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流行表態構式“也是X了”的研究

○儲珊 佟福奇

(1.上海師范大學 對外漢語學院，上海 200234；2.安慶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安慶 246011)

一、“也是X了”構式的界定

“也是X了”是近年來漢語口語里極為流行的一個表達式，其中“X”是可變項，“也是……了”為固定項，以實例加以對比：

(1)a.從這一點看來衛公是老了，雖然他還不到六十歲。從別的方面來看衛公也是老(王小波《青銅時代》)

(2)a.針對臺籍詐騙嫌犯被遣送大陸，臺灣陸委會發言人近日說，大陸“以政治因素為由不愿與臺灣合作”，如果大陸“苦民所苦”，就應盡速恢復兩岸協商。倒打一耙竟能如此

(人民日報海外版2017年3月2日)b.話說他能懶成這樣，我

(新浪微博2018年7月10日)

上述例(1)、(2)中下畫橫線的部分看似均能進入“也是X了”表達式，但兩類例句在表意上截然不同：例(1)表示某種情狀與前面所提及的情狀具有相同的特點或性質，其中a句里“也是”與后面的“老了”構成肯定判斷句，說明從某一方面來看衛公老了，從其他方面也能看出衛公老了的特點。b句同樣如此，表明英國與意大利情況相同；例(2)則脫離了語言構成成分所表達的字面含義，作為一種表態成分存在，a句表達的并不是“某人喝醉了”這一客觀事實，而是對臺灣陸委會倒打一耙的做法表示無奈和無法理喻。b句則是說話人對他的懶惰行為深感無語，而并非是對他產生欽佩之情。c句更傾向于對自己丟人舉動的吐槽，倍感無力。

本文重點研究的是以例(2)為代表的具有表態功能的新興流行構式“也是X了”，分析例句中的畫線部分，總結其共性之處：

1.整體結構的固定化。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以“也是……了”為固定框架，“X”為變項，且固定成分的連接形式已基本成型，必須由副詞“也”與判斷詞“是”合為“也是”，最后加上表示完成體的助詞標記“了”。去掉“了”或改換“也是”，有時也能組成完整且合理的表達，但其表意基本發生變化，失去原語境的適切度；

2.表意方式的共性化。即“也是……了”結構表面上是凸顯后者與前者所述內容在特點或性質上的趨同，實則不然，而是結合語境，以整體結構表達對事物、行為或狀態的主觀感受。

3.流行結構的能產性。作為當代新興的表達式，該結構憑借其固定的框架，語義表達的新奇性，不斷地被復制傳播，具有較高的能產性。

綜上所述，“也是X了”具備了獨立構式的地位，形式和意義之間呈現不可預測性和不匹配特征，主要表示對事物、行為或狀態的主觀評價。目前專門研究該構式的文獻較少，大多從某一層面來分析個案，側重點不一，缺乏系統性。祁峰從構式特征、構式意義、表達功能等方面對“也是X”構式進行分析，并以此為切入點來研究網絡語境下的語義變異現象[1]；趙帥妮專門研究“我也是醉了”其自身具備強勢模因的特征、網絡傳媒高速發展及寬松自由輿論環境等因素，使其迅速擴散和流行。[2]由于篇幅有限，不一一列舉。本文將在他人研究基礎上，全面描寫該構式中變項“X”的類型，總結整體構式的構式義，分析其表意的特點，并對構式的語用功能展開研究，以期對該構式有更為深入的認知。本文的用例皆引自于各種網站與社交平臺，包括微博、微信朋友圈、人民日報、鳳凰資訊、騰訊視頻標題等。

二、變項“X”的類型

由于語言的經濟性原則和人們避繁就簡、求新求異的心理狀態，該構式作為當代新興流行構式具有較高的能產性，但其能產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所限制。下面在語料分析的基礎上，以音節為標準，從形式和語義兩方面分別予以描述。

