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佛山木版年畫故事發展的因素

（華南師范大學城市文化學院 528225）

一、佛山木版年畫簡介

年畫起源于古代的門神畫，早在漢代，中國就有貼門畫的習俗。過年貼年畫的習俗由來已久，人們在年節這些重要的日子里貼年畫，希望通過年畫上所繪的內容實現所求，有辟邪、祈福之意，因此年畫多為吉祥喜慶寓意好的圖畫。年畫最早可以追溯到神荼和郁壘。馮驥才先生將廣義的木版年畫定義為歲時繪畫，狹義的年畫只是一種年俗藝術。就佛山木版年畫而言，應年俗而生，年畫上所呈 現的內容，許多都源于廣為流傳的民間故事、神話與歷史人物，如《五谷豐登》、《北帝》、《梅花童子》等年畫，既迎合了人民大眾的心理需求又含有嶺南地區的特色，將嶺南地區的民俗風情與民間藝術結合在一起，具有極大的趣味性與觀賞性。

年畫的分類離不開其內容、功能、制作工藝三大類，年畫的內容與其要實現的功能息息相關，所以分類都是大同小異，只是分類標準的詳細程度不同。佛山門神行，其產品種類大致分為門神畫，歲時風俗畫，神像畫三大類，附加生活用品畫（如燈畫、扇畫、商品標簽）、宗教及民間祭祀用品畫（紙馬、神衣、符篆、簽疏等）和民俗用品畫（如各種節慶神誕裝飾品的配件等），今通稱為佛山木版年畫。1作為五大年畫之一的佛山木版年畫在內容、圖樣上隨著時代不斷變化，其變化的主要是受民間信仰、民俗觀念、嶺南經濟發展、傳統手工業的相互借鑒、道德教化的需求等五個方面的影響，下面就這五個方面進行詳細的闡述。

二、促進佛山木版年畫故事發展的因素

（一）民間信仰

儒家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影響著中華民族的社會結構、文化范式，以及各地區的文化氛圍，佛山也不例外。儒家的倫理道德觀念協調維護著地方的各種關系，儒家道德規范約束著個人和組織間的行為。儒家信仰在佛山木版年畫中有較多體現，其中表現孝道思想的有現藏佛山市博物館的古刻版《二十四孝圖》殘版，原應有24幅，現僅剩6幅，分別為《伯瑜泣杖》、《老萊子戲彩娛親》、《江革行傭供母》、《聞雷泣墓》、《吳孟恣蚊得血》、《楊香猛虎救父》。2儒家文化中的“孝”被封建帝王利用來為他們的統治服務，而木版年畫中的行孝故事有道德教化的作用，說明當時的百姓已經認同了“孝”的做法。

此外，佛山中還有不少表現忠、孝、信、義和鼓勵入世題材的木版年畫，如《和氣生財》、《關公坐鎮》、《加官進爵》、《福祿封侯》等，還有許多表現儒家思想的歷史題材木版年畫。3以儒家故事為內容的佛山木版年畫與儒家信仰之間有著相輔相成的作用：儒家故事讓年畫深入民間傳播開來；年畫的傳播又宣傳了儒家的倫理規范。強化了儒家思想的社會教化功能。與老莊思想有緊密聯系的道教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道教是起源于我國本土的宗教，古代歷史上北人南遷，與此同時在嶺南落地生根的還有北人的道教信仰，反映在佛山木版年畫中則是道教題材的年畫種類和數量極為豐富。佛山處于珠江三角洲的腹地，百姓為防止水患的侵擾而崇尚水神，木版年畫在受道教深遠，其中關于水的題材就有：《龍母》、《北帝坐鎮》和《北帝群仙圖》等。其他的道教題材畫有：《紫薇正照》、《財神》、《哪吒鬧海》、《南山進士》、《玄壇》、《封神榜的故事》等，這些年畫或體現自由精神，或體現自然精神，大都有驅邪祈福之意。

