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順牽繡藝術的解讀與蛻變

趙曉莉

（晉中職業技術學院，山西 晉中030600）

2006年，和順牽繡被列入山西省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是晉繡的代表。本文以室內裝飾品為載體，挖掘和順牽繡藝術創作元素特征，探索牽繡藝術特征的傳承與創新。并緊密結合市場需求，研發具有地域特色文化的室內裝飾品。

一、和順牽繡的藝術特征

和順民間牽繡，與四大名繡相比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最大的不同就是繡樣的襯底是由多層布料黏合而成的“袼褙”，這種底布立體而厚實，所以亦稱硬質繡。牽繡保持了民間刺繡所具有的夸張造型，圖案純樸、艷麗，以線條為其主要造型手段，一般采用諧音寓意的方法將萬物有靈與現代意識相融合，成為獨具魅力的晉繡代表。

（一）和順牽繡的圖案造型特征

1.造型的夸張化

夸張就是于平常中求新立異，把對象的特點和個性中特別的方面進行夸大，賦予擬人化的新奇與變化的情趣，引起人們豐富的想象，激發人們的興趣。繡娘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在創作牽繡時將前輩們口傳身教的繡樣與自己的感受和認識相結合，將原始崇拜中的人物鳥獸，擺脫其原有的形態，打破時空概念，而任憑想象自由發揮，透視出意念上的合理，呈現一種樸拙的鄉野之美。

作為山西滿月的風俗活動，在當天舅舅需要抱上布動物給孩子看窩，男是布老虎，女是布獅子。老虎和獅子都是林中猛獸，寓意驅惡避邪。為了表達獅子和老虎的兇猛，把嘴巴放大，牙齒露出，并將眼睛、眉毛、耳朵等處用夸張的手法進行重點突出。（圖1）

2.造型的寓意化

牽繡作品主要應用于民俗活動用品中，比如結婚用的鞋墊、肚兜、荷包；孩子做滿月時用的布老虎、布獅子；節日中的圍嘴、帽子、針葫蘆等。現在隨著牽繡藝術的發展，研發出了很多作品，比如最有特點的獅虎針葫蘆，以及以組合立體繡為主的壁掛飾品。

以實用功能為主的收納繡花針的針葫蘆，是以葫蘆原型為基型，諧音“福祿”，表達對美好生活的企盼。針葫蘆的刺繡造型以獅子、老虎為主，俗稱“獅、虎針葫蘆”。老虎的造型更是為了表達不同的寓意，有親親老虎（母子兩老虎的形象）、臥虎（不表現老虎的尾巴）、全虎針葫蘆的區別。

繡品中多以吉祥圖案為主要紋樣，如：孔雀回頭看牡丹寓意前程似錦，牛郎織女寓意堅貞愛情，祥龍獻福寓意吉祥如意等等，范素萍作品《和諧中國》（圖2）以陰陽符、蝙蝠為中心，周圍裝飾有虎形葫蘆、牡丹、龍首，這些吉祥圖案共同組合表達和諧大中華的美好寓意。

3.造型的立體化

牽繡是山西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和順才女”范素萍對待牽繡精益求精的態度令她不斷摸索、改進、創新，并自創出一套加厚平套針。“原來的牽繡圖案是平面的，但是我改進的加厚平套針繡出來的圖樣是像浮雕一樣凸出來的。”范素萍說道。以傳統吉祥紋樣為主，虎、獅子、葫蘆、牡丹等為主要裝飾元素，運用牽繡的精湛針法，遵循重復、發射、特異等構成法則將紋樣立體化、形象化，最終組合拼綴成高浮雕、淺浮雕形式的成品。

牽繡藝人白巧英獨創出“組合立體繡”，即除了以多層打基外，還添置了棉花作為支撐物，尤其在繡品的眼睛、鼻子等重點處，使作品在拙樸中更具靈動性。牽繡作品《老虎帽》，鼻子、眼睛、眉毛、王字、尾巴處都采用了立體繡的手法。

