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杰 陳 維 楊桂芳 吳丹萍 劉 拓
(1 貴州師范大學 心理學院,貴陽 550001) (2 內蒙古師范大學心 理學院,呼和浩特 010022) (3 貴州 理工學院心理健康 教育與咨詢中心,貴陽 550003) (4 凱里學院教育科 學學院,凱里 556011) (5 教育部人 文社會科學重點研 究基地天津師范大 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 300387) (6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 學部,天津 300387) (7 國民心理健 康評估與促進協同 創新中心,天津 300387)
拖延是指個體將該做的事情延后做的一種現象和行為,或是個體將該做的事情延后的一種非理性傾向(Lay, 1986),自愿、回避和非理智等要素構成個體拖延行為的主要特征(Solomon &Rothblum, 1984)。國內外調查顯示,拖延是一種比較常見的行為現象,有時甚至已經成為一部分人習以為常的行為習慣,大多數成人和學生在日常的工作、生活和學習中都或多或少出現過拖延的經歷與行為(Solomon & Rothblum, 1984; Steel,2007; 龐維國, 韓貴寧, 2009; 倪士光, 李虹, 黃琳妍,2012)。當前,個體的拖延行為在神經心理學和神經經濟學等相關領域也得到廣泛的發展(Gustavson,Miyake, Hewitt, & Friedman, 2014; 張順民, 馮廷勇,2017)。個體的拖延行為不僅會降低其工作與學習效率,長期的拖延還會導致個體出現焦慮、自責、內疚等負性情緒情感,降低其幸福感,對個體的身心健康產生重大影響(Sirois, 2007; Sirois,Melia-Gordon, & Pychyl, 2003; Sirois, van Eerde, &Argiropoulou, 2015; Stead, Shanahan, & Neufeld, 2010;Steel, 2007)。
在拖延行為的諸多影響因素中,學者們似乎更親睞于人格因素對個體拖延行為的影響作用,諸如大五人格特質(Lee, Kelly, & Edwards, 2006;Schouwenburg & Lay, 1995; Steel, Brothen, &Wambach, 2001; Watson, 2001)、時間管理(Strunk,Cho, Steele, & Bridges, 2013; Steel, 2007; 王孟成, 楊忍 , 戴 曉 陽 , 2 0 0 9)、 自 我 效 能 感 ( K l a s s e n,Krawchuk, & Rajani, 2008; 田芊, 鄧士昌, 2011;W?schle, Allgaier, Lachner, Fink, & Nückles, 2014)和自尊(Burka & Yuan, 1983; Steel, 2007; 韓會芳, 李義安, 韋嘉, 張進輔, 2014; 張斌, 蔡太生, 2010)等。主動性人格作為個體一種相對穩定的個性特質,主要指個體傾向于主動采取措施或行動給周圍的環境帶來改變或影響的程度(Bateman & Crant,1993)。主動性人格對個體具有積極的心理功能,能提升個體的工作績效,促進其學業和職業的發展。以往研究顯示,主動性人格對個體的創造力、學業發展、職業決策等方面具有積極影響(Bateman& Crant, 1993; 方小婷, 葉寶娟, 楊強, 郭少陽, 2017;Major, Turner, & Fletcher, 2006; Parker & Collins, 2010;商佳音, 甘怡群, 2009),具有典型主動性人格的個體會采取行動促進改變,積極致力于操縱其周圍環境,提前瞄準時機主動表現,尋求新信息和做法提高效率,堅持行為直到期望實現。反之,不具備主動性人格的個體則往往缺乏主動性,總是習慣于被動的適應自身所處環境和條件,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商佳音, 甘 怡群, 2009; Parker &Collins, 2010)。同時主動性人格與自我效能感也存在密切的關聯,國內外實證研究顯示主動性人格能夠顯著影響個體的自我效能感水平(Hsieh &Huang, 2014; 李佳芹, 2014; 曲可佳, 鞠瑞華, 張清清,2015)。一項針對大學生學業拖延的調查表明,大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對其學業拖延存在顯著影響作用(程祝亞, 2013)。顯然,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對其拖延行為存在明顯的影響作用。
