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中的古代醫學知識

李濤賢 趙明玉

《說文解字》收錄了許多有關人體器官、病癥、草藥及針灸方面的文字，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古代醫學常見術語的含義，亦有助于我們了解古代醫學的起源及其發展概況。

1 人之內臟

《說文解字》對人體的內臟的位置及功能的分析是很精細的，主要結合盛行的五行學說來解釋，并把藏與府加以系聯。

1.1 膏肓與膈膜

《說文·肉部》對人體內臟的分析甚為精細，并且多與古代醫學有關。例如，卷四《肉部》：“肓，心下鬲上也。”[1]168“膏，肥也。”[1]169“膜，肉間胲膜也。”[1]176鬲即膈字，指人體胸腔和腹腔之間的肌膜結構。膏肓的位置在心臟之下，橫膈膜之上。心臟的脂肪叫膏，膈上的薄膜叫肓。古人以為內臟以橫膈膜為界，認為膈上心肺等內臟是清潔的，自膈以下的內臟是污濁的。

1.2 五臟與五行

《說文解字》對五藏的解說援引當時盛行的五行學說。例如，“腎，水藏也。”“肺，金藏也。”“脾，土藏也。”“肝，木藏也。”“心，人心，土藏也。博士說以為火藏。”[1]168“肺”字段注：“當云火藏也，博士說以為金藏。下文脾下云木藏也，博士說以為土藏。肝下當云金藏也，博士說以為木藏。乃與心字下‘土藏也，博士說以為火藏’一例。”按五行與五臟的對應關系，古文經與今文經不同。今文《尚書》歐陽說，肝，木也。心，火也。脾，土也。肺，金也。腎，水也。古文《尚書》說，脾，木也。肺，火也。心，土也。肝，金也。腎，水也。許慎兼用今古文說，而今所見《說文解字》或有訛脫，故致五藏說解體例不一。

1.3 五臟與六腑

中醫藏象之說，以五藏為人體內臟的統系，并且與六腑相聯屬。例如，“胃，谷府也。”“脬，旁光也。” “膽，連肝之府。”[1]168

《素問·靈蘭秘典論》：“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2]67許慎訓“谷府”，《素問》訓“倉廩之官”，意思是一致的。古代腑字作府。按五藏之藏訓藏(音cáng,意為儲藏)，六腑訓府(府亦藏也)，其意也是一致的。《素問·靈蘭秘典論》：“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2]68脬、胞同源。脬孳乳為“孚”。《說文·爪部》：“孚，卵孚也。”《說文·包部》：“胞，兒生裹也。”[1]434卵生謂孚，胎生謂胞。孚、胞一聲之轉。孚，胞皆有裹藏義，與藏府義近。許慎于三焦、胃、大腸、小腸、旁光雖未明言某藏之府，蓋謂讀者以類求之可也。

2 人之肢體

《說文解字》將人體結構分為十二屬。《說文·骨部》：“體，總十二屬也。”[1]166今以人體及許書核之，首之屬有三，曰頂、曰面、曰頤。身之屬有三，曰肩、曰脊、曰臀。手之屬有三，曰厷、曰臂、曰手。足之屬有三，曰股、曰脛、曰足。按上引段注說十二屬允當，但頸之屬無所安排，應補足。又胸腹應當和脊背并列。

2.1 首之屬

《說文·頁部》：“頭，首也。”[1]415“頂，顛也。” “顛，頂也。”[1]416頂、顛疊韻，指人的頭頂。“乇頁，乇頁顱，首骨也。”《說文·骨部》：“髑，髑髏，頂也。”[1]164頭、首疊韻。髑髏，乇頁顱一聲之轉，合音為頭，皆謂人之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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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頸之屬

2.3 身之屬

《說文·肉部》：“肩，髆也。” “胠，亦下也。”[1]169《說文·骨部》：“髆，肩甲也。”[1]156“胳，亦下也。”[1]166肩、髆，渾言不別，指人之肩膀。亦，腋古今字。《說文·亦部》：“亦，人之臂亦也。”厷今作肱，即大臂。

《說文·呂部》：“呂，脊骨也。”[1]348呂即脊椎骨，乃人體的主干，又合稱為“呂脊”。人體的負重全靠脊椎骨在起作用。人體之脊椎骨如同房屋之梁，呂、梁雙聲，又魚陽對轉，乃同一語源。沿呂脊兩邊所生的肌肉滋味鮮美，《說文·肉部》：“胂，夾脊肉也。”[3]168即呂肌。今一般寫作“里肌”，乃音近而訛。

