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經貿高級別磋商中的三個原則問題

周密

5月10日，劉鶴副總理在赴美就經貿問題完成第十一輪磋商后向外界表示，雙方對磋商的進展是滿意的，但雙方仍有三個方面未能達成一致，影響了協定的達成。如果美方無法就三個原則問題回應中方訴求，雙方已經達成的共識將難以落實。

第一個原則問題是關稅要不要取消。應該說，兩國經歷多輪磋商的重要目的，就是要消除美國根據其301調查所采取的加稅行為對貿易的影響。按照通常理解，既然談判是由美方提出的指責和訴求所引起，而談判推動的各項舉措都是為了消除各項壁壘、解決問題，那么以這些指責為依據征收的關稅就沒有繼續存在的法理和邏輯基礎，理應恢復原狀，取消所有關稅。作為世貿組織的成員，中美對其他成員都承諾了采取最惠國待遇的關稅舉措，單獨針對中國商品所征收的附加關稅，在多邊體系中沒有依據。較低的關稅水平是經濟全球化發展的重要特點，美方現行對中國輸美商品征收的關稅，事實上形成了對美國企業全球貿易環境的不正當保護。如果美國將關稅長期保留，將會大幅削弱經濟全球化帶來的低成本資源跨境配置和流動，不僅使得中美兩國間的貿易關系出現扭曲，也會影響全球價值鏈的有效布局。類似的，加拿大、墨西哥在同意與美國就《北美自貿協定》進行升級談判時，取消鋼鋁產品被美國依據232調查所加征的關稅都是其核心訴求。

第二個原則問題是雙方在采購規模上的差異。中美兩國元首在阿根廷舉行的二十國集團（G20）峰會期間會晤時形成了對采購規模的共識，但看起來美方大幅提高了要價。中美雙邊貿易長期以來為兩國企業和消費者帶來了巨大利好，在從中國進口大量質優價廉的生活用品和工業中間品、獲得巨大社會福利和要素成本優勢的同時，美國在服務貿易領域保持長期對華順差。單純計算貨物貿易的貿易不平衡顯然夸大了雙方的貿易不平衡關系，更沒有反映出美方所具備的經濟產業優勢。按照西方經濟學理論，政府應采取競爭中性的方式管理經濟，替代企業做決策的政府行為往往是低效的，也是不易持久的。如果美方要擴大對華出口，既需要在產品質量和價格方面具備超越其他同類產品供應者的優勢，又需要具備保障供應的能力。中美兩國的市場和產業長期以來所形成的貿易平衡關系正是基于兩國市場的現狀，大量采購要保持可持續，需要雙方采取更多積極的做法（如美方放松對華出口管制的限制、增強各類美方希望對華出口的產品的運輸和加工能力，以及通過簽署長期供應協議降低供應價格）。另外，經濟實踐證明，一國的進口與出口之間往往有著顯著的相關性，如果無法使用人民幣從美國進口，那么過大規模的進口難度也不小。

第三個原則問題是文本的平衡性。中美作為當前全球經濟體量最大的兩個經濟體，貿易與經濟活動的影響巨大，經貿活動的規模和范圍對市場預期產生較大影響。更為重要的是，兩國在國際經貿規則方面的做法也會產生廣泛影響。長期以來，中國秉持開放的態度，不斷學習國際規則，完善自身的做法，主動融入全球市場，為各國企業在華發展創造良好的條件。相反地，美方在以往各次戰略與經濟對話等雙邊經貿合作場合，只是對其法律進行解釋和“澄清”，很少做出實質性的改進，往往提出國會享有立法權，行政部門推動改變難度大。世界經濟在發展，科技推動產業進步。伴隨創新活動的開展，各方都需要調整和適應。美國與墨西哥和加拿大重新談判的《美墨加協定》的重要目的之一是為了適應發展，而該協定中對加拿大的關切也做出了有效回應，獲得了加拿大產業界的支持。中美雙方的經貿磋商引起各方廣泛關注，如果能夠推動雙方做出調整，減少對經貿發展的約束，協定的內容將更具有影響力。

自從中美兩國元首在阿根廷G20峰會期間會晤達成一致以來，市場逐漸趨于穩定，一季度兩國經濟發展均呈現明顯加快的態勢。但特朗普再次提高關稅稅率并擴大征稅范圍對市場再次造成嚴重沖擊，使得市場預期難以穩定，大幅增加了兩國企業的決策成本和經貿合作成本。作為產業鏈上不同環節的參與者，中美雙方都受益于相互配合，也都會在相互加征關稅中受損。合則兩利，斗則俱傷。以務實、開放的態度，放棄無端的指責，尊重彼此的原則和關切，達成平等的協議，釋放經濟發展的活力，或許可以為全球經濟的有效復蘇增加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