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點亮兒童心靈那一束光

■ 本刊記者 張海濤 本刊特約記者 劉殿波

每年中秋前夜，石家莊市保利啟新小學都會舉辦一次“帳篷節”活動，剛剛入學不久的一年級小朋友和他們的父母一起在學校操場搭起帳篷，共同度過一個新鮮刺激又溫馨甜蜜的夜晚。在“帳篷節”上，孩子們觀測天象、唱歌跳舞、嘉年華游行……可謂不亦樂乎，老師們也都會絞盡腦汁為孩子們設計許多新穎的精彩活動。已經舉辦過的五屆“帳篷節”中，有一個活動一直作為壓軸“大戲”保留了下來，這就是“睡前故事”。孩子們入睡前，都會在帳篷中點亮營燈，這時，如果你從天空中俯瞰，整個操場上一頂頂帳篷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就如天空中的繁星點點閃耀，這每一顆明亮的星星就是一個家庭，每一個家庭都在這一刻拿出由父母事先精心準備的繪本共同閱讀。這時，孩子們依偎在父母的身邊，聽爸爸和媽媽讀著故事……那一刻，每一個父母都忽然明白，原來對孩子來說，最好的教育就是陪伴，最好的教育方式就是每天和孩子一起共讀。

讀出來的精神世界

閱讀已經成為保利啟新小學一道靚麗的風景，孩子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學校圖書室，那里幾乎成了學校的坐標點。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是書，老師們茶余飯后討論最多的就是又發現了哪本好書，而不同班級的孩子們交流的則是老師剛剛給自己讀了哪部作品。讀書不但讓這所建校不到五年的新學校迅速成為老百姓心目中的優質學校，還被長安區教育局命名為學區集團龍頭校，引領周邊7所學校和幼兒園共同發展。

校長王學榮每每談起閱讀都是眉飛色舞，她說自己三十二歲就被提拔為校長，至今已經做了15年“一把手”。可是在做校長最初兩年的激情褪去之后，幾乎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職業倦怠之中，她發現，這種職業倦怠也幾乎伴隨著每一名教師，他們就像自己一樣，雖然努力想成為一名更加優秀的教育工作者，卻苦于找不到提升自己的辦法，內心時常糾結不已。直到四年前，王學榮接手剛剛建成的保利啟新小學，正在為如何吸引家長把孩子送到這所新建學校而苦思冥想之際，偶然間她在樓道里看到一群孩子擠在一起津津有味地閱讀一本書，好奇心促使她也湊過去看，因為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孩子們這樣對閱讀充滿了熱情。孩子們屏氣凝神，直到看完書才發現他們身后站著的校長。王學榮拿著孩子們遞過來的書翻看起來，她發現孩子們看的這本書類似自己小時候看的“小人書”，可是開本卻大得多，里面的圖畫也從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線條畫變成了彩色手繪圖畫，充滿了藝術魅力。孩子們告訴她，這種書是圖畫書，也時常被人叫做“繪本”。“繪本”讓王學榮忽然意識到，出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自己小時候就是讀著“小人書”長大的，讀“小人書”讓自己養成了良好的閱讀興趣和閱讀習慣，讓閱讀成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今天的孩子不是不愛讀書了，而是那些缺乏圖畫的文字書一時間難以吸引孩子們養成閱讀習慣。

于是，王學榮開始同老師們一起給低年級的孩子們讀繪本。三年來，孩子們從最初讀繪本為主到逐漸能夠閱讀橋梁書，大多數學生到四年級的時候就已經能夠大量閱讀經典文學作品和科普讀物，學習能力也得到極大提升。

王學榮驚奇地發現，孩子們進步的同時老師們也在進步。老師讀懂了童書，也就讀懂了兒童，在共讀中找到了與孩子平等交流的精神密碼。課堂上，很多老師都會經常對孩子們說“猜猜我有多愛你”，而學生們也會張開手臂立馬兒響亮地回答：“我愛你有這么多！”而以往，小學老師和學生是極少互相表達“愛”的。老師們也將一個個溫暖的繪本故事融入到課堂教學當中，讓課堂充滿歡聲笑語和美好故事，教學變得越來越輕松愉悅，老師們在給學生們讀故事中體驗到了做教師的方法，感受到了做教師的歡樂。孩子們也從最初進入校園的靦腆羞澀變得開朗活潑，當你走入校園，你會發現那一張張稚嫩的小臉上充滿了陽光和自信。