圖1 白巧英作品

圖2 范素萍作品

除此之外，區別于其他的牽繡作品在邊緣處要進行鎖邊的處理，還有一種漏邊繡制品，是在加工過的“袼褙”底布上粘貼帶有刺繡圖案的繡布，繡布處周邊形狀與刺繡圖案外周邊距離為2～10毫米，使作品更有層次感和立體感。

4.造型的概括化

繡娘們在創作繡品時，往往對自然界中的飛禽走獸、花鳥魚蟲進行了詳細的觀察，然后“按照美的規律來造型”的原則，用簡練的語言將重點提煉升華，概括化地將紋樣的視覺美感呈獻給觀者。

圖1中的老虎和獅子很相似，但是作品中用概括化的語言將重點突出，獅子大耳、圓眼，裝飾有綹綹鬃毛，而老虎是尖耳、吊眼，和象征它地位的“王”字。造型簡潔大方，憨態可掬。

（二）牽繡藝術的色彩元素

色彩是視覺傳達的重要因素，它可以表達不同的物象，渲染感人的氛圍，更是象征地域文化的特定符號。在色彩上的選用上，除了以民間常用的5色或7色為基礎，和順牽繡的用色還要更為豐富化。但是作為服務于民俗活動的用品，更多的還是以紅、黃、藍、綠等顏色為主色調，這些高純度色彩通過大面積的對比，不僅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其特有的象征意義，也正是牽繡藝術所蘊含的文化內涵的體現。

紅色表達喜慶，具有辟邪除祟、治鬼御魅的文化寓意。班固《白虎通義》中有“黃者，中和之色，自然之性，萬世不易”的記載。黃色是孕育萬物的大地土之色，代表尊貴和神圣。扎根在百姓心里的萬物之靈的思想，對大自然的崇拜，通過繡娘們質樸的感受和想象，以線代筆表達了出來。紅、黃色為主，搭配藍、綠并用金、銀色點綴，通過多種彩色繡線的重疊、并置、交錯，深淺融匯，運用冷暖對比和互補等手法彼此呼應，產生華而不俗的裝飾效果。

牽繡色彩的寓意對于觀眾和繡者來說，雙方在色彩認識方面不一定具有一致性，但是都表達了人們祈福納祥的愿景，使傳統色彩觀念在現代設計中得以延續。

二、民俗文化特征

和順牽繡也是伴隨著當地的民俗活動得以成長和發展，如民間節慶、婚葬、生子、祝壽等等。多以孩童時期對自然和神像的崇拜為主題，紋樣多是繡娘們在前輩們的作品中，結合著自己的感受和想象的再創作。牽繡藝術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和溫潤的人情意味，是繡娘們自由創作的意愿和審美理想的表露。

（一）牽繡與婚嫁

流傳于和順當地的楹聯“玉堂貼出紅雙喜，繡樓傳來幸福歌”，“紅杏尚書青蓮居士，窈窕淑女繡閣佳人”，不僅表達繡閣佳人是青年才俊的理想對象，更表現了牽繡在婚嫁習俗中的重要作用。

在和順婚俗中，依然保留著出嫁的姑娘們要準備手工繡制的鞋墊的習俗。婚禮的繡花鞋墊的裝飾元素均是吉祥紋樣，有直譯愛情的孔雀戲牡丹、鴛鴦戲水等，有祈愿幸福的雙喜臨門、喜鵲踏梅、富貴長生（笙）。“龍鳳呈祥”繡花鞋墊，是山西民間婚嫁中最常見的繡品，其不僅是對人中龍鳳一對新人的祝福，更是中華民族對祖先和大自然的崇拜和敬畏的心理表現。

