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周濤散文中的動物形象及其審美意蘊

【摘要】周濤的散文風格獨特，自成一體，從中呈現出豐富多彩的動物形象。本文從周濤的散文作品出發，聚焦于其中關于動物篇章的描寫，對動物形象進行闡釋和分析，以此探究貫穿其中的審美意蘊。

【關鍵詞】周濤；散文；動物形象；審美意蘊

【中圖分類號】J206.7 【文獻標識碼】A

周濤是當代著名詩人和散文家，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起，開始集中進行散文創作，著有散文集《稀世之鳥》《兀立荒原》《游牧長城》及散文《哈拉沙爾隨筆》《鞏乃斯的馬》等。周濤立足邊地，書寫生命，栩栩如生的動物形象是周濤散文意境的重要組成部分。動物形象被賦予人類的靈性與價值情感，也被賦予某種象征意義，既展現著多姿多彩的生命形態，也承載著作家的審美意蘊。

一、多種多樣的動物描寫

周濤用他的筆墨建構了一個充滿生命活力的世界，他把動物作為有生命意識的存在對象反復書寫，無論是鞏乃斯奔馳的駿馬、如火焰一樣的狐貍、一飛沖天的猛禽，還是地上四處忙碌的爬蟲，都是他訴諸描寫的對象?？梢哉f，周濤是將自然界的動物形象作為一種審美對象，大都蓄滿筆力描寫動物身上的美感與優勢，來凸顯自然的原始野性和本色。

周濤善于根據不同的情況，把動物通過一定的藝術處理，讓它們發揮著恰當好處的作用。比如在《過河》里描寫一匹老馬時，“它立得威武挺直，目光集中，它完全懂得騎在背上是什么樣的人，就如士兵遇上強有力的統帥那樣?！彼褎游镔x予了靈性，并將動物擬人化，著力描寫它們人化了的性格特征，來凸顯當一只驕縱的馬卻被一位瘦弱的哈薩克族老太太駕馭時給讀者所帶來的震撼。同樣在《猛禽》里，描寫山林里一只老鷹和一頭老狼即將有場惡戰，作者在這里借用了老鷹的視角來展開描寫，動物的人格化使動物像人一樣會思索，并且擁有記憶和聯想。當鷹準備攻向老狼時，才突然想到父輩傳給它的戒條“老狼不可捕”，可年輕莽撞的鷹仍然一意孤行，如描寫人類戰爭場景一般，場面激烈而扣人心弦，仿佛這場廝殺就在眼前。鷹的這一形象，通過動作描寫和心理描寫的層層渲染，讓我們看到這只猛禽的英勇和矯健，這也是場關于輕敵的悲劇，充滿寓言化的意味。

周濤以他獨到的藝術洞察力和獨特的審美視角注視著這些活力四射而各有不同的生命，借助動物與自然進行精神層面的溝通來探索世界。在他筆下，鼬鼠具有超自然的伸縮性、極度的靈活感，還有不可思議的變幻速度，這喻示著它不會受人類控制，只能看到它短暫而殘酷的消逝，給你閃電一擊，這正是時間讓人無奈的地方。還有當描寫到敢爬上谷倉頂的羊，它如同一位帝王一樣居高臨下，藐視權威，能將天然的野性與村子中的民俗結合得恰到好處，是一個充滿自信與靈力的生命。周濤筆下的動物形象凸顯了不同動物的性格特點，使每一種動物都有著鮮明的形象。

二、動物形象的個性美

在周濤看來，馬是積極進取的象征，是力量與優美的巧妙結合，是崇高感情的化身。以馬為題材或描述對象的篇章如《鞏乃斯的馬》《過河》《飲馬》《白馬夕陽》《高塌》等，都在表達對馬的關切和敬意。在他的名篇《鞏乃斯的馬》里，形容一頭身為首領的馬“它的確是無與倫比的強壯和美麗，勻稱高大……最明顯的特征是頸上披散著垂地的長鬃，有的濃黑，流瀉著力與尊嚴；有的金紅，燃燒著火焰般的光彩?！痹谶@寥寥幾筆之間就勾勒出馬驕傲地屹立于天地之間，氣度非凡。在另一篇《白馬夕陽》里，描寫了一只純白的馬在夕照的輝映下獨自站立，銀光閃閃，夢幻得似乎失去了真實，強調它作為一種生命物種的高貴。馬的身上同時還寄寓著歷史含義，和英雄一起征戰沙場的汗血寶馬并不是傳說，其精神與血脈仍能從鞏乃斯的馬身上找到。陳思和曾評價“（周濤）借助對馬的形象的描繪，表達了一種對不受羈絆的自由的生命境界的追求。……馬的形象寄托了作者自己對不受羈絆的自由的生命境界的追求?！?/p>

