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對英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與應對策略

倪錦君

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和表達手段，是學好一門語言的基石。英語作為世界通用語言之一，使用范圍廣。在我國，英語學習者人數眾多，語音的習得始終是一大難題。筆者在教學中發現，學習者目標語語音受母語語音的影響非常突出，如我國學生認為留學生的中文洋腔洋調，留學生則認為中國人講的是“中式英語”。如果英語學習者和教育者能夠充分認識到英漢兩種語言的區別，并在英語學習和教學過程中加以關注，不僅能大大提升學習者的英語語音水平，而且教師在教學中可以采用更加簡單、直觀的方式讓學生理解發音偏誤產生的原因（林燾1996）。影響英語語音學習的因素有很多，前人已經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研究，本文主要討論漢語負遷移所產生的影響及解決方案。

一、遷移理論

“遷移”這一概念源于心理學，指的是“人們已經掌握的知識在新的學習環境中發揮作用的心理過程”。語言學家羅伯特·拉德（Robert Lado）對二語習得中的遷移作了研究，認為“遷移”經常用來表示學習者的母語習得經驗和已經掌握的知識對第二語言或外語學習所產生的影響。產生積極影響的叫“正遷移”，產生消極影響或干擾的叫“負遷移”（蔣祖康 1999）。埃利斯·洛（Ellis Rod，2003）在《第二語言習得》中認為，母語的負遷移作用是造成第二語言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產生錯誤的根源之一，“本族語結構對第二語言結構的影響，在語音方面比其他方面要大得多。因為學習一個全新的語音系統意味著學習新的發音和聽覺模式。這些模式屬于語言行為的生理方面，與語言行為的認知方面相比，他們更抗拒改變和調整。”（韓龍坤 2010）漢語和英語屬于不同的語系，漢語屬于漢藏語系，英語屬于印歐語系，兩種語言在發聲習慣、語音語調上有較大差別，同時也存在一些相似之處。英漢兩種語言發音的相同之處，形成了正遷移，即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比較容易掌握的語音點。不同之處則對英語學習者的語音語調產生了負面的影響，阻礙了其習得正確的英語語音語調，這被稱為負遷移。

二、漢語對英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

大多數人在七八歲時母語發音體系已經發展成熟，形成了母語發音習慣，相關的發音位置、呼吸方式、口腔肌肉群的發育都到了比較穩定的階段。這些物理層面的機制是身體中不自覺的記憶，一旦形成很難快速轉變，且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英語語音的習得。要想學好英語語音，有必要對二語習得中漢語產生的負遷移進行全面的認識，從而盡量減少漢語負遷移產生的影響。以下從呼吸方式、發聲位置、元音發音、輔音發音、重音發音和語調等六個方面探究漢語對英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

（一）呼吸方式

氣息是聲音之源，沒有氣息，聲帶就不能震動，就不能發出聲音。不同的呼吸方式會影響人的發音、音調和頻率。目前研究認為基本的呼吸方式主要有三種：胸式呼吸法、腹式呼吸法和胸腹式聯合呼吸法。“胸式呼吸法又被稱為肋式呼吸法、橫式呼吸法，這種呼吸法單靠肋骨的側向擴張來吸氣，用肋間外肌上舉肋骨以擴大胸廓。胸式呼吸時，只有肺的上半部肺泡在工作，而占全肺五分之四的中下肺葉的肺泡卻沒有工作。”（廉海峰 2012）大多數中國人使用的就是這種方式，南方人更加明顯，這種呼吸方式氣息的主要特點就是淺而快，因而中國人說話時通常換氣頻率高，氣息短促，聽起來聲音尖，沒有穿透力。

英美國家的人主要使用腹式呼吸法。“腹式呼吸法是由橫膈膜上下移動，吸氣時橫膈膜上升，可以進行深度呼吸，能吐出較多停滯在肺底部的二氧化碳。”（廉海峰 2012）這種呼吸方法的特點是換氣頻率低、氣息長而深，因此英美國家的人說話聲音低，詞和詞之間粘連在一起，語速快，穿透力強。圖1 就比較形象地說明了中國人說話和英美國家人說話之間的區別，漢語強調每個字都要清晰，一個一個往外蹦，就像一顆一顆的珠子；英語強調單詞和單詞之間的連讀，注重意群的連接性和完整性。

