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惠金融可以促進區域技術創新嗎？
——基于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的實證分析

■原東良，尚 鐸

本文從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和使用情況兩個維度選取相關指標構建普惠金融指數。分析發現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存在明顯的地區差異，表現為東部地區高，中西部地區低。在此基礎上，利用面板回歸模型和分位數回歸對我國2005～2016年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與區域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分析。研究表明，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有效促進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技術成果轉化，這種影響在中西部地區表現更顯著。基于本文研究結論，建議進一步落實金融政策，平衡各省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促進區域技術創新活動。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普惠金融由聯合國于2005年在小額信貸年提出。該概念一經提出即受到世界各國的廣泛關注。我國自2006年在亞洲小額信貸論壇上引入了“普惠金融”概念后，黨中央及各級政府出臺各種政策推動我國普惠金融體系的建設，國務院先后頒布《關于金融服務“三農”發展的若干建議》《關于金融支持中小微企業發展的實施意見》等，并于2015年底印發了《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指出到2020年我國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要達到國際中上游水平，“十三五規劃”也明確提出要“發展普惠金融和多業態中小微金融組織”。目前學者們多圍繞普惠金融對經濟發展（周斌等，2017）和城鄉居民收入（Salazarcantú et al.，2015）的影響展開，也有部分學者認為普惠金融體系的發展可以降低中小企業的融資困境和消除區域發展不平衡（Beck et al.，2007），促進就業和消費（Cull et al.，2012）。

在有關金融發展與創新的研究中，Maskus et al.（2012）以1990～2003年之間18個OPEC成員國的制造業為研究對象，指出國內金融發展的多樣化和國際金融中的外商直接投資均對制造業的研發強度存在促進作用。Chowdhury&Min（2012）基于70個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1997～2006年的數據，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工具變量法和面板回歸三種計量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發現金融市場的發展對研發強度有促進作用。冉光和等（2013）利用我國1993～2009年29個省際的面板數據，運用面板門檻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結果表明金融發展的結構和效率均對省際創新能力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李苗苗等（2015）研究發現，金融發展與技術創新之間存在長期均衡關系，金融發展和技術創新投入存在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且金融市場的發展是促進技術創新的直接原因。張玉喜和趙麗麗（2015）從靜態和動態兩個視角，探究政府、企業、金融市場和社會中介機構等四類主體的金融投入對科技創新的影響效果，結果表明金融市場投入對科技創新的影響作用較小，其他三類的投入是影響科技創新的重要因素，且科技金融投入對技術創新的作用存在明顯的地區效應。

通過梳理相關文獻，本文發現在有關金融發展對技術創新影響的研究中，很少有文獻探討普惠金融的發展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基于此，本文以我國31個省際2005～2016年的面板數據為樣本，在構建各省市自治區普惠金融指數的基礎上，系統考察了普惠金融發展對區域技術創新活動的影響。

二、普惠金融指數的構建

參照Beck et al.（2007）的標準，本文考慮從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和使用情況兩個維度選取指標構建普惠金融指數。其中，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包括金融機構營業點和金融業從業人員在人口中的分布情況；金融服務的使用情況包括存貸款占比、證券融資占比、保險收入占比、人均股票賬戶數和人均保險收入等六個方面。通過前述八個指標構建普惠金融指數，各指標的具體含義如表1所示。

表1 普惠金融指數構建指標

本文借鑒Chakravarty&Pal（2013）的方法構建普惠金融指數，具體公式如下：

式（1）中，IFIj表示第j個（j=1，2，3…31）省（直轄市、自治區）的普惠金融指數。n代表構成指數的指標個數，本文為8。xij代表第j個地區在第i個指標上的取值，而Mi和mi分別為第i個指標的最大值和最小值，r為測度各指標對普惠金融指數敏感度的常數，取值介于0到1之間。r的取值參照陳三毛和錢曉萍（2014）的做法，設定為0.25、0.5和0.75，分別計算不同r值下的普惠金融指數，然后兩兩交叉做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 IFI0.25和 IFI0.5、IFI0.25和 IFI0.75、IFI0.5和IFI0.75之間的相關性分別為0.979、0.951和0.994。因此，在后續研究中，本文采用r=0.5時的IFI指數。IFI指數測算結果顯示①限于篇幅，結果留存備索。，同2005年相比，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2016年的普惠金融指數均明顯提高。整體而言，東部地區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要高于中西部地區。具體來看，北京市的普惠金融指數均值最高，達到了0.802，而最低的是廣西壯族自治區，僅有0.332，不到北京市的一半，表明我國不同省份的金融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5～2016年我國31省際的面板數據。構建普惠金融指數，其中股票賬戶數來自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公司，保險收入來自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歷年公布的《全國各地區原保險保費收入情況表》，其余數據均來自Wind金融數據庫。區域創新數據來自《中國科技統計年鑒》，部分缺失數據從《中國統計年鑒》《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及各省市自治區統計局網站獲得。