（二）牽繡與生殖

在牽繡作品中，鞋墊是最主要的載體，在婚俗鞋墊中，還有一些繡樣傳達著對生命的敬畏和崇拜，繡上石榴蝙蝠，祈求多子多福；繡上葫蘆桂花，保佑子孫富貴。

布老虎是中國漢族民間廣為流傳的手工藝玩具，老虎被認為可以驅邪避災，帶來平安吉祥，所以當孩子出生時贈送布老虎就寄予了希望孩子健康成長的美好愿望。在山西很多地方，尤其是晉中地區有新生兒滿月送布老虎的習俗，表達了人們驅邪、祛病和祈福的愿望。在牽繡藝術中，虎崇拜表現尤為明顯，小兒用的圍嘴，男生繡上雙虎對頭、雙獅對頭的，女生則用魚和蝴蝶等作為主要裝飾。送給新生兒的肚兜繡上五毒蟲，取毒不近身之意。

牽繡的代表作品“獅虎針葫蘆”常與蝙蝠、龍、鳳，牡丹等吉祥紋樣相結合，葫蘆音諧“福祿”，蝙蝠為“福”，龍鳳呈祥，牡丹富貴，都表達人們在與自然的不斷抗爭中，祈福納祥的信仰觀念和功利意愿。在端午節的時候，素有掛艾草、佩香囊的習俗，針葫蘆也是香囊的主要造型之一，以五毒蟲作為主要裝飾，取避邪驅瘟之意，護佑幼兒健康成長。

三、牽繡藝術在室內裝飾品設計中的應用探索

（一）牽繡藝術裝飾品設計中的定位

目前來說牽繡在室內裝飾品的應用，主要依附于靠枕、壁掛、掛件等物品，本文在對和順牽繡藝術的色彩、紋樣及制作工藝進行采集、整理、分析后，結合現有牽繡藝術所承載的文化元素進行了挖掘，將以代表作品“獅虎針葫蘆”為例，對其藝術特征進行傳承創新，探索室內裝飾品的設計。

和順被稱“牛郎織女文化之鄉”，針葫蘆受到重視，也是地域文化特征的另一表現。獅虎針葫蘆，是牽繡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原本以收置針線為主要用途，但葫蘆身姿飽滿，線條優美，音又諧“福祿”之意，這內外兼修的美感，成了繡娘們的最主要的創作素材。

（二）裝飾品的造型設計

圖4 壁掛效果圖

圖5 創意鐘表效果圖

圖6 福祿筆筒效果圖

在民間美術的創作中，適合紋樣是主要的表現樣式。獅虎針葫蘆，以獅子、老虎為主要的裝飾元素。人們對虎的崇拜，幾乎是在孩童時期就深入骨髓的。在民間有穿虎鞋、戴虎帽、枕虎枕等等，都是希望虎的威猛能為人們驅邪避災，嬰幼兒能強壯結實，虎頭虎腦。獅子是佛的護法，象征威猛、力量和權威，為人們帶來祥瑞和幸福。在色彩上以紅、黃為主，藍、綠為重點配色，高純度的冷暖強烈對比，正代表了樸實的民眾對待生活的積極、活力、樂觀向上的態度。從牽繡作品的多次對外展出中可以看出，觀眾也往往對獅虎針葫蘆飾品情有獨鐘，尤其是對外國游客而言，更具有獨特的吸引力。

1.再顯傳承

牽繡目前的壁掛作品，多以六個針葫蘆呈圓形陣列作為主要的裝飾元素，在所構成的圓形的輪廓內，可根據主題在葫蘆內及其他空白處裝飾傳統吉祥紋樣（圖3左）。制作完成后，根據繡樣所用配色，裝裱背景畫框。數字“六”及圓的造型，都是人們對圓滿和順生活的祈愿。

白巧英壁掛作品（圖3右），整體外觀特征為圓形。中心部分為六邊形，底色為黑色，代表沉穩，圖案由外向內繡有六只經過變形的蝴蝶，有六個小葫蘆茁壯成長，一朵盛開的花，瓜瓞綿綿象征子孫昌盛、興旺發達；第二部分，通過變形的手法將六個葫蘆變形成為人體形，六個葫蘆的顏色采用了紅黃藍三原色，在色系中為和色，圖案是由不同的吉祥動物組成，寓意三陽開泰，云龍獻福；第三部分，底色為白色，圖案是由六對鳳凰組成，它象征著祥瑞和諧。裝裱在深藍色土布為襯的相框中，更是凸顯出牽繡的精致美觀。