(一)變項“X”為單音節形式

“也是X了”構式中的變項“X”主要以單音節形式為主，因為這一結構最初形成主要是由于2014年網絡流行語“也是醉了”的迅速普及。關于“也是醉了”的出處，網絡上說法不一，其中比較主流的說法是來自網絡游戲DOTA的解說。用于在游戲中遇到實力一般的隊友做出無法理解的行為后，說話者表達出一種無奈和嘲諷的情緒，后經微博、微信等社交平臺的傳播，逐漸成為人們尤其是年輕一代的日常口語表達。例如：

(3)賣萌也是蠻拼的：“一款很奇葩的耳機!有人說，戴上耳機聽歌寫東西的時候簡直像是批奏折!超酷炫!本宮只想說：呵呵!”這款朝珠耳機的介紹，看看

(人民日報海外版2014年11月14日)

(《福州晚報》2016年6月6日)

(5)南通市醫保中心，港閘區寫成港“間”區，可以這么隨意地為人民服務?也是醉了。

(新浪微博2018年8月30日)

檢索百度百科，發現近幾年“也是醉了”在百度平臺上的搜索結果如下：

圖1 2013-2018年“也是醉了”相關數據搜索結果

由圖1可知，2013年幾乎沒有“也是醉了”的相關說法，自2014年以后開始流行，除2016年數據略低，其余年份該表達式的熱度則一直處于居高不下的狀態，由此逐漸習語化。由于使用頻率較高，仿制其構成形式造出了很多類似結構，因此“也是X了”構式中“X”為單音節所占比例較高，例如：

(微信朋友圈2018年8月3日)

(騰訊視頻2018年7月27日)

由語料分析可知，能夠填補“X”位置的主要為謂詞性詞語，這些詞語中有些詞的基本語義已經產生了變異，主觀評述義加強了，主要表達說話者的情緒或狀態。如例(3)-(5)中“醉了”已經不再表示飲酒過量而神志不清的意思，而是表達一種不滿或者自嘲的態度。例(6)“服”有“佩服”之義，僅從字面上看，“也是服了”表達對某一事件的贊美之情，但結合語境發現，對長期練書法應有一手好字而實際上硬筆字卻不堪入目的人的一種嘲諷。例(8)以一位90后大叔的眼光看待在物質條件優越的環境里長大的95后，不禁發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感嘆，對他們的思維和行為表示無法理解，這里的“夠”取“膩，厭煩”之義，應為形容詞。另外，如“笑”“怒”等動詞則

(緬甸中文網2017年1月17日)

(二)變項“X”為雙音節形式

考慮到表意的豐富性，變項“X”中除了單音節形式，還有雙音節形式的語例。例如：

(13)騰訊視頻為什么改了《無間道》第一部的結局?這么隨意的改動經典?(知乎2018年4月16日)

(14)網友回家后發現整個睡到癱軟的哈士奇，當場笑翻了!對于傻成這樣的除了二哈，

(百度經驗2017年5月12日)

例(11)和(12)中的雙音節詞均為形容詞，“震驚”“厲害”有褒義色彩，但其主觀評價義和本義卻相反，具有反諷意味：例(11)中對深圳男子告華為的理由表示驚訝，該理由可能已超出正常人所理解的訴訟緣由范圍之外；例(12)對卡塔爾學習中國閱兵模式的行為并非實質上的夸贊，而是略帶調侃和諷刺意味。例(13)中“無語”也是形容詞，已被列入百度百科的詞條，根據詞條收錄，有如下相關信息：“無語”作為網絡語言和郁悶、無奈的意思差不多，本意是沒有話講，在網絡中卻引申為看到某種人或事表示不理解、沒有頭緒，或者是表示不愿再為此計較、懶得說。該例句中亦有對騰訊視頻擅自改動《無間道》結局的做法表示無話可說、郁悶的情緒。例(14)中“沒誰”本身為一個動賓結構，義為“沒有其他人能比得上、沒有人能超越”，但在該構式中“沒誰”與末尾“了”形成一個整體來充任句法成分，稱之為固化結構。儲澤祥提到固化結構，即“兩個或幾個緊挨在一起的語言單位，由于頻繁使用而化為一個相對穩固的、整體性的語言單位”。[3]句中意指哈士奇傻萌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具有極性程度義。

