姬瑩
摘要:《克蘭福鎮》以女性的角度敘事,通過虛構一個超然于世的大齡單身女人社區表達女性的倫理訴求,突破男權社會對其傳統身份“天使”和“妖婦”的定位,贊美女性愛與寬容的美德,并將女性此樣美德作為解決社會矛盾的途徑,呼吁構建兩性和諧社會,希冀在男權社會中力求女性話語權,獲得男權社會最大限度的認同和接受。
關鍵詞:蓋斯凱爾夫人;《克蘭福鎮》;敘事倫理;女性意識
《克蘭福鎮》最初分期刊載在狄更斯主編的《家常話》上,單行本出版于1853。此時為維多利亞中期,經濟的蓬勃,社會的穩定,帶動了文學小說的繁榮,女性小說的發展也在這一時期達到頂峰,涌現出一批偉大的女性小說家。此時期的女性小說家在創作中懲惡揚善的道德說教,探索女性的生活和倫理觀,對女性的美德進行歌頌,反駁男性小說家筆下對女性形象兩個極端的刻畫——“天使”和“妖婦”。蓋斯凱爾夫人在《克蘭福鎮》中贊美女性愛與寬容的美德,更將這種美德作為社會問題解決的方式,從而構建兩性和諧的社會。
一、女性敘事的倫理意義
克蘭福鎮是一個遠離塵囂以老年女性、大齡單身女性為主要群體的女人王國。男人們出于種種原因不在鎮上,女性承擔起一應大小事務,小到收拾花園、教導女仆,大到給文學和政治上的問題作出結論,男性在鎮上被認為“在家里太礙手礙腳”。小鎮的女性既不是溫柔順從相夫教子的“天使”,也不是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妖婦”,而各有各的個性和怪癖,怡然自得地生活在自己的群體中,默契遵守社交準則,互幫互助互為依靠共度難過。“它不僅徹底顛覆了英國文化敘事中妖魔化或丑化大齡未婚女性形象的積習成俗,而且擺脫了傳統理念中單身大齡女性只追求婚姻和家庭的套路,試圖為女性建構一個群體性質的全新生活方式。”(陳禮珍71)在小說中,“我”瑪麗作為主要敘事者,親自參與小鎮活動,敘述親歷事情。至于返回德倫布爾缺席小鎮事件,也能由小鎮中瑪蒂、波爾小姐等以聊天和書信往來的形式進行彌補。瑪麗與小鎮女性成為整部小說的共同敘述者,以女性的視角觀察生活,突破女性在男性價值體系中失語狀態,掌握故事的話語權,體現女性的集體意識。離家多年的彼得突然回家,“成了鎮上的紅,女士們爭著夸贊他,稱他“完全東方的派頭”,為了這一點也就更加喜歡他。”(蓋斯凱爾1984:210)若說彼得是已逝教區長的兒子,瑪蒂的弟弟,從小居住在小鎮,是一個個徹徹底底的“本地人”,小鎮上了年紀的女性對他小時的頑皮記憶猶新。所以小鎮女性接受他不足為奇。但布朗上尉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居民,初到克蘭福鎮定居時鬧出一場風波,“在大街上拉開軍人的大嗓門叫嚷,說他是因為沒錢才租不起好房子”(1)(5)。肆無忌憚的叫窮,違背了小鎮的“高雅”,對于有教養的人來說,貧窮是一個需極力避諱的禁語,而且還是同眾人憎惡的鐵路有關系的員工,大家惱騷滿腹。不知何時,布朗上尉漸漸贏得了人們的尊敬,受邀參加詹金斯小姐舉辦的茶會,他的意見甚至被奉為金科玉律。無論是對印度歸客彼得不加掩飾的喜愛,還是對率性正直布朗上尉的態度從厭惡—接納—尊敬—權威的大逆轉,無不代表小鎮女性抗拒男權但不排斥男性的主張,傳達了蓋斯凱爾夫人構建兩性和諧相處社會的倫理期望。
小說中不乏小鎮女性對男性直白的評價,詹金斯小姐說出“女性比男性要強多了”(2)(18),波爾小姐指責“男人總是男人,他們裝得像參孫那樣力大無比,兇狠得別人不敢動他一根毫毛,又希望像所羅門那樣聰明,機靈得從來不會上當。您看好了,他們自吹凡事總有先見之明,但在出事之前又從來不肯打聲招呼,告訴別人一聲。我父親是男人,我對男人的脾氣是一清二楚的。”(3)(134)“蓋斯凱爾夫人在這些女性人物的敘事中所使用的反諷手段,與其說是對男性的諷刺,不如說是對盲目反對男性態度的不以為然。”(夏文靜146)這與構建兩性和諧共處的社會立場是背道而馳,“如果說,作者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戰父權,反對新教倫理,這類判斷更像是西方文學批評界流行的套話,而非小說真正要表現的主題。”(周穎418)蓋斯凱爾夫人的目的凸顯女性意識,獲得女性話語權,并非將男性女性呈對立陣營。因此,蓋斯凱爾夫人在小說中也多次具體描述女性借助男性的力量走出困境。布朗先生犧牲自己救了一個橫穿鐵路的小女孩,小女孩是小鎮未來女性的象征。在第十章,鎮上傳聞鬧鬼,瑪蒂小姐每晚把球超床底下滾過去,以檢測一切是否正常,并隨時準備呼喊男名字,讓人以為有男仆幫助;福列斯特夫人向附近農家借了個男孩。另外,因詹金斯小姐不聽瑪麗父親的忠告,繼續將錢投資到銀行中,結果銀行破產血本無歸,瑪蒂小姐的生活也難以維續。彼得的出現及時地將瑪蒂從悲慘境遇中拯救出來。
