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財經素養教育的目標建構及闡釋
——基于“學生為本，國家為重”的教育本然

張男星 王春春 張運紅 楚曉琳 譚俊英

新時代，財經素養教育業已成為我國經濟戰略的重要內容和貫徹落實黨的教育方針、實現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的必要路徑。基于此，財經素養既是個體問題，更是國家問題；財經素養教育既要基于個體，更要指向國家。

在這樣的背景和趨勢下，財經素養教育不只是也不應只是一種局限于財經知識講解、經濟現象解讀、理財技能傳授等事實性活動，而一定要有基于并超越這些事實性活動的教育目標。如何構建這個目標是當前我國財經素養教育的重大理論與實踐問題。

一、財經素養教育目標建構的依據和邏輯

（一）建構依據：時代意義與理論標準

1.財經素養教育的時代意義

第一，財經素養教育是落實國家重大戰略的重要舉措。2015年和2016年先后發布的《關于加強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工作的指導意見》[1]和《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2]要求教育部將金融知識普及教育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切實提高國民金融素養，并建立金融知識教育發展的長效機制。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今后三年要重點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3]其中兩大攻堅戰都與財經和金融領域息息相關。圍繞國家攻堅目標，教育一方面要培養能夠有效化解金融風險和推進金融扶貧的高素質人才，另一方面要普遍提高公民財經素養，尤其要注重提高經濟欠發達地區特別是貧困地區人口的財經素養，這也是落實“扶貧同扶志、扶智相結合”理念的重要舉措，是阻斷貧困代際傳遞，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一個重要途徑。

第二，財經素養教育是貫徹國家教育方針的重要路徑。在2018年舉行的全國教育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立足基本國情，遵循教育規律，堅持改革創新，以凝聚人力、培育人才、造福人民為工作目標，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建設教育強國、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4]實施財經素養教育就是貫徹落實黨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

財經素養教育是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重要路徑，它以勞動教育為起點和手段，以德育為目標和方向。財經素養教育涉及財富獲得、財富管理、財富傳承等，而勞動是創造社會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源泉。通過財經素養教育，可以糾正人們對勞動的偏見、成見和狹義理解，使學生更清晰地認識到勞動創造財富的本然，懂得只有通過誠實且有智力的勞動才能獲得和創造財富。同時，財經素養教育倡導以適當方式讓學生參與或模擬參與社會生活里的經濟活動，從中感知社會、體驗社會，將財富與幸福生活、社會的公平正義、個體對國家的責任統一起來，堅決反對唯利是圖、拜金主義、物質至上等不良金錢觀和財富取向，從而在更深層次體悟勞動最偉大、通過誠實的勞動獲取收入最光榮，以此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

第三，財經素養教育是學生立足當下面向未來的重要基石。教育要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財經素養教育是培養學生立足當下適應未來社會發展能力的重要基石。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經濟高速發展，財富不斷積聚，人民生活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國際化、全球化、信息化、科技創新使人們的生活更加便捷的同時也面臨更多風險和挑戰，日益復雜的現代化生活越來越需要人們具備一定的財經素養。新時代背景下，提高公民財經素養，是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培養適應新時代要求的時代新人，培養適應經濟社會轉型和國際競爭需要的應用型、復合型人才以滿足社會發展需要的內在要求和重要途徑，也是對人民群眾對于優質教育迫切需要與殷切期望的一種回應。中國財經素養教育協同創新中心在2018年一項調研中發現，逾九成的調查對象（95%的學生、92%的教師、95%的家長）認為財經素養教育重要、比較重要甚至非常重要。并且有88%的學生、91%的家長和87%的教師主張在高中以前開展財經素養教育。其中，認為應從小學開始開展財經素養教育的學生、家長和教師占比最高，分別是44%、48%和36%。[6]