(三)變項“X”為三音節或多音節形式

隨著該構式的普及化，其虛化程度越來越高，整個框架越來越成型，三音節甚至多音節詞語也可以自由進入該構式。例如：

(微信2015年9月2日)

(17)像這種做手術說成不手術，瞞天過海做手術練手也是無法無天了。

(新浪微博2018年8月11日)

(北京時間2018年2月16日)

表達方式呈現多樣化趨勢，變項“X”開始有些變化，如“也是操碎心了”逐漸被“也是操碎了心”替代，將構式末尾“了”插入“操碎心”這一動賓結構中；雷冬平指出“也是懶到家了”中嵌入“真心”一詞，“真心”本是名詞，但當該詞固定于謂詞性成分前作狀語，肯定強調動作的狀態或者形容詞所表示的性質，這時候“真心”相當于語氣副詞“確實，的確”之義。[4]例(18)中極力刻畫了萬歷皇帝懶的程度，使說話者不得不對這一客觀事實的驚訝加重了語氣。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變項“X”中也有以數字形式呈現的，比如網絡流行用語“666”或“6”，多形容人很厲害很牛、令人折服，因此“也是666了”“也是6得沒誰了”和“也是厲害了”語用效果接近，但“也是666了”更加本土化，在年輕人群中頗受歡迎。而“也是6得沒誰了”由于結構較為復雜，口語使用時有些煩瑣，出現頻率相對較低。例如：

(19)說自己耿直女漢子就可以掩蓋掉情商低的事實么，這個借口

(新浪微博2018年9月1日)

可見，變項“X”對音節并沒有絕對限制，能夠進入“也是X了”構式的詞語非常豐富，但總結下來“X”在詞性上主要以謂詞性詞語為主，其中動詞居多，且一些短語或個性化的數字也能進入該構式；在語義上，“X”主要是能夠表達說話者某種態度或情緒的詞，因為該構式整體多用來表達不滿或失落，而“X”常具反色用法，因此“X”經常是一些表示贊同、夸獎類的含有積極意義的詞語，如“震驚、厲害、666”等，同時還有一些表示程度義的詞語也能組成該構式，如“夠了”“沒誰了”“懶到家了”等。

三、“也是X了”的構式義和表意特點

(一)“也是X了”的構式義

李治平談及現代漢語中有兩個“也是”：一是用于判斷兩個事物具有相同的特點或性質；二是在使用中具有鮮明的表態意味，表示說話人想到了某個問題并由此出發加以說明。[5]例如：

(20)他說，萬物都是因為這個靈而存在，這個靈乃是‘萬物中的萬物’的成因，也是‘所有事物存在之處’。

(喬斯坦·賈德《蘇菲的世界》)

(21)“何必呢，”馬漢玉頗不以為然，掏出煙給我扔過一支，自己叼上一支，點著火后的馬火柴扔過來。“這年頭誰管誰呀。”我情不自禁樂了，點點頭：“也是，不過我告訴你也沒什么大用。我的確不知道他們具體怎么搞的細節，他們沒告訴我……”(王朔《橡皮人》)

觀察語料發現，例(20)中的“也是”說明這個靈既是成因又是存在之處，表示兩個特質的并列，可以重讀；例(21)的“也是”是對馬漢玉所說觀點的贊同，也是表達個人態度的出發點，由此引出對此事的看法，“也是”不能重讀，中間不能插入否定副詞“不”來擴展。而“也是X了”構式中的“也是”已基本脫離上述兩種語義，逐漸虛化為該構式中的標記詞，主要重心在于后面主觀性評述的成分，即增強了主觀評價義。請看下面幾例：

(虎撲2017年11月13日)

(騰訊視頻2018年5月28日)