圖1：漢語與英語發音模式對比圖

（二）發聲位置

呼吸方式不同直接導致漢語和英語兩種語言的發聲位置不同。中國人習慣在口腔前部發聲，而英、美國家的人習慣在口腔后部發聲，如圖2 圓點位置所示。

圖2：漢語與英語發聲位置對比圖

從圖2 可以看出，漢語發音位置集中在口腔前部，發聲時舌尖、舌面、唇齒活動幅度大，舌根、硬腭等口腔后部肌肉活動少；英語發音位置比較靠后，更多地依靠舌根、硬腭、鼻腔等位置的力量，舌頭、唇齒、舌面活動范圍小。因此，英語中有一些靠舌中后部發音的語音，如 /i：/和 /i/，sheet 和 shit，beach和bitch，以漢語為母語的人比較難以區分。另外，由于英語發音位置比較靠后，換氣慢、氣息長，對氣息的控制更強，語速更快，而中國人說快之后，容易吐字不清晰，氣息急促。

（三）元音發音

語音中最小的語音單位是音素。漢語把音素分為聲母和韻母兩大類，英語把音素分為輔音和元音。漢語拼音共24 個韻母，英語音標中共20 個元音。韻母對元音產生的影響主要有以下幾個：

（1）漢語的復韻母雖然在拼寫上有兩個韻母，但是人們習慣整體認讀，聽起來更像是單韻母，而英語中的雙元音前后兩個元音有滑動的動作，即使說得很快，也能明顯聽出是兩個元音。受語言負遷移的影響，學生在學習英語雙元音時就比較困難，容易將英語發音中的 /ai/，/ei/，/au/，/?u/，/i?/直接讀成漢語韻母中的 ài，ei，ao，ou，ie。雖然它們的發音相近，但是有一些細微的不同，這就容易出現語音偏誤，導致聽起來英文說得不地道。如他們容易將英文中的how 讀成中文的“好”，將英文中的I 讀成中文的“愛”。

（2）漢語沒有長短音之分，一般韻母的發音長度介于英語長短音中間，因此學生在學習英語語音的過程中經常將英語當中的長短音混淆。如學生對英語中的長短音/i：/，/i/，/u：/，/u/，/?：/，/?/辨別不清，容易將短音發成長音，直接將look 讀成luke，將sit讀成seat 等。

（3）英語中的單元音數量比漢語多，正確地發出這些音需要對舌根力量和發音位置有精確的控制，而中國人對/e/，/i/，/?/，/?/，/?/，/u/，/?/這些音區分得不夠細致，發出的音通常感覺似像非像。

（四）輔音發音

漢語拼音中有聲母共23 個，英語國際音標中有輔音共28 個，它們不同的組成方式和發音特點會對英語語音學習帶來負面影響。母語對輔音的負遷移主要有以下幾個：

（1）漢語拼音中 b，p，d，t，g，k 6 個聲母和英語中的/b/，/p/，/d/，/t/，/g/，/k/6 個爆破音發音相近，但不完全相同，漢語中這些聲母的發音相當于英文的輔音后加了一個元音，如 b/b?/，p/p?/，d/d?/，t/t?/，g/g?/，k/k?/，當這些爆破音在英語中單獨出現時，學生自然地加上 /?/音，如將 please 讀成 /p?li：z/，將 music 讀成 /mju：zik?/，將 like 讀成/laik?/。

（2）漢語中的l，m，n 一般放在音節開始作聲母，不出現在音節的末尾，但英語中這三個輔音經常出現在音節末尾，如 male，same，man。這種情況下，學生要么直接省略出現在音節末尾的輔音，將它們讀成 /mei/，/sei/，/m?/，要么發音不到位。

