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方興
過去,是女人在助推男人買房。而現在,她們已經成為這個經濟行為的獨立參與者。
女人買房的理由有很多種。可能是因為無法忍受租房不穩定而造成的流浪感,也可能是戀情失敗之后的獨立覺醒。甚至是聽說了他人的財富增值故事后,受到了投資啟發。
一個可見的事實是,女人正在成為買房的主力。有平臺調研了北京、深圳、上海、杭州等12個城市的二手房交易數據之后發現,單身女性購房者比例逐年增加。2018年,女性購房者比例整體達到近7年來的最高值46.7%,比4年前上漲了16%以上,即將追平男性。
2012年,葉萌單位里一個28歲的同事買了北京東城區一個老破小,她“打心眼兒里嘲笑他”,買個“破房子”有什么用?
那時候買房離她格外遙遠。她24歲剛過,而觀念還受著上一輩人的影響。她心里的順序是,工作、家人、愛情、朋友。買房的重要程度連號都排不上。
她與同事合租在東四環外50平米的兩居室里,房租分攤下來是1500元。離單位不算遠,跟室友處得也其樂融融。從沒覺得買房子是當下要考慮的事兒,直到看著同事買的那個老破小越來越值錢。
“后來我媽也受到了刺激。”葉萌老家在湖北的一個小城市,家境尚可。上世紀90年代的下崗潮中,她母親找了新工作,而那些下崗后在當地無更好出路的同事被迫到北京闖蕩,“闖蕩完了就在北京、武漢買了房,而且都是好幾套,但我家還只有當地的一套福利房”。
母親很難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下保持鎮定。“你趕緊在北京看房子。”葉萌的媽媽催促她。
“當時我的壓力也很大,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實在沒辦法扛起買房這個重任。全家人的積蓄,都投入到房子里?”葉萌心里也怯怯的。
轉折發生在和母親同事吃過一頓飯以后。飯桌前,她親耳聽說了一個階層跨越的故事——“他們給我講了在北京靠著一套小房子,來回倒騰,以房換房,最后到現在有了幾套房子。”那頓飯直擊“靈魂”。第二天,她就把買房列為自己人生的“頭等大事”。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一一當一個女人發自內心要辦成一件事的時候。葉萌看房、砍價、跑流程、辦貸款……“辦完這一系列事之后,我很有成就感,好歹自己也是個談過百萬生意的女人了。”
2013年,25歲的葉萌在北京買下第一套房,而上海的張巧被迫第二次搬家。張巧租住在浦東新區,房東“不太好”。房東是個總擔心自己房子受損的上海女人,隔三差五就要來房里巡視一番,有時候敲門,有時候直接拿鑰匙開門。有一次房東進來的時候張巧正在上洗手間。她必須忍,還得賠笑臉。
又過了一年,她生了一場大病。母親來照顧她,陪她看病,也陪她搬家。“真的很想要個屬于自己的家。”張巧說,尤其是在人脆弱的時候。
95后蘇玉的脆弱則在被男朋友從房中趕出時達到峰值。房子是男友的,吵完架之后,似乎要離開這個“災難現場”的,就應該是她。男友住在家里多出來的一套房子里,140多平米,不用還房貸。“我就感覺到他的精神狀態是很松弛的,這樣的狀態讓我著迷。”但這種自由是屬于對方的,反倒還成為他壓倒女性的某種心理優勢。相比而言,蘇玉感覺到自己心里的局促。
病后重生的張巧,也徹底想通,能靠自己就靠自己。她迅速將買房從想法變為現實。工作7年,外加父母資助,她湊出100萬元首付在上海浦東買了一套小房子。“很心疼,我從一個縣級市出來,一下子花這么多錢,又趕上房價的高點。”但她轉念開導自己,“反正都是我自己住,漲跌與我無關”。
在北京工作12年的周沫今年終于下定決心,找哥哥借錢,加上自己多年攢下的積蓄,湊夠100萬元首付,在通州買了套小房子。周沫把自己稱之為“啃哥族”,接下來幾年的大事,就是把借哥哥的錢還了。
在過去,她是個經常出去旅游、吃飯喜歡請客買單的豪爽女生。如今,她轉讓了健身卡,轉賣了在泰國買的按摩精油,吃飯的時候再也不搶著買單了。與此同時,她開始認真工作和不再裸辭。
葉萌買房后,多了一個興趣點,就是關注M2(廣義貨幣供應量)、經濟政策、股市行情。“想了解資本如何在流動,經濟是如何運行的。女性買不買房不重要,重要是可以自覺加入財富增值的進程中去。”北京房價在2017年再次上漲時,葉萌把一居室換成了小兩居,“能力范圍內的決定”。
她再次坐在談判桌前,一周之內完成賣房和買房。為她服務的中介叫陳強,是個東北人。陳強在北京做了5年房產經紀人,見證了女性買房者越來越多的事實,而且他接待的客戶中,單身女性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單身男性。
“這些買房的單身女性大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們的經濟實力、買房眼光,都很不錯。”他說。
葉萌換完第二套房時29歲,到了一個可以被社會稱為“剩女”的年紀。自備婚房之后,葉萌的婚戀心態已經發生變化,“變得更純粹了,想找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她不急著結婚,而是想嘗試感情的多種可能。她交往過一個比她年長8歲的男士。這名男士開一輛寶馬車,一年掙100多萬元,在北京有一套140平米的復式房子。坐在他的寶馬車上,或者待在寬敞的房子里,“不能說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起碼說明這個男人有能力”。但她已經淡然許多了,最終因為“覺得兩人感情濃度不夠”,提出分手。
她還交往過在北京沒有房子的男生,但男生時常提起覺得條件不如她,心里不安。
“我無所謂對方有房沒房,關鍵是他自己要有信心啊,總覺得肯定成不了,那這戀愛還怎么談?”葉萌還調侃說,女生有房,有時反倒成了感情路上自帶的門檻,尤其會讓傳統思想重的中國男生犯難。
張巧覺得自己不再需要“用愛情換房子”,但跟葉萌一樣,也感覺感情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她不要求男人有房子,但發現有的男人反倒在乎這個,甚至還有男士試探性地問她有沒有房子。
他們的詢問通常帶著技巧性,層層推進。先問,住在哪里?再問,租的還是買的?葉萌也遇到過這種“靈魂追問”。她能理解那些男士或現實或復雜的考慮,在大城市生活,無論男女,都不容易。有的男生是怕女生有房“心氣兒高”,有的是想找個有房的將來更輕松。
曾經凌晨2點被前男友驅趕到大街上的蘇玉,正在努力攢錢,準備以后買房。不管能否如愿,24歲的她已經放棄了依靠別人過得輕松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