以上幾例中，“也是”并不是表示兩種特質的并列，也不是以“A，也是，B”的框架來做表態成分，“也是”在“也是X了”構式中的意義已經虛化，成為語義虛化的標記詞，并引出后面承載主觀性評述的成分。上述例句中“也是”可以替換成“真是”，如例(23)也可以說“真是服了”，同樣能夠表達出說話者對作為地級市的宿遷沒有火車站這一事實表示不理解，含有輕蔑的語氣。

可見，可將“也是X了”的構式義定為：對難以理解的行為或事實以調侃戲謔的態度來表達無可奈何、無法溝通甚至不屑置辯的心理狀態，該構式具有強烈的主觀評價義。

(二)“也是X了”的表意特點

1.含蓄性。在日常交際過程中，說話者的表達帶有極強的語用目的，當主觀評判標準與客觀事實不符時，會產生無奈、不滿等情緒，因此出于主觀意愿和客觀環境的需要，盡量使表達更為含蓄。“也是X了”構式在使

在此對話中，A和B在談論房價和油價上漲的問題，且A和B在房價和油價上漲方面都表示毫無壓力，這讓有車沒房的C在房價和油價上漲這件事情上倍感壓力，但是C沒有直接表達他的壓力感，而是用了“我也是醉了”。李俊認為“醉”本有“飲酒過量、神志不清，沉酣入迷”之義，通過引申使得“也是醉了”具有表達人心里不滿、無奈的狀態，這讓C在對話過程中既能表達對現實的束手無策，同時也帶有一種自嘲式的幽默意味。[6]

2.反諷性。Haver kate指出：“反諷通常是通過對命題的肯定來強化評價的力度。”[7]說話者看似以滿意、感激、喜悅或贊賞的心來表述命題，其語氣和語調通常是輕松、愉快的，正是通過令人感覺滿意的語調才使得反諷意義得以體現。

“也是X了”構式中的變項“X”大多為積極意義的詞，如“服”“拼”“厲害”“震驚”等，這讓該構式在形式上體現為對命題的進一步肯定，整體語氣輕松自然，但實際上以這樣一種調侃戲謔的方式來表達自身對客觀事實的不滿。以“也是沒誰了”為例：

(26)包貝爾冰箱貼英語全過程曝光太搞笑，包貝爾式英語，用時并未直接表達人的無語、蔑視，而是用“X了”來描述說話人的狀態，帶有一定的嘲諷，但卻不至于單刀直入，直接生硬地表達如“你真是太笨了，令人無語”，這樣不僅傷害人的尊嚴，而且會使聊天氛圍尷尬。該構式所表達的意思隱晦且含蓄，避免了語言上的鋒芒，相反在一些語境里還會增加話語幽默感。比如以“也是醉了”為例：

(25)A：我沒有車，油價上漲跟我沒關系。

B：我已經有房了，房價上漲跟我也沒關系。

(今日頭條2018年9月8日)

“沒誰了”表示“某人或某物在某一方面已經達到極端，任何人無法超越”，含有一種積極的極性程度義，這里的程度義不是指該人或物實際意義上具有獨一無二的地位，而是一種主觀評價，是說話人的主觀看法。當“沒誰了”進入構式“也是X了”多用來表達對某種極端狀態的調侃，如例(26)中，由于包貝爾英語不好，在一檔綜藝節目里的英語發音遭到網友的吐槽和調侃，而并不是對他的夸贊。因此，表面看似是對包貝爾在綜藝節目中表現的夸獎，實際上帶有反諷意味。

3.經濟性。羅勝雄提到語言經濟原則又稱省力原則，簡單地說可以概括為以最小的認知代價換取最大的交際收益。[8]當代語用學家們認為，在交際過程中，人們趨向于使用說話人能有效表達自己的主觀意見、聽話人能及時完整地接收到信息的語言。互聯網作為一種快捷的交流方式，其在語言表達上更加體現了經濟性原則，“也是X了”作為網絡流行構式也符合這一原則，以一個簡單句式闡述對某人或某事的主觀看法，且能有效表達說話人的復雜情緒，同時也避免了話語的矛盾沖突。