2.4 胸腹之屬

《說文·肉部》“膺，匈也。”[1]169《說文·勹部》：“匈，膺也。”[1]433“肊，匈骨也。從肉乙。臆，或從意。”[1]169匈、膺互訓，所指正同，即胸腔。臆，從肉意聲。肊，從肉乙，乃會意字。乙象其骨形，魚骨有名乙者。乃移以指人之胸蓋骨。“脽，臀也。”[1]170《說文·尸部》：“尻，臀也。”[1]400“臀今俗云屁股是也。”“胯，股也。”[1]170

2.5 上肢之屬

《說文·肉部》“臑，臂羊矢也。”[1]169《說文·又部》“厷，臂上也。”[1]116“肘，臂節也。從手、寸。寸，寸也。”[1]170臑即羊矢穴。人體肩下筋絡觸之有似羊矢者，故名羊矢穴。臂的羊矢穴稱臑，進而引申指人的胳臂。

2.6 下肢之屬

《說文·肉部》“股，髀也。”[1]170《說文·骨部》：“髀，股外也。”“髖，髀上也。”[1]165按股上曰髖，髖者寬大之義。髀從卑聲，卑者下也，下于髖也。股，髀渾言不別，析言則髀指股外。《說文·卩部》“厀，脛頭節也。”[1]431《說文·骨部》：“髕，厀耑也。”[1]164髕即膝蓋骨。古代有髕刑，即去掉膝蓋骨，則人廢不能行。《說文·肉部》：“腳，脛也。”股與腳亦以厀為中，即厀上為股，厀下為腳(即小腿及足)，與今之腳義別。“脛，胻也。”“胻，脛耑也。”[1]170即厀下踝上曰脛，脛之頭曰胻。

3 疾病稱名

3.1 泛稱病名者

《說文·疒部》解釋了多種疾病。有泛稱病者，例如：“痛，病也。”“痡，病也。”“疴，病也。”[1]348

有泛稱病，實為具體病癥者，例如：“癇，病也。” “瘨，病也。”[1]348今謂小兒瘨曰癇，或癲癇。按卷二《足部》：“蹎，跋也。”“跋，蹎也。”《論語》之顛沛即蹎跋，即僵仆、跌倒。癲癇病患者有時病發跌倒，故稱此病為瘨。又有：“瘛，小兒瘛瘲病也。”[1]353

3.2 有以病因命名者

3.3 有以病癥的體征為名者

“疸，黃病也。”“癉，老病也。”“痙，強急也。”[1]351疸與癉同音義異。疸即黃疸，癉指肺癆。《素問·平人氣象論》：“溺黃赤安臥者，黃疸。目黃者曰黃疸。”[2]139《說文·口部》：“啴，喘息貌。”癉病的特征即喘息急促。“痙，風強病也。”按痙病的特征是身體強急，難以屈伸。

有以病之體位及體征為名者。例如： “瘺，頸腫也。”“癭，頸瘤也。”[1]349頸瘤與頸腫不同，頸瘤如囊，頸腫指暫時腫脹之癥。《釋名·釋疾病》：“癭，嬰也。在頸嬰喉也。”[5]

4 醫療用的藥草及治療手段

4.1 關于藥草

《說文·艸部》：“藥，治病草。”[1]42《五十二病方》：“屑勺藥，以囗半杯，以三指大捽飲之。”[3]173勺藥是指調和藥草。中醫處方通常用咸、酸、苦、辣調和成劑，所用的姜、桂、烏梅、黃芪等為藥物的調和，也可以用作事物的調和。說明治病的草名為藥，取義于勺藥，即調和之義。從語言的發展規律看，食物的調和為“盉”，藥物的調和叫作“藥”，音節的調和叫“樂”。可見樂、藥同源。

4.2 關于治療方法

4.2.1 中醫針法最早針石并用

《說文·石部》：“砭，以石刺病也。”[1]453《說文·金部》：“鈹，大針也。”[1]706《素問·異法方宜論》：東方之民“其病皆為癰瘍。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從東方來。”[2]93王冰注：“砭石，謂以石為針。”南方之民“其病攣痹。其治宜微針，故九針者，亦從南方來。”《靈樞·九針十二原》：“鈹針者，末如劍鋒，以取大膿。”[2]3古代醫家針砭并用，故得并稱。今則無以砭石為針者。

4.2.2 中醫灸法

《說文·火部》：“灸，灼也。”“灼，灸也。”[1]483按灸與灼互訓。其本義均謂以火附著于物，以火附著于病人乃其引申義之一。段注：“醫書以艾灸體謂之壯。壯者灼之語轉也。”《廣雅·釋詁》：“灼、灸，爇也。”[6]《說文·火部》：“爇，燒也。”[1]480

綜上，《說文解字》記錄了非常豐富的有關古代醫學的人體結構、內臟系統、病名病癥等資料，同時記載了針灸、方藥等治療的手段，是對古代人民同疾病斗爭的經驗和智慧的總結，是極其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