王學榮在做了十多年校長之后重新走上講臺，每周走進一兩個班給孩子們讀童書，一讀就持續了三年。2018年4月，王學榮校長被《中國教育報》評選為“全國推動讀書十大人物”提名獎。如今，這位做了十多年“一把手”的年輕的“老校長”重新煥發了教育青春，在與孩子們的共讀中找到了前進的方向。三年來的實踐告訴她，成功推動校園閱讀，需要遵循英國教育家艾登·錢伯斯先生提出的閱讀三要素：有書、有一個好的閱讀環境、有能力協助兒童閱讀的大人。

先有好書

“推動校園閱讀要講究科學的方法。”談起自己推動校園閱讀的成功經驗，王學榮認為，很多學校尤其是農村學校之所以不能持續地開展兒童閱讀，原因就在于沒有適合兒童閱讀的好書。“推動校園閱讀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有好書，有好的童書。雖然很多小學圖書數量已經達到了人均四五十本，但是真正適合師生閱讀的圖書卻不多，讓師生喜歡的讀物就更少了，很多農村學校的師生甚至都不知道繪本為何物。”

前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過：“一所學校可以什么都沒有，只要有為學生和教師精神成長的書，那就是學校。相反，一所學校可能什么都有，唯獨缺少了為學生和教師精神成長的書，那也不能稱其為一所學校。”我國當代教育家朱永新先生也說過：“一所沒有閱讀的學校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長年研究兒童閱讀的王曉香老師也認為，校園閱讀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簡單，沒有科學理論做指導，每年4月世界讀書日前后掀起的一輪又一輪的校園閱讀活動，就如西西弗斯推動的巨石，難以到達應有的目標，因此為師生配備真正適合他們精神發展的好書，應該是推動校園閱讀的首要任務。

石家莊市橋西區華夏小學正是從配置中外優秀繪本開始，讓這所80%以上的學生都是外來務工人員子女的薄弱小學煥發了活力。“閱讀讓這些來自農村的家長開始重視子女的教育，關注孩子的成長。”她校長談起改造這所薄弱學校的經驗時頗有感觸。牛俊麗通過深入學習英國教育家錢伯斯先生《打造兒童閱讀環境》這本閱讀理論指導書，深刻認識到閱讀的第一步就是學校要有一批藏書，而這些藏書必須包括兒童和老師感興趣的種類。于是她從兩年前就任華夏小學校長第一天起，就想方設法籌措經費購置優秀童書，從師生共讀開始，努力提升教師的教學能力和學生的學習興趣，并通過閱讀培訓、作家見面會等形式很快建立起來學校與家長交流的良好管道。

如今，越來越多的教育者認識到“先有好書”的重要性。王學榮、牛俊麗兩位校長聯合多所學校已經初步研制出一個小學繪本閱讀推薦目錄，為推動校園閱讀提供了良好的借鑒。“我們的選書原則是既要給孩子們推薦世界各國的優秀童書作品，更要多給他們推薦中國自己的優秀作品，唯如此，才能讓他們從小就有世界的眼光，又有中國的靈魂。”牛俊麗總結給孩子們選書的原則時這樣說。

打造一個溫馨的閱讀環境

“英國教育家錢伯斯先生認為，對圖書的選擇不僅僅取決于我們手邊有沒有書，如何陳列展示這些書籍也是一個關鍵點。孩子們很可能因為一本書的陳列展示狀況，而決定是不是拿起來閱讀。”保利啟新小學正是從努力打造一個溫馨的閱讀環境開始，讓閱覽室成為最受師生歡迎的地方，讓閱讀成了學校最美好的事情。他們為使閱覽室吸引師生，特地將學校最初的那個大閱覽室分成兩個功能分區，一個是面向中高年級學生的講讀區，一個是面向低年級學生的繪本區。在繪本區里，柔軟的布藝沙發替代了課桌凳，老師和孩子們手捧著書坐在沙發中，就如在家里一樣自在；書架上那些五彩斑斕的繪本封面就是一幅幅精美的圖畫，讓孩子們觸手可及，無時無刻不吸引著孩子們閱讀。

同樣是橋西區城鄉結合部的宮尹小學，校長陶寧深知，閱讀環境對培養師生閱讀興趣進而帶動教育教學改革的重要性。同牛俊麗一樣，陶寧也是從城區一所口碑很好的優質小學交流到相對薄弱的學校任職。她深刻認識到短時間內薄弱學校與優質學校在辦學條件和師資水平等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難以消除，但相對低廉的優秀書籍閱讀，會最大可能地彌補它們之間的距離。“美國教育家斯蒂芬·克拉生在《閱讀的力量》一書中說，閱讀能夠讓弱勢群體的教育狀況得到改善，甚至逐漸成為優質教育群體。從這個意義上說，閱讀是改變教育不公平的最廉價的手段。我對此深信不疑。”陶寧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2018年新生入學第一天，家長和孩子們都興奮地發現，宮尹小學變了，一座書型的大門矗立在校園門口，每一個穿過書門的孩子和家長都驚喜地發現，校園的宣傳櫥窗中，墻壁上甚至是雕塑上，七彩斑斕的繪本圖片競相綻放，他們仿佛走入了一個繪本的王國。開啟的書本大門里，一年級的班主任老師手持彩色絲帶迎接剛剛入學的孩子們，彩色絲帶上系著新生的圖書借閱卡。孩子們浸潤在充滿濃濃繪本味、傳統味、科技味的宮尹校園，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喜與期待的微笑。