2.財經素養教育的中國標準

事實上，一些國際組織和發達國家早已高度重視提高公民的財經素養。例如，OECD 早在2002年就發起了財經素養教育項目及相關活動，還發布了《青年財經素養能力框架》，并于2012年和2015年先后在PISA（國際學生能力測試）中增加了財經素養測試。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都發布了財經素養國家戰略，研制了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還成立了專門的組織針對不同群體開展財經素養教育提升公民財經素養。我國一些地區、學校和社會機構近年來也在不同程度地推進各種形式的財經素養教育，但因缺乏相關的標準，我國財經素養教育總體上呈現出淺層化、碎片化、質量參差不齊、價值導向偏離等問題。中國財經素養教育協同創新中心于2018年1月正式發布了覆蓋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各學段的《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被有關專家認為“具有世界視野，中國特色” “填補了國內這一領域的空白” “在中國財經素養教育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7]這將有助于規范我國財經素養教育的實踐內容，明確財經素養教育的目標，提高財經素養教育的質量，進而提升我國公民的財經素養。

在《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中，我們依循個體融入社會、參與經濟的路徑進行設計，將我國學生所應該達到的財經素養教育標準分成了五個維度，分別是收入與消費、儲蓄與投資、風險與保險、制度與環境、財富與人生。每個維度又分別對應支撐三個具體的目標，即認知、技能、態度，從而形成了中國財經素養教育的“五維三標”框架體系。“五維”逐步遞進，層層升華，為學生搭建清晰的財經素養體系，引導他們合理認識勞動與經濟事務，理解經濟規則與制度，形成關于勞動、金錢、財富與人生幸福關系的正確思想，提升人生境界。 “三標”以了解知識與事實為起點，演進到獲取方法與技能，再深化為形成觀念與態度。其中“形成觀念與態度”這一目標主要是針對不同維度內容中應該形成的、知識范疇針對性的特定觀念與態度；而“財富與人生”維度則超越具體知識范疇，從整個經濟活動及其與人生發展關系的角度而言，指向應該獲得的基本思想與境界。

表1-1 《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各學段通用結構

與國際組織和國外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或框架相比，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具有以下五個特點：一是更加重視財經價值觀的引導；二是更加突出個體與社會、國家的經濟關聯；三是更加彰顯傳統文化中的優秀經濟思想；四是更加強調勞動創造財富的態度；五是更加強調對制度、規則的理解與遵守。[9]

（二）建構邏輯：“三九五體系”

鑒于上述有關財經素養教育意義的認識，我們將財經素養教育理解為“財經素養教育不只是單一或專門化的財商教育、金融教育、消費者教育、財經教育，它是培養個體應對經濟生活所必備的財經知識、理財技能、財富觀念與人生信念等基礎修養總和的活動。[10]財經素養教育以勞動教育為起點和手段，以德育為目標和方向，是勞動教育、生活教育、思想教育和情感教育的集合。”[11]據此，我們認為通過財經素養教育就是要形成學生未來參與經濟生活所需要的觀念、態度、方法、技能、情感等，培養他們作為個體勞動者參與和建設經濟社會的合格品質。

構建中國財經素養教育目標的出發點是“學生為本、國家為重”的教育本然。中國實施財經素養教育與其他國家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它不止要教會學生如何面對自己進入經濟社會的理財問題，更要教會學生在經濟生活中如何關照自己的經濟事務以及如何處理與國家經濟活動的關系問題。所以，中國的財經素養教育要以促進個體進步、維護國家發展為根本目的，建構起基于學生、面向國家的具有中國特色、世界視野的財經素養教育目標。

以“學生為本、國家為重”為旨歸的財經素養教育目標要思考財經素養教育應培養學生什么樣的觀念和行為；通過培養學生這些觀念與行為，可以讓學生成為有利于國家經濟發展與社會穩定的什么樣的人。依循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研制的思想與特點，我們建構了財經素養教育“三九五體系”目標，如圖1-1所示。

