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5月19日,曾執掌清華大學17年,被稱為“永遠的清華校長”的梅貽琦在臺北逝世。死后,哀榮備至,就連蔣介石都送來了上書“勛昭作育”四個大字的挽幛。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在學界地位超然、曾經擔任民國教育部長的老先生,竟清貧得家徒四壁。喪葬費都不得不依靠募捐才得以解決。
“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這是梅貽琦的一句名言。1931年的冬天,42歲的梅貽琦出任了清華大學校長。這句話就是他在就職演說中說的。
當時,幾乎沒人認為梅貽琦能在清華大學校長這個位子上干長,因為,在他之前就沒有一個人能在這個位子上干長過。他的前任羅家倫更是被清華學生趕走的。
羅家倫曾是五四運動的學生領袖,名氣很大,但他為人強勢,聽不進不同意見,在任期間,他每天都穿著國民黨少將軍服,在校園里大肆宣傳國民黨黨義,還強迫學生軍訓,很多與他竟見不一樣的教授都被他逼得辭了職。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向崇尚“學術獨立、思想自由”的清華學生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驅羅運動”,將他從校長位置上趕了下來。
梅貽琦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清華校長的。當時,很多人都為他捏了把汗,清華學生雖然優秀,但也向以“難纏”和不服管著稱。像羅家倫這樣的鐵腕校長都無法鎮住他們,他一個文弱書生,去了能行嗎?
卻未想到,梅貽琦上任后沒多久,就以其開明、民主的作風,贏得了清華師生的擁護。但梅貽琦的高光時刻,卻還不在北京的清華園中,而是在云南的茅草屋中。
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日本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北平危急。北平的清華、北大,還有天津的南開大學,都南遷到了昆明,聯合成立了西南聯合大學。聯大成立之初,校舍都還沒有建設好,梅先生一家人就住在低矮的茅草屋中。
當時,很多學生的營養狀況都很差,天氣冷了,也沒厚衣服。梅貽琦作為校長,憂心如焚,接連向國民政府寫信,請求國府能夠撥付一筆資金,補貼學生,以免學生蒙受凍餓之苦。資金申請成功后,大多數師生都得到了資助,暫時脫離了窘境。只有梅貽琦的幾個孩子除外。梅先生雖身為大學校長,但他子女眾多,又為人清廉,梅家生活一向過得十分清苦。但是為了避嫌,更是為了把資金留給更需要的學生,他堅決不讓自家孩子領補助金。為了維持家中的生計,梅夫人不得不放下知識分子的體面,挎著個小竹籃,到處叫賣自己做的“定勝糕”。除了在金錢上一絲不茍外,梅先生最忌諱的就是公權私用。當時,聯大辦了一個附中學,教學質量很高,許多人都想把孩子送進這所中學。但梅先生鐵面無私,想進來可以,一不靠權,二不靠錢,就憑成績說話。時,“云南王”龍云的女兒未能考上聯大附中,龍云很生氣。畢竟云南是他的地盤,聯大是靠他的庇護才能安然無恙的,竟敢不買他的賬?怒氣沖沖的龍云準備到聯大興師問罪,但他的副官卻告訴他:梅校長的女兒今年也落榜了。龍云頓時氣就消了。
1948年12月,梅貽琦做出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離開大陸,隨國民黨撤到臺灣。對于梅先生的選擇,曾有很多人認為他是對即將到來的新政權不信任。其實,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他選擇赴臺,乃是為了保住清華的庚子賠款基金。因為這筆數額巨大的錢款當時在美國,如果他不離開大陸,這筆錢肯定就沒了。他是不得不去!
梅貽琦到臺灣以后,這筆錢竟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唐僧肉,誰都想吃一口。有人慫恿他把這筆錢拿出來搞搞基建、蓋蓋大樓,但都被他拒絕了。他只想把這筆錢用在清華大學,但當時,兩岸之間勢如水火,他根本無法將這筆錢轉到清華。
直到1955年,臺灣清華大學成立,他才舍得把這筆錢拿出來,用于購買科研設備、培育精英人才。此后七年,梅先生把他全部的心血放在了臺灣清華大學的發展壯大上。與此同時,他也一直關注著大陸的局勢,思念著在北京的清華園。
他在病重住院期間,連藥都吃不起,死后更是無錢下葬。后來是靠校友們募捐,才得以入土為安的。
但當時也出現了一種質疑之聲:梅貽琦執掌清華基金幾十年,手里一直握著一筆巨款,怎么可能窮到如此地步?當人們打開他從未離身的一只黑色皮包時,真相終于大白——皮包里面放著的,是一個賬本。這么多年來,每一筆基金的用處,都記載得明明白白。所有的錢,都用在了清華大學的建設上,從沒有一分錢落入他的私囊。
木匠
章培恒是復旦大學的著名教授。一天,他去拜訪自己的老師蔣天樞。當時,蔣已雙目失明,也沒招呼自己的學生就座。于是,章培恒就一直站著跟老師聊天。
他們聊了兩個鐘頭后,蔣夫人回來了,見章正站著跟丈夫聊天,就說:“天樞呀,你怎么讓人家站著跟你說話呢?也不招呼人坐下。”這時,蔣才恍然醒悟,驚訝地說:“怎么?培恒,這么長時間,你就一直是站著的?”
章告辭后,蔣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章的做法看起來好像是有些機械刻板,呆癡愚鈍。然而,其中潛藏的卻是他為人處世的實在和誠懇,以及對師長的尊敬。以敬待人,人必敬之。特別是尊敬人于暗處,盡管別人一時不知情,但只要你是真心實意的,別人一定是會感受到的。
據《做人與處世》

黃藥眠是著名政治活動家、文藝理論家。新中國成立后,他曾任北師大中文系教授。
1957年,他因為民盟中央起草了《我對高校領導體制的意見》,被錯劃為“右派分子”,受到不公正待遇達20年之久。改革開放后,他重返教壇,可這時他已經80歲高齡了。有人勸他:“以您的身體狀況,就不要再上講臺了。”但他卻堅持要給學生上課。
那天,他走進教室,在講臺旁坐下后,就把手伸進了書包。學生們還以為他是要拿講稿。但他拿出來的,卻是三個藥盒子。之后,他把一個學生叫了過來,說:“如果我在講課中,突然倒下,請你幫我把這藥放到我的舌頭下……”說完,他就開始上課了。

據《意林》
1986年,錢穆已經是92歲高齡了。6月9日,是他的生日,“一生為傳統文化招魂”的他決定給弟子上最后一堂課。和往常一樣,雖然還是操著一口無錫方言,不是那么好懂,但學生們都聽得很認真。課畢,他給學生留下贈言:“你們是中國人,不要忘記了中國,不要一筆抹殺、全盤否定自己的文化。做人要從歷史里探求本源,要在時代的變遷中,肩負起維護中國歷史文化的責任。”
據《文史博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