（3）漢語中沒有英語中 /θ/，/e/純粹的齒音，英語中這兩個發音需要舌尖輕微地抵住上牙齒，氣息在上牙齒和舌尖之間的縫隙中形成摩擦。漢語發音沒有這個舌位和發聲位置，導致這兩個發音成為中國學生學習英語語音的一大難題。很多學生只能用/s/和/z/來代替這兩個發音，如將south 讀成sous，將 north 讀成 nors。

（五）重音發音

漢語發音強調字正腔圓，每個音節的音強、音長大致是相同的，除了拼音中的輕聲外，不存在一個音節重、一個音節弱的情況。英語在有兩個或者兩個以上音節的單詞中，音節有重弱之分。這就導致一些學生在多音節的英語單詞朗讀中將每個音節都讀成重音，如將introduction 的4 個音節都重讀。造成這種情況的另一個原因是漢語是聲調語言，聲調有改變意義的作用，而重讀不改變意義，如ma 一聲是媽媽的媽，四聲就變成了罵人的罵，但是將媽媽的媽即使變成強重讀，只要不改變聲調，它的意思并不會被改變。而英語中如果改變重讀的位置就會改變意義，如object 這個詞重讀在第一個音節時是名詞，意思是物體、目標，重讀在第二個音節時是動詞，意思是反對。white house重讀在第一個音節時，意思通常指白宮，重讀在第二個音節時，意思是白色的房子。受漢語的影響，中國學生對重音、弱音不夠敏感，很容易將弱讀音都發成重讀音，從而不能很好地讀出英語的節奏。

（六）語調

漢語是聲調語言，有4 個基本聲調，分別是陰平、陽平、上聲、去聲。每個漢字都有固定的聲調，不能隨意改變，因此句子中音調起伏比較小，而英語是語調語言，有升調、降調、降升調和升降調四種。語調的變化可以區分說話人的態度、情感甚至含義。如下頁圖3 所示，同一句話，前一句末尾用升調表示疑問，后一句用降調表示肯定。

圖3：語調對比圖

中國學生受漢語的影響，經常用漢語中的陰平升調讀整個句子，聽上去感覺沒有語調；或者在讀降調時，喜歡在句尾用去聲，語調聽起來怪怪的，對說話人想表達的態度和情感產生困惑（胡偉杰、王建勤 2016）。

三、在英語語音學習中克服漢語負遷移的策略思考

漢語的負遷移對中國學生掌握英語語音語調、發聲機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那么，在英語語音教學中，教師應如何幫助學生更好地減少漢語負遷移呢？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一）教材中增加發聲和呼吸的內容

英語語音教材內容編寫可以采用對比的方式進行，在講解英語語音的同時介紹中國人容易出現的一些發音偏誤。因為漢語遷移所犯的一些錯誤屬于生理行為，如果不加以說明，學生很難意識到。另外，在英語語音教材的開始部分添加兩種語言不同的發聲和呼吸習慣，著重介紹英語和漢語在發聲位置和呼吸方式上的區別，以及如何用腹胸聯合呼吸法和口腔后部發聲。這樣，學生通過教材就能認識到漢語對英語語音習得的影響，從而在學習過程中更加警惕漢語所產生的負遷移。

（二）采用漢英發音對比的教學方式

教師在英語語音教學過程中可以采用圖示法、演示法、手勢法、對比法等教學方法對英語和漢語兩種語言的呼吸方法、發聲位置、具體元音和輔音的發聲部位進行對比，讓學生更加直觀、形象地理解漢英兩種語音的不同。同時，教師應該提高自身的英語發音和正音水平，當學生在英語習得過程中由于受到漢語影響而出現發音偏誤時，能準確地進行診斷并提出合理的解決方法。

（三）引導學生加強英語語音知識學習

到了一定的學習階段，學生的學習就不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采用比較、歸納和整理等方法理性思考。語言的習得一般會經歷理解、模仿、記憶、鞏固等階段，因此，在英語語音教學的過程中，教師除了要引導學生大量地接觸地道的英語語音材料，如英美歌曲、電視劇、脫口秀等外，還應加強其對英語語音知識的學習，加深其對英語語音的理解（文秋芳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