圖1-1 中國財經素養教育“三九五體系”目標

三即“形成三個觀念”，包括勞動觀、金錢觀、財富觀，這是財經素養教育的基礎型目標。財經素養教育以勞動為起點，以德育為目標指向。它要告訴學生正確的勞動觀，要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去獲取收入，創造財富；有了收入，需要有合理的金錢觀，理解金錢對于生活的正當意義，處理好利與義的關系，既不能成為金錢的奴隸，也無須輕視金錢的勞動與生活意義；在不斷累積與創造財富的過程中，要具有正義的財富觀，知道財富的創造既是個體能力和努力的體現，也是社會支持的結果，懂得財富創造的社會責任。“三種觀念”從勞動付出—獲得收入—累積財富這一經濟活動過程逐一展開并覆蓋，為學生未來從事經濟活動形成基本的財經素養底色。

九即“理解九對關系”，這是財經素養教育的擴展型目標。財經素養教育要教會學生集中理解這些關系，包括從付出勞動演繹出的“付出勞動與獲得收入、誠實勞動與個體尊嚴、勞動能力與尊重他人”三對關系；從賺取收入演繹出的“賺取收入與遵守規則、信用原則與市場秩序、收入差距與風險管理”三對關系；從累積財富演繹出的“個體努力與社會支持、個人財富與國家發展、財富擁有與人生幸福”三對關系。通過對這些關系的理解，將財經素養教育的基礎型目標“三種觀念”予以深化和具體化。

五即“成為五個合格者”，這是財經素養教育的結果型目標。財經素養教育的最后目標是要讓個體進入社會經濟生活時成為五個方面的合格者，助力其成為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和接班人。包括能夠成為合格的勞動者，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勞動者；成為合格的消費者，做一個成熟理性的消費者；成為合格的理財者，做一個誠信規范的理財者；成為合格的管理者，做一個保有財富的管理者；成為合格的創造者，做一個財富人生的創造者。這五個合格者，是個體在經濟生活中或將承擔的不同角色，不同角色的存在價值和能力要求，其間的關系主干是層層遞進與提升。“成為五個合格者”的財經素養教育目標，旨在幫助個體能夠在人生不同階段勝任經濟生活中的不同角色，為個人幸福、家庭福祉、國家穩定和社會發展發揮應有的作用。

如果用一棵樹來比喻“三九五體系”的財經素養教育目標，基礎型目標“形成三種觀念”就是樹干，支撐著整個財經素養教育的根本價值導向；拓展型目標“理解九對關系”就是樹葉，豐富與細化著財經素養教育的基本內容范疇；結果型目標“成為五個合格者”就是果實，標識著財經素養教育的預期達成效果。

二、基礎型目標：“形成三種觀念”

財經素養教育的基礎型目標是“形成三種觀念”：勞動觀、金錢觀、財富觀。這三觀的構建既是延續中國文化傳統的歷史基因，又是應對當前經濟社會中的現實問題，更是踐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落實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因而財經素養教育的基礎目標是促進學生形成新時代所應該具備的“三種觀念”。

（一）正確的勞動觀

勞動是財經素養教育的邏輯起點，因此，財經素養教育必須著眼于培養學生正確的勞動觀，這是學生成為有用社會個體的關鍵。正確的勞動觀意味著能夠尊重勞動及他人勞動，尊重誠實的勞動以及懂得珍惜勞動的成果。

勞動是人類獲得生存物質條件的前提，一個人只有樹立了正確的勞動觀，才能自覺強化“辛勤勞動最光榮”的意識，用雙手和智慧去創造人生，實現自己的理想，并對人生觀、世界觀的形成起到積極的作用。[12]首先，學生只有在理解勞動與財富收入之間抽象的邏輯關系的基礎上，才能對勞動的價值有深刻的理解，進而尊重勞動本身以及他人勞動。其次，正確的勞動觀要培養學生的契約精神和守法意識，學會誠實勞動。理性經濟人的特征使人們在勞動中慣于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這極易導致逾越道德底線，產生投機取巧的行為，甚至不惜鋌而走險以致誤入歧途。因此，應當通過財經素養教育讓學生學會尊重誠實勞動。再有，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學會尊重勞動成果。懂得所有形態的成果都是勞動者的辛苦付出，這些成果積累成社會的財富，要尊重與愛惜勞動成果。

