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鄭晉鳴
第一屆“好記者講好故事”,我用8分鐘講了五個好人的故事,其中就有守島英雄王繼才的故事。今天,我還用8分鐘,只講王繼才的故事,可惜他再也聽不到了。
2018年7月27日,王繼才在開山島去世。28日一大早,我冒著大雨驅車趕往灌云縣,在縣醫院太平間,見了王繼才最后一面。下午,陪王仕花去公墓給老王選了一塊墓地。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第二天,我再一次上了開山島,算起來,四年多,這是我第9次上島了,前面8次都有王繼才的陪伴,而這一次,他卻永遠地離開了。那一天,也是開山島32年來,第一次無人值守,整個小島在哭泣。
看著島上熟悉的一草一木,睹物思人,含淚命筆。第二天《堅守32年,王繼才永遠留在了開山島》見報,這篇報道得到了中央領導的肯定,受到了全國人民的點贊。
說實話,不是我的稿子寫得好,是王繼才的事跡感人。

□ 2017年2月21日,王繼才在江蘇開山島上眺望遠方。(新華社記者 韓瑜慶/攝)
回想起來,2014年8月5日,我帶了五個學生第一次上開山島,在島上住了五天,在《光明日報》寫下頭版頭條《王繼才夫婦28年孤島守海防》和整版長篇通訊《兩個人的五星紅旗》,引起了較大反響。
從第一次上島到現在,已經跨過了五個年頭,總有人反復問我,開山島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島?王繼才為什么一直在守島?記者為什么要跟隨采訪老王這么多年?

□ 2017年2月21日,王繼才夫婦在開山島上例行巡島。(新華社記者 李響/攝)
我給大家匯報,開山島只有兩個足球場大,距離最近的海岸12海里。五年前這里沒有淡水,沒有電,當然也不通手機,也不通網絡。這個小島上唯有的生命就是王繼才夫婦、三只小狗、五條凈化水的泥鰍和三只不會打鳴的公雞。
開山島為什么要值守?首先,它的戰略意義特別重要,它是黃海前線第一島。1939年侵華日軍侵略連云港時,就在這個島上歇腳。王繼才說,如果當時我們這個島上有人值守,侵略者就上不來了。
其次,開山島由于距離最近的海岸12海里,說起來不遠不近,如果坐快艇,只要38分鐘就可以到達,所以,小島成了“黃賭毒”和蛇頭向往的地方。曾經有個蛇頭為了偷渡,給王繼才送10萬塊錢;也曾經有賭徒想在島上開賭場,要給老王提成9.3%;還有娛樂商販想開歌舞廳,拿出了11%的提成,都被老王拒絕了。王繼才說,這個島是國家的,不是我家的自留地。


□ 2017年1月1日,王繼才夫婦在開山島的最東邊舉行向國旗敬禮儀式。(新華社記者 李響/攝)

□ 2017年2月21日,王繼才夫婦站在江蘇開山島的碼頭。(新華社記者 李響/攝)
整整32年,11680天,夫妻倆每天過著同一天的生活。其中20多年,全部都是沒有水沒有電,只有一盞煤油燈、一個煤炭爐、一臺收音機的日子。
每天早上,夫妻倆扛著紅旗到后山升旗,男的升旗,女的敬禮。沒有國歌,沒有奏樂,也沒有人看。升旗后,寂寞難耐就在島上數鵝卵石,再沒有事了,就在樹上刻字。原來人們不知道這個島上有人,經過報道后,人們知道了王繼才夫婦,后來,所有船只路過這里時都會鳴笛三聲。王繼才說,每到這個時候,我都很激動,我感覺全國人民都在關心著我。20多年里,他們聽壞了19臺收音機,用壞了200多面紅旗,60多根旗桿。
王繼才曾告訴我,他的二舅是一名軍人,曾經在黃海海面與日本侵略者進行過戰斗,二舅臨死時說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盞燈,這盞燈能亮多久,人就能走多遠。這盞燈就成了王繼才心中的信念和信仰。王繼才曾告訴我:“別看這個島小,又艱苦,只要我站在這里,我們國家的雄雞版圖就不缺胳膊不少腿;只要每天升起五星紅旗,這個島就有顏色,出海的漁民只要看到紅旗,就回家了。”
因為這份信念和信仰,王繼才用一個民的本分,完成了兵的責任。
我認識王繼才算起來已經14年了,前10年,因為沒有邁開腿,所以一直沒上島。
后來由于運動了腳力,五年不到,九次上島,才知道真正的開山島和真實的王繼才;由于開動了眼力,才看到老王守島的苦樂酸甜;因為發動了腦力,才去思考平凡英雄背后的初心偉力;也因為充分調動了筆力,才寫出了全國人民點贊的好稿。
“世上的路被詩人寫作山高水長,世上的人被追問想要怎樣一生。”我今年已經60虛歲了,講完老王的故事回去,也就該退休了。今年,總算回山西老家陪85歲的老母親過了40年來
的第一個中秋節,母親說,這或許也是她的最后一個中秋了。有人說你大半輩子都在奔波,不值!聽了王繼才的故事,我想問大家,怎樣的人生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