在佛山祖廟博物館有這樣一幅對聯：“鳳形涌出三尊地，龍勢生成一洞天。”這幅對聯的意思是說：佛山是一塊風水寶地，這里與佛教頗有淵源，曾經在塔坡崗古寺發掘出了三尊小佛像。佛山深受道教影響，這里也是北帝修行的地方。佛山的佛教寺廟眾多，佛教在佛山也有深厚的群眾基礎，與此相對應，木版年畫也被許多佛教信眾用來宣傳佛教教義，如《觀音大士》、《送生圖》、《賓公生佛》等。

（二）民俗觀念

1.驅邪避災

佛山地處中國南部，天氣炎熱潮濕多雨。古代的科學技術比較落后，人們無法憑自身力量對抗自然和重大疾病，便把對自己的愿望和對自然的祈求寄托在神靈身上，以求自身平安，不受瘟疫、水患的侵擾。驅邪辟災類的木版年畫主要是一些門神畫及神像畫，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負責守護門庭、祛邪納福的將軍型武門神畫。這些門神畫描繪了關公門神、和合二仙門神、鐘馗門神、五子門神、岳飛、溫瓊、秦瓊、尉遲恭 、鄭成功等智勇雙全的武者形象。鐘馗作為民間家喻戶曉捉鬼辟邪的保護神。在年畫中以正義凜然、大公無私，為民除害的形象出現。民間張貼鐘馗神像，也是為了祈求神靈，消災避邪，保護家庭免受兇邪侵害。人們以諧音，用蝙蝠代“福”，創作了《引福歸堂》這幅年畫。這幅畫中鐘馗一只手拿著寶劍，另一只一手拿著“引福歸堂”扇子。這充分表明了民間對鐘馗神像寄予的期待。

2.祈財納福

佛山自古為經濟重鎮，沿海工商業發達，從事商業活動的人眾多，因此當地的財神信仰濃厚。人們崇尚財神，希望祈求招財進寶，財源廣進，經典的財神畫有祈求財源廣進、發家致富的福神型文門神畫，如《財神到》、《丁財兩旺》、《五路財神》等。財神分為正財神和偏財神。按照民間的說法，正財神是我們信奉的文武財神，偏財神就是專發橫財的財神。佛山木版年畫中的文財神一般有：比干、范蠡、福壽祿中的祿星，武財神則是關公和趙公元帥。財神是佛山木版年畫中品種最多的年畫，除了信仰財神，各個行業還信奉著自己行業的保護神。華光大帝是佛山粵劇和金花行的行業神，關帝是佛山油豆行、商業界和部分武術拳種的行業神，雷公是佛山制藥業的行業神。佛山目前可知的50多位行業神大多非自己創造，與中國其它地區的行業神相似，但是根據佛山手工業和商業的具體情況，對神靈進行了本地化的分封。4在佛山本地地位的武財神最高的當屬“趙公元帥”，相傳“趙公元帥”是招財、納珍、招寶、利市四神的統率。趙公財神不僅僅是武財神，也更是一位正財神。

3.求子祈福

多子多福是中國傳統家庭觀念的產物，古老的佛山木版年畫中就有用紅棗、花生、蓮子等作為意象，表達人們子孫滿堂的愿望，如《子孫萬代》、《天姬送子》、《添丁發財》等。這種習俗延續到現代是婚禮時會送給新娘寓意“早生貴子”的物品。佛山木版年畫中童子題材的年畫既體現了兒童的性格特點——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又體現了對于兒童生命的關愛和呵護。保護兒童無病無災、健康成長的《護生圖》、《孫悟空坐鎮》、《鎮宅神虎》等年畫也廣受民間歡迎。這類年畫表現了人們對子孫昌盛、家族興旺的理想追求，這種以血緣系統為核心的文化心理，不僅影響到人們的文化生活習俗，同時也反映到民間年畫的創作觀念上來。5