（二）變量定義

本文的因變量是區域技術創新，不同于以往的研究，本文嘗試從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成果轉化三個方面來衡量各省市自治區的創新能力。創新投入主要是R&D經費投入（Y1），并根據經費用途分為基礎研究投入（Y2）、應用研究投入（Y3）和試驗發展投入（Y4）。創新產出包括發明專利（Y6）、實用新型（Y7）和外觀設計（Y8）的申請量，將三類專利進行加總以衡量各地區的整體創新產出（Y5）。創新成果轉化（Y9）用各地區技術市場的成交金額來度量。為了避免數據量綱的影響，減少模型的異方差性，對9個技術創新代理變量作取對數處理。

借鑒趙崢和姜欣（2014）等學者的研究成果，本文控制了其他影響區域創新的影響因素，具體包括政府投入（GOV）、產業結構（Industrial）、對外開放（Open）和基礎設施（Base）四個方面。主要變量的定義見表2。

表2 主要變量定義

（三）模型設計

參考鄭展鵬（2014）的做法，本文的研究模型設定如下：

在式（2）中，Innovationi，t表示i省第t年的創新水平，包括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成果轉化3個維度共計9個方面，IFIi，t表示i省第t年的金融普惠指數，GOVi，t、Industriali，t、Openi，t和 Basei，t分別代表 i省第t年的政府投入、產業結構、對外開放和基礎設施情況。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為了進一步探討不同地區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創新水平的影響差異性，本文按照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將我國大陸31個省市自治區劃分為東北地區、東部地區、西部地區和中部地區四個經濟區域。

（一）描述性統計

表3為全樣本及分地區樣本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表中可以看出，東部地區的各項創新指標值和普惠創新指數均高于中西部和東北地區，表明我國不同地區的創新能力和普惠金融發展程度存在一定差異。

（二）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影響的普通面板實證估計結果

本文使用Stata13.0統計分析軟件對2005年到2016年我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探討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地區創新能力的影響。在每次回歸之前，通過Hausman檢驗以確定模型適合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進行分析，回歸結果見表4。

表3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4 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影響回歸結果

從表4中可以看出，在控制了政府投入、產業結構、對外開放和基礎設施等因素的基礎上，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活動存在正向影響，且均在1%的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促進所在區域的技術創新。

為了進一步探究普惠金融的發展對我國各地區技術創新的影響，本文分別對東北地區、東部地區、西部地區和中部地區進行子樣本回歸，具體的回歸結果見表5。結果顯示，回歸結果與全樣本回歸結果基本保持一致，普惠金融對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全部為正，且大部分系數表現顯著，只有3個不顯著。對于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IFI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也全部大于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IFI的系數。因為經濟欠發達地區同經濟發達地區相比，金融體系的發展相對薄弱，所以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區域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大。技術創新類型方面，在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普惠金融對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外觀設計專利及各類專利的總和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表明普惠金融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在專利產出上得到了驗證。

表5 分地區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影響回歸結果

（三）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的分位數回歸實證估計結果

1.分位數回歸結果分析

為了準確分析不同創新水平下普惠金融發展的貢獻程度，將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成果轉化劃分為20個分位進行分位數回歸檢驗。具體結果見表6①限于篇幅，本文僅列示10、25、50、75和90分位上的回歸結果。，從表中可以看出，對于創新投入，無論在哪個分位數上，普惠金融的發展均對其有促進作用，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創新產出整體為正，在第10分位點上，影響系數分別為0.233、2.135、-0.339和0.799，表明在較低創新產出地區，普惠金融對創新產出無顯著影響，也無規律可尋。在第10和第90分位點，普惠金融對創新成果轉化的影響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兩者的關系在第25、50和75分位點表現的更為顯著。