四、“也是X了”構式的語用分析

(一)“也是X了”的語用功能

語言學家Grice于1967年在哈佛大學的演講《邏輯與對話》(Logic and Conversation)中提出“合作原則”和“會話含義”理論。[9]41-58其中Grice會話含義理論的內容，主要體現在“合作原則”里，即以量、質、關系、方式四個范疇作為其規范交際話語的基本準則，具體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1.數量準則：a.所說之話包含交談目的所需信息；b.不能使自己所說的話比所要求的更詳細

2.質量準則：a.不要說自知虛假的話；b.不要說證據不足的話

3.關系準則：要有關聯，即要切題

4.方式準則：避免晦澀，避免歧義；簡明扼要；井井有條

在實際的交流中，為了滿足說話者表達言外之意的需要，會故意違反合作原則，從而達到特殊的表達效果，即Grice所說的“特殊會話含義”，構式“也是X了”則是特殊會話含義的一個典型代表。分析例(25)，在這段對話中，A、B和C三人就房價和油價的問題展開討論，但最后C放棄了相關話題，以“我也是醉了”來結尾，這違反了上述四個準則：第一，數量準則：“我也是醉了”并不是這段對話的相關信息，超出了實際交際過程中所需要傳送的信息；第二，質量準則：當C說“我也是醉了”時，他并沒有因飲酒過量而神志不清或不清醒，即表明說話人自知自己所言是虛假的話；第三，關系準則：“也是醉了”這句話與整個話題都毫無關系，脫離了話題的主旨；第四，方式準則：在該對話中，從表面層次看，說話人C的“也是醉了”不僅與主題無關，而且語言顯得晦澀難懂，在這里語義不清，很容易造成歧義現象。通過違反上述原則，“也是醉了”表達了言外之意，即：對于C有車沒房，但油價和房價均呈上升趨勢，于自身而言，兩方面都不利的狀況表示無可奈何，同時也含有自嘲意味。

(二)“也是X了”語用的發展趨勢

1.情感意義并不單一。隨著虛擬、自由的網絡空間的發展，說話者不再拘泥于傳統的句法表達，網民們追求新事物、新用語已成為一種時尚。在交際中表達的新穎性自然而然成為新詞語、新構式迅速產生并流行開來的內在動力。說話人往往跳出因循守舊的范圍，主動依據具體語境、不同情形來選擇色彩不同的詞語，以此來凸顯主觀感受，使語言為自我支配。盡管如此，語言依然具有基本的繼承性和穩定性，一個詞的詞義不可能徹底脫離原有意思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最大可能是在原有基礎上進行改造，一來使普通民眾易于接受，二來也便于記憶和傳播。

在前文中，側重說明“也是X了”的語義為對某種狀態或行為的不滿和吐槽，多依賴語境，傾向貶義情感的表達，但由于變項“X”在該構式中是形容個人狀態，所以整個用法的情感意義有時與變項“X”的本義息息相關，滋生出與輕蔑、嘲諷相反的情感色彩。同樣用相關語料來分析：

(27)中國橋、中國路、中國車、中國港、中國網，還有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射電望遠鏡FAST、全球最大的海上鉆井平臺“藍鯨2號”、磁懸浮列車研發等等，場景遍布神州大地，出演者是眾多大國工匠和億萬國民，實物道具可謂史上最貴，在代表和委員中好評如潮，在電影市場上口碑和票房也是厲害了。

(央視網2018年3月10日)

(健康資訊2016年12月22日)

