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黑暗而生的勇氣

張北

多年的采訪經歷，讓我接觸了許多殘障人士。我總會把對方的遭遇換位到自己身上，設想自己最不能接受失去哪種感官。也許因為是攝影記者，我每次的答案都一樣——視覺。

2017年3月，我采訪了一個志愿者出租車團隊，他們常年免費接送一位盲人尿毒癥患者。作為攝影記者，我總會在路上預先想象現場可能出現的畫面。比如，司機攙扶著一位盲人老者緩慢前行，或者一位戴著墨鏡的中年人被大家讓進車內。可現實完全出乎預料，這位患者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姑娘叫劉晶，I型糖尿病晚期患者，她的眼睛因為糖尿病并發癥而失明，還患有尿毒癥，需要每隔一天到醫院進行透析。醫生說，她的生命只能維持三五年。那一年，她才30歲，而能夠和她一同扛起這一切的，只有同樣生活在黑暗中的媽媽。

這一次，我連換位思考的勇氣都沒有了。

“白天鄰居會幫助我走到樓下免費學鋼琴，他們都特別好。晚上除了聽電視，也會和媽媽一起唱唱歌！”在劉晶家里，她摸索著來到廚房：“張老師喝點兒我做的銀耳粥吧。”“原本我和媽媽是在一個房間住，但是因為看不見總會互相撞到，所以現在我搬到小屋住。”

她的樂觀開朗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從那以后，我們還陸續見了幾次面。最近一次見她，是在今年3月，在一場專為視障人士舉行的滿族服飾展演中，她身穿精美的滿族服飾自信地走在T臺上，我詫異許久。當天晚上，我戴上眼罩，試著感受劉晶的生活。眼前漆黑的那一刻，我仿佛站在十字路口，身邊“車水馬龍”，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可以想象，劉晶走在T臺的每一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勇氣。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們的人生似乎比我們更多了一些故事，無論故事的背景如何，這故事里一定有眼淚、有悲哀、有絕望。可我看到的他們，是笑臉、自信、希望，以及你我都未必有的才華與努力。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為他們打開善的大門，不辜負他們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