表6 普惠金融對區域技術創新影響的分位數回歸結果

2.普惠金融影響區域技術創新趨勢分析

為了更加清晰的刻畫不同水平下普惠金融發展對技術創新的影響，本文用折線圖表示不同創新活動水平下普惠金融對創新活動影響的彈性系數。圖1表示普惠金融對創新投入分位數回歸影響系數變化趨勢，圖2表示普惠金融對創新產出分位數回歸影響系數變化趨勢，圖3表示普惠金融對創新成果轉化分位數回歸影響系數變化趨勢。

由圖1可知，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各類科研經費的投入均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整體而言，普惠金融與技術創新投入之間存在一個倒“U”型關系，先增強后減弱，在低R&D經費的情況下（分位數小于50），普惠金融對創新投入的影響，與分位數值同向變化，即在研發投入較低的地區，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創新投入的影響較大。隨著分位數值的提高，普惠金融對創新投入的貢獻整體呈現下降趨勢，即在高R&D經費投入的地區，普惠金融的發展對研發經費投入影響的貢獻率較低。在分位數大于85的情況下，普惠金融與R&D經費總體投入和試驗發展經費投入同向變化，而與基礎研究投入和應用研究投入反向變化。

由圖2可知，當分位數小于20時，普惠金融對創新產出的影響系數走勢較陡，說明在創新產出較低的地區，大力發展普惠金融可以快速提高各類專利及其總量產出。分位數小于40時，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對專利總量、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的影響系數變化較陡。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每提高一個單位，會產生更高的專利產出。分位數位于40～80時，彈性系數的變化較為平緩，基本位于3～4之間，表明在此分位數區間內，普惠金融對專利產出的影響基本一致。對于外觀設計專利，在分位數在20～80之間時，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其影響系數的變化呈現緩慢上升的趨勢，即在外觀設計專利產出越高的地區，普惠金融的影響程度越大。當分位數大于80時，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專利總量、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的影響呈現下降趨勢，即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越高，專利產出越低。特別在第5分位點，除發明專利外，普惠金融對專利產出的影響表現為負值，表明在專利產出水平極低的地區，普惠金融不是促進專利產出的影響因素。

由圖3可知，各分位數值下的IFI系數均大于1，表明普惠金融對創新成果轉化具有促進作用。當分位數小于10或大于85時，系數變化趨勢較為陡峭，說明當創新成果水平處于較低水平時，發展普惠金融可以快速提高創新成果在市場上的成交額。創新成果水平處于較高水平時，普惠金融對創新成果轉化的影響逐步減弱。分位數介于10和85之間時，系數變化趨勢較為平緩，即普惠金融對創新成果轉化的影響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

五、結論與建議

通過以上研究，本文得到以下結論。第一，從本文構建的普惠金融指數可以看出，我國各省市自治區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存在差異，從橫截面來看，東部地區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明顯高于中西部地區；從時間序列看，中西部地區各省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呈現逐步上升的態勢，而東部地區則比較穩定，普惠金融指數的變化較小。第二，面板回歸結果顯示，整體而言，普惠金融的發展對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技術成果轉化的影響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即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有效促進地區技術創新活動。將樣本按照經濟發展水平細分為四個地區重新回歸后，發現上述結論依然成立，但是普惠金融的發展對中西部地區創新活動的促進作用更大。第三，采用分位數回歸檢驗不同技術創新水平下普惠金融的貢獻程度時的結果表明，普惠金融對各個分位數上的創新投入和技術成果轉化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對創新投入的影響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而對專利的影響在10分位上不穩定，在其他分位數上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針對本文的研究結論及我國的實際國情，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首先，繼續深化金融改革，進一步推動普惠金融體系的建設，提高金融服務覆蓋率，落實相關金融政策，切實保證農村地區及中小企業等可以獲得有效的金融產品、服務和政策支持。其次，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創新引領發展，各級政府應積極引導各地企業進行創新，協調省內金融與省際金融之間的關系，鼓勵研發創新活動的開展。最后，我國各省市的普惠金融發展存在明顯的差異，東部地區的普惠金融發展程度要高于中西部地區，要優化資源配置，促進各省普惠金融的相對平衡，中西部地區要進一步加強金融基礎設施的建設，提高金融服務效率，東部地區要加強金融產品創新，為技術創新活動提供金融支持，進而提升各地區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