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尚藝術自由論看當代藝術發展

王馥荃

自杜尚開始，傳統的藝術漸漸淡出歷史，當代藝術成為新的藝術形式進入人們的視野。而在杜尚的諸多成就中，藝術自由的觀點是他所有藝術存在的基礎。反對過去的藝術，反對權威，達到藝術的自由。但今天的藝術，那些運用杜尚藝術自由觀點權威而走到今天的新藝術，卻成了新的權威;倡導藝術自由，最終成了限制自由的一方。當代藝術的發展仿佛成了藝術自由的一個悖論，那么造成現在局面的原因究竟在哪呢？

一、杜尚的藝術自由

杜尚被譽為改變西方現代藝術進程的藝術家，人們總是用或調侃或不可思議的語氣談論杜尚和他的作品。會有人想問杜尚是因什么而如此偉大，有人認為杜尚改變了西方現代藝術的進程，有的人又會告誡你，這是西方話語權的產物，現成品絕不是真正的藝術。

杜尚反對傳統的視覺藝術，嘲笑歷史，放入美術館當中的小便池，蒙娜麗莎臉上的兩撇小胡子，這看似是個笑話，但真正的笑話其實是與小便池同處于一個博物館中的其他藝術品。杜尚最大的成就在于他對藝術的自由性的詮釋，王瑞蕓在她的《杜尚傳》里評論杜尚的藝術自由，認為“藝術可以是非藝術：人應該對‘藝術具備平常心，把藝術和人類的其他活動等同看待。唯有如此，人才能在精神上真正獲得自由?！雹?。

藝術絕不是由權威來決定，藝術應該是自由的。那么對于杜尚而言，什么才是真正會限制藝術的可能呢？我認為他涉及兩個方面，一是藝術的話語權，二是藝術的市場。

（一）權威的話語權

權威和話語權意味著什么？權威就是對權力的一種自愿的服從和支持，在藝術市場當中，官方和評論家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他就代表了權威。而話語權是說話的權利，有了話語權，就掌握了藝術思潮的走向，有了話語權，就有了評判藝術好壞的權利。但問題是，權威的話語權就一定正確嗎？

杜尚首先對權威的話語權提出了質疑，他說“‘評價這個詞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它大有問題，而且也無力。一個社會決定接受某些作品，然后建一個盧浮宮，讓它一直存在幾個世紀。說到真理、真實、絕對的評價——我是不信這些的?！雹?王瑞蕓在《杜尚傳》里講到杜尚的經歷，杜尚的藝術默默無聞了四十余年，很長一段時間里杜尚的代表作僅僅是《下樓梯的裸女》。對他而言藝術更多的是自娛自樂。沒有被評論家困擾，也沒有因參加展覽而限制。

更甚者，杜尚反對的不僅是同時代的評論家，他主要反對的是歷史上真正的權威。他提出同時代的評論家對藝術的評價不一定正確，而歷史選擇的藝術家就一定是正確的嗎？歷史為什么選擇這些藝術家，沒被選擇的藝術家就真的不好嗎？杜尚評論歷史中的藝術，說“藝術的歷史是和美學很不同的。對我來說，藝術的歷史是把某個時代保存在美術館里，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一定是那個時代最好的東西。它們甚至可能是那個時代平庸的表達，因為美麗的東西已經消失了——公眾不想保存它們?！雹坌”愠厮靶Φ?，正是這些已經放入博物館中的經典們。

所以在杜尚看來，藝術的困境是過分被傳統限制以至于失去真正的自由。杜尚認為視覺藝術已經過時了，要追求藝術新的可能性，他將將現成品搬進博物館，至此之后，觀念藝術、行為藝術興起，給藝術帶來了另一個維度的解讀。

（二）藝術的市場

對于藝術所受到的束縛而言，另一個不可避免的權威來自物質。對于藝術家來說，藝術的接受是尤為重要的。只有作品被市場接受，才能獲取藝術的報酬，這就使得藝術家的創作自由會不自覺的受市場的影響。

當我們談論起某一時期的藝術時，要清楚這時期的藝術是為誰服務的，藝術的特點隨之很容易被找到，因為他會很明確留著所服務對象的印記。就像希臘的藝術靜謐的單純，高貴的偉大，是因為它是為神權服務的;羅馬的藝術就熱情、世俗，因為它是為人所服務?？v觀整個美術史，從表現圣經的繪畫到風俗畫和肖像畫的改變，是因為藝術所服務的人群從教會變向皇室再到資產階級。而今天，藝術市場更為開放，這為藝術帶來更多的可能。

相較而言，杜尚討論的是自由的問題，很大程度上基于他自己基本上不因生活而工作，也不太感受到生活的重壓，因而也不會逼迫自己畫畫。杜尚認為藝術的限制源于傳統和生活所累，藝術應該是自由的。“但是我想從一切物質的責任中解放出來，我因此開始了一個圖書管理員的生涯，這成了我可以不用在社會上拋頭露面的一個借口?！雹芫拖穸派兄v述曾想用一萬美元買下他一年內的所有作品，這無疑是一筆巨款，但杜尚拒絕了這項交易。杜尚的經歷告訴我們，當你不在以此為生時，很顯然你就掌握了藝術的主動權，這時藝術就真正的是為畫家本人服務的。

二、當代藝術中遇到的問題

當代藝術，架上繪畫似乎已經徹底被拋棄了，裝置、行為、影像成為藝術新的代名詞。但是由裝置、行為、影像構成的當代藝術真正的內核是什么呢？還是杜尚追求的藝術自由嗎？杜尚反對視覺藝術，是因為視覺藝術的權威性已經阻擋了藝術的更多的可能性，新的藝術語言或許能更好的傳遞藝術家的精神，但在打敗視覺藝術之后，藝術權威卻沒有消失。就像杜尚自己曾說過，“我想每一代的年輕人都需要一個模范，在這種情形下，我就扮演了這個角色，我很高興，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意義。我所做的作品與他們所做的作品并沒有顯著的相似之處?！雹荨?/p>

那么，在沿著杜尚指引的當代藝術之路上，我們對杜尚思想和經歷的解讀忽略了什么，使得我們的藝術在越來越豐富的同時，離藝術自由越來越遠了？

杜尚所提出的這兩點限制藝術自由的因素，在現在的當代藝術中顯然依舊存在。我們在推崇杜尚，用杜尚的理論去攻擊傳統藝術的時候，顯然沒發現當代藝術似乎在走傳統藝術的老路。如此，當代藝術中限制自由的主導因素有哪些呢？

一是藝術市場中的問題，市場的主導力量是資本，金錢在評判藝術中掌握有很大的話語權。觀眾們會說，這件作品好是因為它昂貴，而不是看懂了它表達的涵義。甚至于許多評論家都提過的，美國之所以成為今天的藝術中心，與對當代藝術下重金不無關系，用金錢獲得藝術的話語權，是打破歐洲藝術的權威，樹立的新的藝術話語權。但話語權的背后是資本。在“人人都是藝術家”的背后依然是傲慢的精英藝術，普通大眾越來越看不懂當代藝術，藝術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東西。而對于藝術家特別是年輕的藝術家而言，追求自己藝術的自由與現實充滿著各種矛盾，年輕的藝術家想要出人頭地，繼續自己的藝術生涯依舊要迎合官方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