二、敘事結構的倫理意義
“蓋斯凱爾夫人的小說被視為現實主義的標桿、“高度現實主義”的代表。”(陳禮珍2015)《克蘭福鎮》雖是一個虛構的女性社區,但小說真實反映的當時的鄉村生活。小說的情節初看上去有些松散不夠緊湊,似乎沒有一個核心主題,只是敘述家長里短的鄉村瑣事,缺少一根線將整部小說串聯起來。但如果仔細琢磨,不難發現小說結構安排十分巧妙,鄉村生活中重要的社交活動——聚會成為無形之手推動情節,每一次聚會草蛇灰線,伏延千里。第一次聚會(第一章),詹金斯小姐與布朗上尉就文學觀點發生沖突。布朗上尉與小鎮風氣格格不入,但很快得到大家的接納和尊敬。才有后面,布朗上尉因救小女孩犧牲,大家對他的逝去萬分惋惜的同時,不約而同照顧起他的二個女兒。接著失怙的澤西小姐與戈登上校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個圓滿的愛情故事牽出另一段塵封已久的愛情。第二次聚會(第七章),新的人物登場,孀居的格蘭瑪男爵夫人和魔術師克魯諾尼先生。前者決定放棄貴族遺孀的頭銜,“下嫁”平民霍金斯大夫,在小鎮算上一重磅新聞。門第懸殊的婚姻導致重視貴族身份的妯娌賈米遜夫人的極為不滿和憤懣,甚至斷絕往來。后者則給安寧的小鎮帶來了一場虛驚,小鎮強盜出沒似乎于其有關。風波過后,小鎮歸于往日靜謐,但突如意外的浩劫侵襲瑪蒂小姐,銀行的破產致使生活資金來源斷絕。就在山窮水盡之時,第四次聚會(第十四章)開始了。主要目的是商討如何以讓受贈者不易察覺的方式幫助瑪蒂小姐渡過難關,因為高雅的女士感情上不輕易接受被人的饋贈。小鎮女性紛紛伸出援手,盡最大能力幫助瑪蒂小姐。而后,瑪蒂小姐又在大家幫助之下開了一間茶葉店維持生計,直到失散多年的弟弟彼得的歸來,家人團聚,瑪蒂小姐的困窘也隨之解除。
小說情節發展緩慢,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一切如真實的生活,細微處見深意。細節、平淡、瑣碎的敘事符合女性細膩、溫婉、善感的品質,亦是這種美好的品質一次次化解小鎮面臨的困境,就此而言,小說的敘事方式與倫理意義形成交融之勢。
維多利亞時期,女性長期以來由于經濟、世俗觀點的禁錮依附于男性家庭成員,導致社交活動范圍有限,自身價值得不到充分體現也得不到男權社會的認可。《克蘭福鎮》中的女性試圖打破男權社會中對其身份的限制,力爭屬于女性的話語權,展示自己的美德。蓋斯凱爾夫人更是將女性美德視為解決社會矛盾方式。
注釋:
-(3)均出自 蓋斯凱爾.克蘭福鎮[M].劉凱芳,吳宣豪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
參考文獻:
[1]陳禮珍.建構女性烏托邦的困境:《克蘭福德鎮》故事與話語的斷裂[J].外國文學,2011(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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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文靜.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女性小說文學倫理學批評——以三位代表作家為例[D].吉林大學,2013:146.
[4]周穎.《克蘭福鎮》的反諷——與米勒先生商榷[C].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09(2):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