培養一批有能力協助兒童閱讀的大人

“有了好書和一個溫馨的閱讀環境，只是推動校園閱讀的前兩個步驟，要真正讓閱讀持續下去，還需要一批有能力協助兒童閱讀的大人。”地處偏遠農村的深澤縣羊村小學校長趙紅霞在王學榮的幫助下，深深懂得僅僅有好書和閱覽室是不夠的，還需要有幫助兒童閱讀的老師和家長。

回顧保利啟新小學走過的閱讀之路，王學榮認為學校持續推動閱讀的成功經驗之一就是培養了一批帶動兒童閱讀的“種子老師”。學校兩年前由梁凡老師牽頭成立了“魔法繪學院”兒童閱讀研究團隊，團隊成員每天精讀兩個繪本，每晚在微信群里匯報，并由一名成員用美篇的形式深度解讀一個繪本故事，圖文并茂地講給大家，帶領大家學會閱讀的方法。以梁凡為首的這些老師就像火種，點燃了學校閱讀的星星之火，他們不但培訓本校的老師和家長親子共讀的方法，還為學區其他學校進行老師和家長培訓，做示范課，帶動整個教育集團的校園閱讀和教學改革工作。

牛俊麗在推動校園閱讀的過程中也深深認識到，一個從不閱讀，或者缺乏閱讀經驗的老師，是難以為孩子提供閱讀協助的。只有老師和孩子一起共讀，并適當引導孩子做更深入而細致的思考，讓孩子有機會審視所讀的書到底帶給了他什么，才能讓他們更進一步明白自己閱讀的興趣所在，從而讓校園閱讀深入持續地開展下去。

2018年新學期伊始，王學榮和省直機關幼兒園的陳蕊、蘇書巧等幾位兒童閱讀倡導者把一批用他們自己稿費購買的繪本送到深澤縣羊村小學，從此拉開了這所農村小學師生共讀的序幕。他們從培訓老師和家長如何陪伴孩子讀繪本開始，引導這所農村小學走上親子共讀之路。趙紅霞更是身先士卒，每周定期走入班級給孩子們讀書，讓這所薄弱農村小學的教育教學面貌得到了明顯改善。

石家莊市教科所張麗霞老師認為，校園閱讀的重要性遠遠還沒有被社會甚至是學校教師所認知。“很多人認為孩子們天天看教科書、教輔書就是讀書，這是對閱讀的一種誤解。”張麗霞引用教育家朱永新的一段話告訴記者：“教科書、教輔書相當于母親的乳水，對孩子來說很重要，很安全又容易吸收。但是，如果一個孩子只看這些書，他一定是精神發育不良的孩子，因為教科書、教輔書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原生態的東西。一個人的精神發育如果離開了自主閱讀，離開了真正經典的閱讀，就不可能走得很遠，”她說，“課堂學習和課外閱讀應該有機融合，校園閱讀就是點亮孩子精神世界的那束光。”

“如果我們是充滿期待，自發性地想去閱讀，那么我們將很容易進入狀況并樂在其中；但如果我們是百般不愿地被迫拿起書，那么閱讀將淪為一項無聊透頂的作業。”紅星小學的王菲菲老師經常和老師們分享的閱讀經驗就是錢伯斯先生這句話。她說自己之所以越來越喜歡教師這個職業，就是因為自己在給孩子們讀好書那一刻，孩子們眼睛里所發出來的那束明亮的光芒。

談起推動校園閱讀，王學榮也頗為感慨，“農村學校的閱讀理念和閱讀方式還十分落后，改變農村教育的落后面貌，還需要更多熱愛教育的人一起努力。”剛剛過去的2018年，保利啟新小學教育集團通過老師和家長捐助等形式募集資金購置了一大批優秀繪本，為平山縣、井陘縣和臨城縣的5所小學捐建了5個“想象精靈圖書館”，把他們精選的中外優秀繪本支援給農村小學，讓農村孩子們享受到和城市孩子一樣的好書。

談起他們為農村小學捐建的圖書館，王學榮不無自豪地說：“一個孩子在童年拿起了書，可能一生都不會再放下，童年閱讀的那束光，會隨著孩子的成長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燦爛，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一個兒童閱讀的推動者，我們的使命就是，點亮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