當然,在預測個體拖延行為的因素中,自我效能感和自尊的影響作用是顯而易見的,伴隨著自我效能感和自尊水平的降低,個體會對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產生懷疑與不確定性,此時個體就傾向于采取拖延的方式來應付了事(韓會芳等, 2014;Steel, 2007; 田芊, 鄧士昌, 2011; W?schle et al., 2014;張斌, 蔡太生, 2010; Klassen et al., 2008)。特別地,作為和自我效能感具有類似作用的人格因素—核心自我評價,主要是指個體所持有的對自身能力和價值的最基本評價(Judge, Locke, & Durham,1997)。核心自我評價包括自尊、一般自我效能感、神經質以及控制點等四個次級核心特質(Judge, Erez, Bono, & Thoresen, 2002),作為一種潛在的、寬泛的人格結構,核心自我評價可以潛意識地影響個體對自己、外在世界和他人的評價和估計(Judge et al., 1997; Judge et al., 2002; Judge,Erez, Bono, & Thoresen, 2003)。相關研究(單泓博等, 2016; Steel, 2007)表明大學生的自我控制對其拖延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此外,再結合自尊(韓會芳等, 2014; 張斌, 蔡太生, 2010)、自我效能感(Klassen et al., 2008; 田芊, 鄧士昌, 2011;W?schle et al., 2014)以及神經質(Lee et al., 2006;Schouwenburg & Lay, 1995; Steel, 2007)等與個體拖延行為的研究成果,可以確定核心自我評價與個體的拖延行為也存在明顯的關聯,且核心自我評價水平能夠明顯預測個體的拖延行為。
綜上,通過對以往文獻的分析與梳理,發現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和拖延行為之間存在著某種邏輯上的關聯。盡管學者們分別研究了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與拖延行為的關系,但對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同時預測拖延行為,尤其是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對拖延行為影響中可能存在的中介作用,缺乏探討。主動性人格理論認為,主動性人格作為一種獨立的人格特質,在個人的全面發展中存在積極功能,具有主動性人格的個體相對不易受到外界環境的約束和影響,能夠主動識別和抓住一切機會,積極采取措施與行動且持之以恒直到獲得成功,進而去影響與改變外在環境(Bateman & Crant, 1993;Parker & Collins, 2010; 商佳音, 甘怡群, 2009)。當個體成功改變環境后,會產生自我成長的體驗并傾向于尋求更困難的任務與挑戰(Locke & Latham,2006),高主動性的個體對其自身的能力與價值始終持著積極肯定的認識與表征,越容易表現為高自我效能和高自尊,進而個體的拖延行為必然會得到有效的抑制與減少。拖延理論認為,高神經質的個體其情緒穩定性較差,沖動與非理性的行為和傾向比較明顯,在工作學習和日常生活上容易出現拖延行為(Lee et al., 2006; Steel et al.,2001),同時低自我效能感和低自尊的個體,對自身的能力與價值越容易產生懷疑與不自信,則也越容易產生拖延行為(Burka & Yuan, 1983; Klassen et al., 2008)。這涵蓋了自我效能感、自尊及神經質等側面特質的核心自我評價必然會影響個體的拖延行為。為此,主動性人格傾向越明顯的個體,其對自我的認識和評價就越積極肯定,進而會逐步減少其拖延行為。另外,根據Matthews,Zeidner 和Roberts(2006)提出的三層次變量的模型:第一層次的變量是特質性構念(如人格特征),它對第三層次結果變量(如問題行為)的影響,往往要借助第二層次的中介過程來實現?;谶@一思考,主動性人格作為一種人格特征,它對拖延行為的影響的確可能通過某些中介變量來實現,而核心自我評價作為一種與自我評價有關的自我調節變量,其在主動性人格和拖延行為關系中的中介作用值得探討。鑒于此,結合以往實證研究,本研究假設:(1)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均負向預測拖延行為;(2)主動性人格正向預測核心自我評價,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對拖延行為的影響中起著中介作用。
采取便利取樣對西部某省3 所本科院校的600 名在校大學生進行問卷調查,回收有效問卷528 份(有效回收率88%)。男生220 人,女生308 人;大一133 人,大二143 人,大三153 人,大四99 人;文科生410 人,理科生118 人;平均年齡為 20.78±1.68 歲。
2.2.1主動性人格問卷
采用商佳音和甘怡群(2009)修訂的中文版主動性人格問卷,該問卷為單維結構,共11 個題目,如“如果我看到別人處在困難中,我會盡我所能地提供幫助”,每個題目采用7 級評分(1 表示非常不同意,7 表示非常同意),得分越高說明個體的主動性人格傾向或水平越積極。本次調查中該問卷的α 系數為0.90。
2.2.2核心自我評價量表
采用Judge 等(2003)編制的核心自我評價量表,共10 個題目,如“我相信自己在生活中能獲得成功”,每個題目采取5 級評分(1=完全不同意,5=完全同意),被試的得分越高表明其核心自我評價水平越好。目前國內針對核心自我評價量表的翻譯和應用并不完全統一,本次調查采用戴曉陽(2010)的中文版本,本次調查中該量表的 α 系數為 0.81。
2.2.3 Aitken拖延問卷
采用Aitken(1982)編制的拖延行為問卷,該問卷是單維結構的自評量表,共19 個題目,“我總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開始做事情”,每個題目采用5 點記分(1 表示完全不符合,5 表示完全符合),被試的得分越高表明其拖延行為越嚴重。在國內,陳小莉、戴曉陽和董琴(2008)完成了該問卷在大學生被試中適用性的修訂工作,本次調查中該問卷的α 系數為0.75。