（三）傳統手工業作品意象的相互借鑒

明清時期的佛山，不但是嶺南經濟重鎮，而且是全國的四大名鎮之一，手工業十分興旺和發達，因此佛山民間工藝品的品種眾多，如剪紙、獅頭制作、燈色等。各種手工藝又相互影響和借鑒，木版年畫也不例外。它的一些經典內容題材就借鑒了石灣陶瓷的人物造型，石灣陶瓷中的眾多人物、神仙、動物、花鳥蟲魚等都成為佛山木版年畫的題材的來源 ，比如一些人物類石灣陶瓷，觀音、菩薩、濟公、鐘馗、八仙、壽星、關公等，在佛山木版年畫中都有表現，特別是“關公”、“鐘馗”等人物造型，無論是面貌長相，還是其神態姿色，都與佛山木版年畫中的造型大同小異。在主題上，二者也表現出了共同的避災驅邪、祈福求安等民俗心理。6佛山作為粵劇的發源地，誕生于此的石灣陶瓷也借鑒了粵劇當中的人物形象。佛山木版年畫在對石灣陶瓷的借鑒中也帶上了粵劇人物的特點：夸張粗曠的線條、豐富艷麗的顏色。

（四）嶺南經濟的繁榮

佛山木版年畫在乾隆、嘉慶年間最為輝煌。最鼎盛時期，全佛山有大大小小年畫作坊200多家，從事年畫制作的人員也超過2000人，每日產出年畫達12000對。據資料記載，當時的“門神行”遍布大街小巷，“木版印制的門神生產快、產量多、價格廉，很快就成了家家爭相張貼的必需之物，以至出現‘十里同風’的民俗事象。”7清代木版年畫經濟繁榮的根本原因是佛山地域經濟的繁榮，人們除去基本生活花費還有閑錢可以為家庭添置用品，加上當時佛山地區宗教活動興盛，百姓對神像題材的年畫有大量需求，進而促進了木版年畫神像題材故事的發展。除了祭祀、祈福，木版年畫還有裝飾環境的功能，木版年畫中的窗花、燈畫、幡畫就明顯帶有美化環境的功能。這從側面反映出當時部分百姓的需求層次已經超越了生存的需要，體現出城鎮經濟的發展。佛山木版年畫不僅僅在國內深受歡迎，更是遠銷海外。佛山作為全國四大名鎮之一，經濟繁榮、水系發達，外出貿易的商人也將年畫帶去了海外。

（五）道德教化的需求

教化功能是指年畫對個人行為過程潛移默化的教育和影響作用。佛山木版年畫雖通俗易懂但文化底蘊深厚，能夠生動形象地向人們傳遞做善事、孝祖先、取財有道等正面的價值觀和人生觀。佛山木版年畫又能在道德、精神層面宣揚仁、義、禮、智、信，鼓勵人們踐行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培養自身的道德情懷。前文提到的表現孝道思想的古刻版《二十四孝圖》殘版就是在這種道德教化的需求下應運而生。

在民間信仰、民俗觀念、傳統手工業作品意向的相互借鑒、嶺南經濟的繁榮、道德教化的需求的影響下，佛山木版年畫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里煥發著生機。在當代佛山木版年畫傳承人更將流行元素與傳統木版年畫結合，創造出了如：百吉圖、木版年畫許愿箱等等產品。在兼顧實用性與審美的基礎上，既滿足了人民內心情感寄托的需要，也讓佛山木版年畫在當代真正的傳下去、“活”起來。

注釋：

1.馮驥才.中國木版年畫集成·佛山卷[M].北京：中華書局，2010：14.

2.程宜.從佛山木版年畫看佛山民眾的信仰[J].收藏家，2012 9：61.

3.林明體.嶺南民間百藝[M].廣東：廣東人民出版社，2008：61.4.林明體.嶺南民間百藝[M].廣東：廣東人民出版社，2008：65.

5.黃衛紅. 佛山木版年畫：從歷史中走來[N]. 中國文物報，2006 05：4.

6.黎漢明. 佛山木版年畫審美研究[MA]，2015：55.

7.馮驥才.中國木版年畫集成·佛山卷[M].北京：中華書局，2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