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歲瓊瑤的少女心

韓浩月

瓊瑤的丈夫，皇冠集團創辦人平鑫濤于5月23日過世，享年92歲。在6月4日皇冠出版社發表聲明公布這一消息后，瓊瑤也在社交媒體發文追憶平鑫濤。

“當初明明是你拼命追求我，長達16年。讓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的兒女，因兩種不同認知的愛，跟我決裂了。我能做的，依然是忍。”單從這些詞句看，仍然有明顯的少女心態以及閨怨情懷，很難讓人相信，它出自一位81歲老人之手。網上隨即有了不少哂笑之聲。經歷過人生坎坷、世事滄桑，或許瓊瑤應不再提這些前塵往事，淡看家庭恩怨，寫些寬宏大度的文字，才符合公眾對這位文化人物的期待。

一封如泣如訴的信，不免讓人想到她小說里的那些女主人公，想到曾經影響一代人的“瓊瑤式”愛情。

瓊瑤寫了大量言情小說，從第一部《窗外》開始，《幾度夕陽紅》《一簾幽夢》《水云間》……逐漸擁有了大量讀者，開辟了屬于自己的時代。上世紀90年代末《還珠格格》電視劇大紅，意味著瓊瑤由小說走向電視劇的轉型高峰，但她的創作依然沒有發生根本改變，《還珠格格》里的情感模式，仍然延續著纏纏綿綿的風格。

瓊瑤創造了江雁容、汪綠萍、杜芊芊、陶丹楓等諸多女性形象，反過來，這些角色也被認為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作家本人。這個說法如果成立也是符合邏輯的，寫作者如果不能真誠且用心地創作人物，那么人物也不會走進那么多讀者的內心，只有瓊瑤和她筆下的女性群像站在一起，瓊瑤才會成為瓊瑤。

現在回看瓊瑤與平鑫濤的婚姻，可以用“美滿”來形容。他們有浪漫的偶遇，有共同的事業，有面對生活的信心與勇氣，白頭偕老。

有美滿，自然就有遺憾，瓊瑤的遺憾之處在于，她與平鑫濤屬于“二次婚姻”。在巨大的傳統認知慣性（或者說某種根深蒂固的偏見）沖擊下，這是每對走進“二次婚姻”的夫婦都要面臨的壓力。在小說與影視界，瓊瑤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可以輕易捧紅許多人，但回到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秩序當中，她卻是一個無力的女性。當瓊瑤在悼念文字中仍然訴說“委屈”時，她的身份不是一位公眾人物，而只是一個女人。如果了解這些，大家可能會對瓊瑤更多一些理解。

讀者都知道，瓊瑤小說的核心是“純情”。這與她小說流行的社會氣氛是匹配的。但進入網絡社交媒體時代之后，瓊瑤成為不少人冷嘲熱諷的對象，理由是她作品里的人物“虛假”“矯情”“只會哭鬧”，甚至有人認為瓊瑤本人也“雙重標準”“自相矛盾”……時代變了，“瓊瑤式”愛情真的沒市場了嗎？

人們仍然向往純真、美好的事物，包括“純情”在內。可無論是多么童話的愛情，人們看待它們時總是加入了現實因素。比如這段時間幾樁女星嫁人的新聞，網友更多還是在討論她們嫁得好不好，對方是不是更有錢、更有名、比女方更“強大”。如果把瓊瑤與平鑫濤的愛情轉移到當下看的話，或更能發現其可貴。

瓊瑤已是一位老人，可她創造的愛情模式仍然年輕，令人一邊嘲諷，一邊感念——在今天，“瓊瑤式”愛情的存在價值，也許就剩下令人遐想與感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