采用 Harman 檢驗法(Malhotra, Kim, & Patil,2006)檢測本次調查的共同方法偏差情況。其中,探索性因素分析抽取出特征值大于1 的公因子有11 個,且第一個公因子解釋的方差為18.04%;同時單因素模型的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較差(χ2/df=5.5 6, C F I=0.4 9, T L I=0.4 6, R M S E A=0.0 9,SRMR=0.10)。這表明本次研究中未發現有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采用SPSS16.0 統計軟件進行相關和回歸分析,使用Mplus7.0 統計軟件進行結構方程模型分析和Bootstrap 方法檢驗中介效應。
積差相關分析顯示,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呈顯著正相關(p<0.01),而兩者均與拖延行為呈顯著負相關(p<0.01),表明三者的關系密切(見表1)。多元回歸分析顯示,主動性人格(β=-0.233, p<0.001)和核心自我評價(β=-0.208,p<0.001)對拖延行為存在顯著預測作用。

表 1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為進一步考察大學生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與拖延行為的關系,檢驗核心自我評價在其中的中介效應。采用潛變量結構方程模型來建構三者的關系模型(見表2、表3 與圖1)。

表 2 中介模型的擬合指數

表 3 Bootstrap 方法的中介效應檢驗
表2 顯示,模型的各個擬合指數均滿足相應標準(χ2/df 小于 3,NNFI 和 CFI 都在 0.95 以上,SRMR 和RMSEA 均小于0.06),說明模型擬合良好。結合大學生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對拖延行為的影響的關系圖(見圖1)可知,當加入核心自我評價之后,主動性人格對拖延行為存在顯著的預測作用(β=-0.335, p=0.005),主動性人格對核心自我評價具有顯著預測作用(β=0.514,p<0.001),核心自我評價對拖延行為也存在顯著預測作用(β=-0.321, p=0.019),這說明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與拖延行為之間起著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32.99%,中介效應量為0.165。
使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 方法對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和拖延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見表3)。結果顯示,核心自我評價的中介效應估計值為-0.032,其95%的置信區間為[-0.066, -0.010]不包含0,則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和拖延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顯著,即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可通過核心自我評價的間接作用對拖延行為產生影響。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一首“明日歌”生動形象的展現了拖延行為的弊端,同時也警示后人要謹防拖延行為。作為一種常見的行為習慣,拖延行為在學生和成人群體中都十分常見。在借鑒前人研究基礎上,本研究從人格特質角度出發,基于Matthews等(2006)的變量關系模型,引入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兩個因素,采取結構方程模型分析考察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與其拖延行為之間的關系機制,以期為大學生拖延行為的預防、干預以及未來研究提供一定的參考。
與 以 往 研 究 一 致 ( 程 祝 亞 , 2013; Hsieh &Huang, 2014; Klassen et al., 2008; 李佳芹, 2014;W?schle et al., 2014),本研究中大學生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呈顯著正相關(p<0.01),而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均與拖延行為呈顯著負相關(p<0.01),這顯示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和拖延行為的關系密切。