牽繡，作為晉繡的代表，積淀了山西地區千百年來傳統文化的內涵蘊意，“……和傳統的生存環境相比，不是個別要素發生變異，而是民族工藝賴以生存的整個環境發生了本質的變異。”①。我們要將傳統工藝保留下來，就需要嘗試從傳統走向現代設計。筆者在創作中，嘗試將其與現代裝飾元素相結合，圖4的無框壁掛，采用虎頭針葫蘆與國畫相結合創作而成，平面和立體的對比，錯落有致地排列，旨在表達鬧中取靜的愿景。

2.解構重塑

包豪斯的奠基人格羅佩斯說過：“真正的傳統是不斷前進的產物，它的本質是運動的，不是靜止的，傳統應該推動人們不斷前進。”我們應該在理解傳統牽繡藝術的基礎上尋求再設計的更多可能性。解構主義作為一種哲學思潮，在20世紀80年代對設計藝術領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解構”作為一種獨特的設計方法論，屬于后現代主義的歷史范疇。它是對現代主義設計的反抗，也是銜接現代主義設計與當代設計的一座橋梁②。

分解是解構重塑的重要手段。將獅虎針葫蘆打散原有造型形象，利用其特有符號，重塑作品形象。如圖5創意鐘表的設計，將形體進行分割，且被分解的虎身并沒有孤立存在，保持了虎頭的高度識別性，將虎尾部分與瓜瓞綿綿的鐵藝表盤巧妙融合。

牽繡區別于四大名繡的重要特點就是它屬于硬質繡，繡樣有“袼褙”的支撐。我們可以打破常規思路，嘗試著將獅虎針葫蘆的造型突破二維空間的展示，通過變異創作出三維立體造型，使人們在欣賞和使用中感受其蘊含的語義聯想，增強人們對牽繡的熟識度。如圖6筆筒的設計，將針葫蘆單體圍合成三棱柱體造型。當然，也可以圍合成6棱柱，保持原有的“圓滿和順”的寓意。獅虎針葫蘆與鏤空木雕相結合創作的福祿筆筒，在傳達深厚的文化內涵的同時讓書桌更具生命力。

傳統手工藝的生產不僅具有一定的守舊性，而且其文化層面也是如此。產品的形式、風格、趣味等方面不能適應當代人的生活需求和審美需要，傳承的目的是文化保持，同時它為當代生活服務，因此創新具有必要性③。

作為一種傳統的非時尚的工藝品和實用品，牽繡本身已成為特殊民俗藝術品、饋贈友人的佳品。其所呈現的純真質樸之美記錄著勞動人民的生產、生活、思想的發展歷程，對研究中國傳統文化具有很大的價值，我們可通過以上造型設計的思路，將牽繡應用到服裝設計、首飾設計、文創作品、家裝配飾等方面，在保護與傳承山西民間文化的基礎上，拓展市場，打出品牌。例如以幼兒的手工DIY刺繡課程為載體，將牽繡藝術很好地融入。讓孩子們在玩樂中對民間刺繡的造型特點、色彩搭配有所認識，感受牽繡藝術的獨特魅力，傳承中點燃幼小心靈的創造力。

四、結語

牽繡藝術在室內裝飾品設計中的應用除了對原造型的再現或者直接放大重新組合構成外，更應對現有牽繡藝術所承載的文化元素進行挖掘，嘗試與其他藝術相結合進行解構和重塑，以創作出獨具晉繡民俗元素特色的產品，從而將牽繡藝術推向更廣闊的市場，為三晉實現經濟增長提供創意支撐。■

注釋：

① 李炎.再顯與重構[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

② 陳晨.作為設計思維方式的“解構”[D].杭州：中國美術學院，2015.

③ 白瑞榮，聶森.貴州儺面具造型藝術在文創產品設計研發中的應用[J].包裝工程，2018（2）：228-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