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媒體時代下新聞樣式的變更

□ 陶萌萌

新聞普遍被認為是對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新聞學（journalism）則被定義為研究這些報道生產及傳播規律的學問。英國BBC記者Zakir創制了一個詞匯churnalism，意思是在英國媒介中，80%的新聞不具有原創性，只有12%的新聞由記者生產出來。也就是說，大多數新聞稿都是引用公開信息堆積而成，在這個過程中，新聞的質量和品質被降低了，新聞變成了簡單的信息傳遞，缺乏真正的價值。究其原因，在當代媒介環境下記者壓力增大是其中之一。為了在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搶占先機，許多記者需要一周7天每天24小時隨時保持對新聞的敏感和專注度。另外，經濟原因也不可忽視。擁有高質量采編資源的媒體在各種新興媒介的壓力下廣告收入下降，這種狀況使得裁員變成一種常態。這樣，專業公關公司向數量有限的媒介從業人員提供新聞稿件的狀況越來越普遍，導致churnalism難以避免。

學者Van Hout和Van Leuven認為churnalism是當代媒介生態的一種表現。在這種生態環境里，新聞制作更多的是管理、定位及分享信息流。在技術更新迭代、媒介表現形式不斷翻新的當代，新聞樣式的變更呈現出哪些新特點？這些特點對新聞傳播從業者及研究者認識其發展的內在規律有何啟示？本文將討論并分析以上問題。

在Web2.0年代到來之前，受眾的定義是基于傳統媒體的，如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等。學者Fry的研究發現，在2008年的時候，大多數人仍然在電視上搜尋最新的新聞，他們使用互聯網定位這些新聞的背景信息。十年后，情況發生了悄然的變化，在churnalism等因素的影響下，網絡新聞無處不在，人們對互聯網的依賴性也越來越強。傳統上講，人們習慣于從文本上判斷新聞的價值并確定判斷的標準。而在當今互聯網不斷發展的年代，正如研究者Harcup和O'Neil所言，人們必須正視社交媒體在改變以往傳者受者關系上發揮的巨大作用。在社交媒體中，用戶的行為和習慣使得新聞的樣式發生了變化。

一、用戶的行為影響了新聞樣式的變更

新興媒體年代，新聞樣式的變更更多地與人們在社交媒體上的互動有關，在這個過程中，用戶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用戶生產并消費著各種文本，這些文本以多種形式變成了新聞。也就是說，當代新聞樣式的塑造更多地取決于社交媒體而不是以往的大眾傳媒。有研究顯示，數字媒體時代，不斷涌現出新的新聞樣式，而不是在以往的某種固定樣式上逐漸演進，這與社交媒體平臺的不斷演化也是相適應的。這些新的樣式存在于具體的經濟、技術及文化條件之中，它們潛移默化地改變了用戶的網絡行為，用戶的網絡行為又使得社交媒體時代的新聞樣式逐漸演變。學者Lomborg談到，社交媒體環境的內部特性使得新聞樣式越來越不穩定，且模糊化，充滿變數。她提出，對新時代的新聞樣式做分析要關注用戶的行為，他們使用互聯網在博客、社交網站、聊天室、短信、微博等傳播工具上的表達方式直接影響了新聞樣式的變更。

在前信息化的大眾傳媒時代，新聞樣式被從業者決定，他們制作及傳播新聞的模式是一對多，這決定了新聞樣式相對單一。在新興媒體年代，新聞消費者對新聞及信息來源有更多的選擇權。所謂的churnalism經常被視作信息單一化的一個標志，對專業新聞的價值和生態起到了負面的作用。但研究者們發現，對于在互聯網時代成長起來的青少年一代而言，churnalism等因素對其影響不大。在當今的媒介環境中，年輕人對媒體的不斷探索構造了新的新聞樣式，他們認定自己心目中的新聞內容與傳統的新聞定義有較大差別。首先，新聞的傳播在當代被理解為是一個雙向而不是單向的過程。一些年輕人認為只要能夠使自己增長知識或者增加與他人互動的信息都是新聞。另外也有人以為只有與自己相關的有用信息才能稱之為新聞。隨著新興媒體的發展，以上對新聞傳播的新觀察值得重視。總體而言，人們對新聞定義的邊界擴大了，新聞變得更加個人化、本地化，更加貼近用戶的個人生活。另外，新聞變得更加實用化，年輕人更多地把新聞定義為與他們的專業或感興趣的事物相關的材料，包括文娛、體育甚至新產品推介等消息也被年輕人視作新聞。也就是說，在新興媒體時代，用戶認同的新聞樣式與以往由重要媒體把關人確定的新聞樣式有較大差別。既然新聞樣式的定義擴展了，用戶對新聞的消費也在逐漸細分化，比如按照語言、個人興趣、本土化情況等方面劃線。

