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東北工業部與新中國工業的起步

六、抗美援朝大搬遷

1950年10月開始抗美援朝。確定要出兵的時候，毛主席就給東北局打了招呼，要有準備，敵人不會甘心，會報復。他們要報復，首先要轟炸東北工業基地。東北工業基地主要在南滿地區，中央決定，南滿地區的工業向北滿地區遷移。除了鞍鋼、本鋼、撫順煤礦、城市電廠之外，其他工廠都搬遷。

大量搬遷的是機械廠。沈陽第一機床廠和第五機床廠遷到齊齊哈爾，后來叫齊齊哈爾第一機床廠、第二機床廠。大連鋼廠整個搬到大冶，就是后來的大冶鋼廠。后來的大連鋼廠是抗美援朝后由留下來的工人和技術人員重建起來的。安東（現在叫丹東）冶煉廠在海邊，它的規模和沈陽冶煉廠差不多，也是日本人建起來的，是劉學新負責恢復的，車床的皮帶剛掛上，還沒有開工，戰爭就爆發了，工廠也要往北搬遷。一些輕工業工廠，如造紙廠等都要搬遷。搬到北滿地區的一大批工廠，主要集中在哈爾濱和齊齊哈爾這兩個地區。

在搬遷過程中，一面搬遷，一面生產。這邊機器搬走，留下的照樣生產。那邊找到房子，剛安上機器，立即生產。全國勞動模范馬恒昌是沈陽第五機床廠的工人，他的機器搬到新的地方，地角螺絲還沒裝上，放在木頭板上就開始生產。當時機床比較落后，大部分是皮帶機床。南滿地區搬不走的工廠，都采取了防空措施。那時已經下定了打爛再建的決心?？姑涝恢皇擒娛禄顒樱洕块T也在全力組織生產，支援前線，保障后勤。

事物總是一分為二的，抗美援朝工業大搬遷，南滿地區的工業受到了影響，但北滿地區的工業發展起來了。哈爾濱是個消費城市，經過搬遷逐漸成了工業城市，成為北滿地區的工業基地。南滿地區的機械工業、輕工業搬到北滿地區，北滿地區的齊齊哈爾、佳木斯、牡丹江、白城子等城市也都發展起來了。南滿地區工業北遷，廠子搬走了，部分老工人沒有走，老廠利用未遷設備很快也恢復了生產并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三年是搬遷、恢復、發展，而且吸收和培養了大量人才。

在抗美援朝中，東北工業部計劃處工作十分緊張。當時，1950年的計劃正在執行，所以，一方面要修改計劃，一方面要在搬遷工廠的基礎上制定1951年的計劃。雖然東北處在抗美援朝的前沿，由于美軍始終沒敢轟炸東北內陸，所以南滿地區的工廠北遷后，北滿地區要新建，南滿地區要使留下的設備恢復生產，制定和調整計劃工作都非常忙。當時中央有了全國三年恢復方針，根據這個方針，1952年東北要進一步發展南滿地區、北滿地區工業，計劃工作量很大，對此，根據專家的建議，東北工業部新成立了設計處和基本建設處，以適應東北工業發展需要。

抗美援朝期間，為疏散機關家屬，我母親和我夫人朱傲石及孩子都搬到長春去了。傲石出身官宦人家，她的長輩們在清朝、民國時期都當過官，她是個很含蓄、克己、達觀的人。我是在齊齊哈爾的嫩江省委工作時與她相識，1949年全東北解放后，我們結婚。這時也把我的母親接來東北。

大約在上世紀80年代，醫生確診傲石患有膀胱癌，沒有告訴她，醫生告訴了孩子，孩子們告訴了我，我本想先隱瞞一段，不想醫生不小心讓她看到了病歷，但她很看得開。所以手術后20多年情況都很好。她從冶金部政策研究室離休，后因癌細胞擴散至泌尿系統，開了兩次刀。當醫生的兒子和媳婦對我說要有精神準備，很可能過不去了。第一次開刀傲石50多歲，恢復得比較快，第二次開刀70多歲了，恢復得比較慢。但傲石很堅強，她硬是堅持到2004年5月5日不治離世。