多元回歸分析顯示,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和核心自我評價對其拖延行為均存在顯著預測作用(p<0.001),這說明主動性人格傾向越強的大學生凡事都積極爭取,樂于付出努力且采取策略積極應付所遇到的困難和挫折,積極主動去改變環境,以帶來有意義的改變。同時在這一主動性的行為中,大學生能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并能獲得足夠的自信,形成積極的自我認知,從而促進個體的自我評價,以減少拖延行為和問題(程祝亞, 2013; Parker & Collins,2010);反之,主動性低的大學生總是被動地適應環境,甚至被環境所塑造,在操作行為中積極性比較低,不愿付出過多努力,較多的依賴于他人,在外力驅使下被動適應和改變。如此一來,就會越來越對自己缺乏信心,也無法發現自己的才能和價值,繼而降低其自我評價,進而導致拖延行為的出現(Klassen et al., 2008; Steel, 2007;W?schle et al., 2014)。此外,Owens 和 Newbegin(2000)研究表明,高自我評價的個體傾向于采取積極主動的方式應對,而低自我評價的個體在面臨新的調整或任務時,則傾向于采取拖延的方式加以應付了事。
為進一步探討大學生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和拖延行為之間的關系機制。本研究以主動性人格為自變量,核心自我評價為中介變量,拖延行為為因變量,建構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與拖延行為之間的中介作用模型。結構方程模型分析顯示納入核心自我評價后,大學生主動性人格對其拖延行為的路徑系數減小但仍達到顯著性水平,即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與拖延行為之間起著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32.99%,并且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 方法表明核心自我評價在主動性人格和拖延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顯著。這一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主動性人格理論和拖延理論,作為獨立人格特質的主動性人格不但可以直接對大學生的拖延行為產生影響,同時也可通過作為中介的核心自我評價去間接地影響大學生的拖延行為。這表明越積極主動的大學生越能夠很好的適應大學的學習生活,能很快融進新的生活和陌生環境,有時甚至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而去努力改變 環境(Bateman & Crant, 1993; Major et al.,2006);而不具備主動性人格的大學生在大學的學習生活中,往往缺乏主動性,總是習慣于被動的適應自身所處環境和條件,得過且過。
此外,主動性越強的大學生也會對自己的學業能力和學習行為更加地具有判斷力和自信心,這些也會有助于客服大學生的拖延行為(程祝亞,2013; Parker & Collins, 2010; 商 佳 音 , 甘 怡 群 ,2009)。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還會通過核心自我評價而對拖延行為起作用。這是因為,具有主動性人格的個體有著長遠的愿景,為了完成已確定的目標,合理分配時間,積極努力的付出且會堅持不懈地去做,直到顯著的變化發生。具有主動性人格的大學生會對自己完成學習任務更加有信心,自我的認可度也越高(Hsieh & Huang, 2014; 李佳芹, 2014; 曲可佳等, 2015),同時自我評價越高的大學生更相信自己能夠有效的掌握生活,相信自己能夠應付各種挫折和困難,這種自信心為他們的大學學習生活提供了強大的心理儲備,從而讓他們更容易適應(程祝亞, 2013; Hsieh & Huang,2014; 李佳芹, 2014; 曲可佳等, 2015)。反之,不具有主動性人格的個體往往缺乏主動性,總是習慣于被動的適應自身所處環境和條件,會對自身的能力和價值產生懷疑,從而畏懼不前,甚至是選擇逃避,則最終會導致拖延行為(Burka & Yuan,1983; 張斌, 蔡太生, 2010)。因此,對于處在新時代的大學生而言,在大學的學習生活中,應該準確把握個人成長目標,培養積極的心態,采取主動的行為,積極調整自我,形成良好的自我認知與自我評價,改善和克服不良的拖延行為,形成健全的人格特征,以促進學業的進步和身心的健康發展。
因研究條件有限,本研究仍存在如下局限:首先,采取橫向設計,調查取樣集中在同一時間內,對于解釋變量間的因果關系稍顯欠缺,后續可考慮采用追蹤調查,在不同時間點收集數據資料,以更加準確地解釋變量間的因果關系。其次,調查對象來自方便取樣,對研究結果在更大范圍內的推廣有一定影響,未來可考慮從更廣泛的樣本中進行取樣,以增加研究結果的推廣性和普適性。
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核心自我評價和拖延行為呈顯著相關,主動性人格與核心自我評價是大學生拖延行為的有效預測因素;大學生的主動性人格既可以顯著地直接預測其拖延行為,同時也可以通過核心自我評價這一中介變量間接地預測其拖延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