可見，在上述例句中“也是X了”構式承載的是褒獎、贊揚之義，其中“X”與構式語義正向相容。例(27)由前半段語境的鋪墊可知，這里“也是厲害了”是實指中國電影市場受到一致好評；例(28)是旅游網站的標題，這里凸顯十大花海令人陶醉之義，本身“醉”就有“沉酣入迷”的意思，這里是采用了“醉”字的本義，是贊揚花海風景優美；例(29)中“服”含有“佩服、服氣”的含義，對日本人做事態度嚴謹，做工認真、細致的精神的一種贊揚。由此，變項“X”皆是本義在發揮作用，使得整個構式也帶有一種褒義色彩，情感意義不再單一化。結合構式義，我們可以歸納出該構式的最終定義：對事物、行為或狀態表達主觀感受，即主觀認定的某些特質與客觀標準或社會約定俗成的衡量尺度不相符，因此產生兩種截然不同的主觀評價義——貶抑和褒揚。通過語料搜索發現，大部分用例仍以表達嘲諷、蔑視等消極意義為主，褒獎之義占據少數，而兩種感情色彩的區分，最主要的還是依賴于對使用條件的判斷或是對整體語境的理解，即語境定制：交際主體的積極加工行為，也就是說交際主體即流行語的使用者對特定流行語形式進行語境選擇，從而使主觀賦義得以實現，或者說通過語境選擇使主觀賦義得以落實。[10]例如：

(一號碼頭2018年9月6日)

單純通過例(30)難以體會這里的“也是厲害了”到底是對大妹子這一行為的夸贊還是蔑視，但結合該句使用條件發現，這是一幅圖片的配文，圖中展示的是家用電飯煲放在正在煤氣灶上進行燃燒。由我們的生活常理可知，電飯煲是家用電器，通常插電使用即可，放在火爐上燃燒是違反常規的做法，且帶有一定的危險性。由此可判斷出這里是貶義色彩，用一句“也是厲害了”表達自己的主觀感受，簡單含蓄，但感情飽滿，易引起共鳴，作為圖片標題可以說是卓有成效。在例(27)中，我們通過上下文的語境可判斷出其中蘊含的是褒獎之義，即該語境選擇了積極意義。

2.社會意義日益明顯。“也是X了”構式是由網絡流行語“也是醉了”歸納提煉而來的，最初“也是醉了”只在網絡游戲中盛行，是對實力不佳的隊友的一種嘲諷。隨著使用頻率的逐漸上升，該構式普及到了社會生活中的其他領域，網民們多用來表達對社會事實的吐槽，新聞標題中也逐漸出現類似用法，以此凸顯主題。年輕群體通過以調侃戲謔式的口吻對日常生活、社會新聞熱點事件進行評價，自由發表個人看法，使得其社會意義日益明顯。同時也反映了年輕一代以個性化的方式表達對現實生活的思考，委婉含蓄但又不失針對性。

綜上所述，通過對具有表態功能的新興流行構式“也是X了”的分析發現，“也是”已由客觀地表示類同或者判斷變為主觀性地表達說話者的態度或者語氣的詞語；變項“X”對音節沒有絕對限制，但通過搜索語料發現“X”在詞性上主要以謂詞性詞語為主，其中動詞居多，除此之外一些個性化的數字也能進入該構式；語義表達上，“X”主要傳達說話者的某種態度或情緒。構式義為對事物、行為或狀態表達主觀感受，即主觀認定的某些特質與客觀標準或社會約定俗成的衡量尺度不相符，因此包含兩種截然不同的主觀評價義——貶抑和褒揚。對構式“也是X了”的語用功能分析后得出，該構式是特殊會話含義的典型代表，通過故意違反合作原則制造特殊的表達效果；在語用的發展趨勢上，主要表現為兩點：一是情感意義并不單一，二是社會意義日趨明顯。通過對“也是X了”構式的研究，我們發現流行構式有較強的能產性是由自由的網絡空間和其自身固定的框架結構來作為保障的，但不同構式使用限度還需考慮構式本身的生命力及客觀環境的檢驗。同時對于該構式義存在兩種極端感情色彩這一現象的原因，有待進一步研究，筆者猜想可能與“也”的指向有關。另外該構式義已不再局限于單一情感義的表達，且社會意義也更加明顯，旨在為其他相關構式在語用研究方面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