《稀世之鳥》中，作者著墨于朱鹮作為珍禽的稀有與高貴，“它紅嘴美目，身姿翩然，眉長尺許，一片華彩?！彼麑⒛抗饩劢褂谙∈勒澍B，使形象與象征之義二者有機地融為一體。周濤在描寫美的珍貴和脆弱時，總是拿老鼠和蒼蠅作為襯托，讓平庸的丑惡來凸顯真正的美在這個世界難以存活。文章最后作者不禁發生嘆息：“許多偉大的物種都在丑惡的包圍中不堪忍受棄世而去，你倆是不是也打算這樣呢？誠如是，這便是一次美的滅絕?！痹谥軡磥恚枷胧莵碓从谏?， 而生命， 雖然短暫卻美好， 也因其短暫才越發顯得美好。而朱鹮的美更像是生命的奇跡，遺世獨立，卻滿身光輝。

周濤筆下的生命都具有獨特的個性，水貂以其古靈精怪而出脫。在《猶豫的鞏乃斯河》中，描寫水貂的出現像是死水般的生活里驚現的一絲水花，帶來了生機與樂趣，被作者形容是“有獨立生存能力的大自然的珍品”，其特質則在于體型柔美，靈活而敏捷，不受人類的控制，偶爾一露面，隨即潛水而走，如此古靈精怪，是鞏乃斯河上的“唯一一點可愛的生趣”。陌生又新奇的動物描寫給讀者帶來了一種審美愉悅，同時也在進行靈魂的反思，動物不必當人類的玩物和附屬品，它們同人一樣，是有生命、有意識、有感覺的生命主體，它有自己獨立的價值。作者在對水貂進行真實的描摹時，也在體現個體的審美傾向，將自己對美的理解傳達到筆下的動物形象上，讓形象散發著美而煥發光彩。這種對動物靈動之美的書寫，所體現的是作者心靈與自然的對話及其對生存的反思。如吳培顯所說：“周濤散文致力于對客觀物象的描寫，其中體悟和充盈的是作家的人文關懷的意念?！?/p>

三、動物形象的象征美

（一）象征生命意志之美

周濤的散文始終充滿著昂揚的生命意識，這種生命意志表現在要把生存作為第一意志，不管是體型大與小或者力量強與弱，其共性都是在為生存而戰斗，充滿對生命的渴望。在周濤筆下隨處可見到“馬”的出沒，作者贊美馬群的競爭意識，強大的生命意志是生存的最大動力，也正是靠著這股求生意志而彰顯出強大的生命力所蘊藏的美感。同樣，還有《逃跑的火焰》這篇散文講述了一只狐貍在雪地上被一群人馬在后面圍追，它看向作者時“眼神里有哀告無援、祈求同情的聲音”，作者被這個眼神里所蘊藏的對生的渴望而打動和震撼，因此讓開一條路。雪的慘白映照著那團紅狐一直向前奔跑，這樣鮮艷跳躍的“紅”是象征著生命之光的火焰，也喻示著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求生希望的精神能量。“生命是美的，是充滿積極的欲望的”可以說是對周濤生命哲學的一個精準的概述。生命的勃發與頑強韌性在動物身上體現得更為明顯，他借助生動的動物形象感悟生命的意義，呈現生命的張力與美。物競天擇之下，生靈的死亡是如此稀松平常，但它同時也激發了生命的激情和悲壯，蒼涼的大自然也正是在這種刺激之下，蘊含著無限的生機與美麗。

（二）象征捍衛尊嚴之美

敢于追尋自由、捍衛尊嚴的生命個體，是作家在行文中一直積極肯定并充滿敬畏的描寫對象?！都t嘴鴨及其結局》一文里，寫一只紅嘴鴨誤入到人類的陷阱中，因為不肯當人類手中的玩物，不愿意接受當俘虜的命運，而寧愿活活氣死自己，也要捍衛自己的尊嚴。與“紅嘴鴨式”尊嚴不同，另一種尊嚴的形態出現在《蟲子，爬吧》中，寫到蟲子們即使渺小，卻自得起樂的生活著，絲毫沒察覺到上方有一個龐然大物在盯著它們?！跋x子爬得很莊嚴……它似乎并不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渺小、最可憐、最讓人輕視的生物”。作者試圖揭示人類盡管相對蟲子是造物主般的偉大存在，即便能主宰萬物又充滿威嚴，但生存境遇并不如蟲子，人類總是勾心斗角，為利益而相爭，忙碌一生卻終覺虛空，生而為人的尊嚴并沒有一只認真的爬蟲來得強烈。另外，在他看來，牛、駱駝和驢身上所具有的特性和模樣，都非常清楚地寫著人類對動物的征服，而這種生命對強者的屈服，則是放棄了生命的尊嚴和自由。所以，他執著于贊美敢展示生命尊嚴的高貴的動物形象，而厭惡和鄙棄被仆役的家禽。

四、結語

動物作為周濤散文創作中的審美對象，其中所蘊含的形象美和象征美互為補充，相得益彰。這些作品不僅生動展現了動物的生存狀態，更是在其身上注入了人性化的稟性和氣質，把獸性與人性完美地融合統一，象征著人類對某種生活狀態和精神境界的詩性探求，也由此對人的內心世界產生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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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258-259.

[3]何英.周濤的精神譜系[J].時代文學，2013（3）：56-57.

[4]吳培顯.自然與生命的完美融合[J].云夢學刊，2009（9）：113-114.

作者簡介：蔣菁（1993-），女，碩士研究生，新疆師范大學，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