二、軟新聞在新興媒體時代新聞層級體系中的地位提升

如果說娛樂新聞等軟性新聞在以往的新聞層級系統中排名靠后的話，在新興媒體的年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因為這些軟性新聞具有吸引廣告商的潛力，再加上社交媒體對其不斷推送，足以動搖以往以硬新聞為主、軟新聞為輔的新聞層級體系。當然，這導致了一個潛在的問題，那就是真正有質量的新聞和社會事件被邊緣化。正如研究者Kormelink和Meijer所說，“學者通常會對網絡信息持批判性的態度，因為用戶在網絡上更偏愛junk news（非正統新聞）而不是關于公共事務的新聞。”具體來講，在新興媒體時代，網絡上硬新聞受歡迎的程度在下降。與此同時，軟新聞占據了信息流中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以往，在報紙等傳統媒介上，包括硬新聞、軟新聞在內的各種信息都可以找到；如今，傳統新聞樣式的呈現逐漸被用戶的網絡使用習慣所挑戰甚至取代，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軟新聞在現今的網絡上隨處可見。可以看出，軟新聞的流行是新興媒體時代新聞樣式變更的特點之一。有研究顯示，相關樣式的變更顯示出其復雜性，例如對于用戶而言，新聞的實用性和接近性也是這種變化的重要特點。

三、新興媒體時代的修辭混合體

數字媒體時代，新聞呈現方式的混合性可以稱為樣式變更的另一個特性。例如，網絡用戶使用一系列他人熟悉的表現樣式去展示一條消息，如年輕人經常發一條推文并配以圖片、視頻或者其它相關鏈接。我們可以將此表現形式稱為“修辭混合體”，以強調這種全新樣式的能產性和瞬時性。這種全新的新聞樣式來源于用戶的使用習慣，在此類強調混合的樣式中，基于人與人之間網絡交流的信息互動的重要性凸顯出來。依據傳播學原理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當代新聞及信息對用戶的相關性和有用性可以決定此新聞是否有價值。學者經研究發現，在新興媒體時代，用戶偏愛的新聞按照如下類型排序：1.關于個人生活的新聞；2.關于當地動態的新聞；3.用戶生活工作所在區域相關動態；4.國家層面的新聞；5.娛樂及名人的新聞；6.國際新聞；7.時尚新聞；8.體育新聞；9.關于食品的信息；10.社會事件；11.藝術和文化相關信息；12.商務與經濟信息；13.與犯罪有關的信息；14.教育新聞；15.環境相關的新聞；16.健康相關新聞；17.交通與天氣信息。作為新聞消費者的用戶，他們的消費模式也可以分為以下種類：瀏覽社交媒體而不點擊任何鏈接，點擊社交媒體中的鏈接并挖掘有價值的信息，有意地推送某些新聞以吸引相關領域的人士，專業人士關注某些專業領域的新聞。

前信息化時代大眾傳媒中的新聞是存在層級體系的，其目的是保持新聞專業性不被干擾，尤其是要將新聞從業者的作品與非專業人士的作品區別開來。當今社交媒體的發展以其多對多進行信息傳播的屬性動搖了原先的新聞層級體系，同時也拓展了新聞的定義。在傳統的新聞樣式中，新聞的價值取決于相關事件是否能對相對多數的受眾產生影響；在新興媒體時代，用戶更多地將新聞視作與個人、地域和專業興趣有關的非大眾化的信息。研究這種變更很大程度上需要關注用戶的志趣，因為用戶，包括其家人和朋友的興趣投射使得新興媒體時代新聞內容的層級體系發生了有異于以往的變化，這樣的變化隨之促成了相關新聞樣式的變更。

我們也可以看出，用戶對新聞的消費情況起著比以往更加重要的作用。總體而言，在新興媒體時代，新聞不再是一種產品，而是被反復不間斷的網絡社交活動所構造的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新的新聞樣式被不斷塑造出來。這些新興樣式變化的關鍵在于用戶的需求和信息技術的演進。了解了這樣的變化，對發端于互聯網的一系列媒介事件的分析才能更加客觀和精準。

總而言之，新興媒體年代，新聞樣式的變更更多地與人們在社交媒體上的互動有關，用戶自身在這個過程中起著愈發關鍵的作用。新聞傳播模式由單向變成了雙向；新聞變得更加個人化、本地化，貼近用戶的個人生活；軟新聞在信息流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在此基礎上，文字配以圖片、視頻或相關鏈接的修辭混合體的表現方式逐漸流行，構成了新聞樣式進一步變更的重要基石。上述新興媒體時代新聞樣式變更的規律以及在此基礎上用戶的使用規律值得研究者發現、掌握并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