在抗美援朝大搬遷中，大家都斗志高昂，保家衛國，不計報酬，不顧疲勞，連續作戰。人們確實很累，有時坐在那就睡著了。東北機械局副局長聶春榮，搬遷工廠來往奔波，疲勞得不得了，坐下就睡，有人開玩笑把他皮腰帶上別的手槍拿走，他都不知道，就困到這么個程度。

七、建設新中國工業的重要戰略決策

建設東北工業基地是黨的七屆二中全會后，中央為恢復和建設新中國經濟采取的一項重大戰略。在新中國成立前，中央確定“讓東北工作先走一步”的方針，將一大批經濟工作干部調到東北，參加恢復東北工業建設?！耙晃濉逼陂g，中央將蘇聯援建的新中國第一個汽車制造廠、第一個重型機械廠、第一個制造發電設備的三大動力廠等關系國民經濟全局的許多重要項目都放在了東北。

1949年12月，毛主席到蘇聯訪問，1950年2月 《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簽訂。開始談不攏，斯大林有顧慮，怕我們變成鐵托。毛主席剛到蘇聯時，蘇聯報紙上稱毛澤東先生，而不是毛澤東同志，隨毛主席去的都被稱為先生。所以毛主席對能夠簽訂 《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很感慨，幾次講話都說，要把我們的經濟建設建立在自力更生的基點上。毛主席講，沒有經濟上的發展，就沒有經濟上的獨立;沒有經濟上的獨立，哪有政治上的獨立！ 他當時對東北工業寄予很大的希望。他從莫斯科回來經過沈陽，在沈陽專門召開干部會議，作了重要講話。他提出東北工業基地的建設要對全國有三個貢獻，就是“出產品、出經驗、出干部”。

1949年下半年，在新中國成立前，劉少奇、高崗去蘇聯與斯大林談判，蘇聯派了一批經濟專家與他們一起回來。這批經濟專家大都留在了東北，其中工業專家留給了東北工業部。東北工業部的總顧問叫波格達廖夫，他是蘇聯一個輕工業部的部長。當時，東北所有的重要工廠都有蘇聯專家。鞍鋼在日本人撤退以后，生產不正常，第一煉鋼廠來了三個蘇聯專家，晝夜工作、輪流值班，最后使煉鋼廠的生產恢復了正常。這批蘇聯專家在東北工業恢復和發展中確實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當時要求各個局每天晚上都要把蘇聯專家的活動情況和建議向部里匯報。這樣搞了三四個月，變成了一項制度。

少奇從蘇聯回來，在東北的干部會上專門作了一次講話，他說：新中國的建設，要有物質基礎，東北要作出更大的貢獻。他要求我們虛心地向蘇聯專家學習。

陳云、李富春、王鶴壽對東北工業和東北經濟的恢復與發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陳云對經濟工作很熟悉，東北全境解放后，他在沈陽工作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東北經濟恢復這一段，是在陳云領導下開的頭。東北工業恢復主要是李富春抓的，李富春擔任東北人民政府副主席兼東北財委主任，專門抓經濟工作。后來，成立東北計劃委員會，東北財委的人到了東北計委。那時中央政府還是設立財委，東北就建立了計劃委員會。

領導東北工業建設是由工業部部長王鶴壽負總責，高崗是支持王鶴壽的。東北工業要搞好”，這是毛主席的指示。應該說東北工業成績是顯而易見的。東北工業搞出成績來，這也就成了高崗的成績！ 當時我們都學習他的文章，我記得文章題目是《榮譽屬于誰？》。高崗這個人有個特點，他把工作任務交給你，就信任你，放手讓你干。他善于用人、會用人，像當年馬洪這樣有能力的年輕人，提得很快，馬洪后來擔任了東北局的副秘書長。

東北工業部領導了整個東北工業恢復工作，為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奠定了很好的基礎，的確做到了“出產品、出經驗、出干部”。東北工業部這段工作經歷對于我個人來說，真的是增長了知識，得到了鍛煉，為我后來的工作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