（二）合理的金錢觀

財經素養教育不回避金錢問題。合理的金錢觀意味著能夠正視金錢對于生活的正當意義，處理好利與義的關系，并懂得通過合法方式賺取金錢。此外還要認識到金錢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生意義也并非全部由金錢來衡量。

中國儒家文化在“義利”關系上是重義輕利，甚至恥于談利言商說錢。孔子建立的以仁為核心的倫理思想體系中就提出了“義以為上”（《論語·陽貨》）的道義原則，為后世儒家的價值觀和義利之辨提出了方向，[13]從而形成了崇義輕利的價值傳統。孔子之后，崇義輕利的思想被后世儒家學者進一步繼承、放大進而確立了輕利重義、以義抑利的義利觀。但中國傳統文化中仍然有一股力量在強調“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用之有度”。《易傳·乾文言》率先提出“利者，義之和也”的義利觀，把“義”置于“利”的基礎，并且以“義”統御“利”。[14]今天我們倡導的財經素養教育是要尊重個人正當的利的訴求，在尊重正當利益的基礎上實現義利的協調統一。財經素養教育要教會學生在尊重社會規則的前提下，通過合法途徑獲取正當經濟收入。同時也要讓學生明白，金錢是獲取生存物質保障的基礎，但它只是實現人生價值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不能成為金錢的奴隸，甚至為獲得金錢或更多財富去做違法害人的不義之事。換言之，不因利害義，不為義恥利。

（三）正義的財富觀

貨幣本身不等于財富，金錢原本也無好壞之分。但金錢的賺取過程以及財富的使用方向卻具有一定的價值偏向，尤其是在人類社會的關系網絡中，財富不單單體現為人與金錢的關系，更包含人與人、人與群體、人與人類等諸多關系乃至集合。當眾多關系與財富交織在一起時，財富觀念就具有了正義與非正義的區分。正義的財富觀意味著在財富的賺取、累積、傳承、使用的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人與自己、人與人、人與群體、人與社會、人與人類的眾多關系。

首先，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懂得金錢財富的獲取與個人努力和才能相關。孔子曾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論語·里仁》），又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這實際上指出了財富的獲得要靠自己的努力，任何投機取巧的方式都為人所不齒。中國古人對于財富獲取的正義立場應當在財經素養教育中體現并繼承和發揚。同時，個體財富的獲得總是以社會資源的消耗為代價。財經素養教育要教學生明白，財富雖然是自己的，但是獲得財富所消耗的資源卻是社會的。無論賺錢多少與否，都是在不同程度地運用、消耗社會資源。可以說，個體獲取財富的資源都來自社會，個體獲取財富的越多，消耗的社會資源也就越多，因而個體對于社會所應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大。正義的財富觀要讓學生明白，個體財富的獲得與社會資源及制度系統的支持是分不開的，要懂得感恩社會、回饋社會。

財經素養教育上述“三觀”之間是相互聯系、彼此遞進的邏輯關系。勞動是創造財富的起點，在勞動中要處理好義與利的關系，堅守基本的“義”，鼓勵正當的“利”，使勞動獲取財富成為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過程，防止對金錢的過分非理性追求和狂熱。最終，財經素養教育還要使學生明白，財富的獲取與社會的支持分不開，財富屬于自己，但資源來自社會，個體所擁有的資源量與社會責任應成正比。

三、拓展型目標：“獲得九對理解”

在引導學生形成正確的勞動觀、合理的金錢觀、正義的財富觀這些基礎型觀念過程中，需要進一步深化財經素養教育的目標，將相對抽象的概念內涵以不同的邏輯關系串聯在一起，進而形成九對關系化范疇，構建出財經素養教育的拓展型目標，即“獲得九對理解”。

（一）理解勞動及相關關系

1.付出勞動與獲得收入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勞動付出與收入獲得的關系。一方面，理解只有付出勞動才能獲得收入。勞動是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的基礎，勞動有分工，分工形成各種職業；社會勞動者以職業身份從事勞動，進而獲得經濟收入，以維持個人生存及家庭生存的需要。為此，個體只有通過勞動才能獲得收入，包括付出體力勞動或腦力勞動，簡單勞動或復雜勞動。市場經濟過程中那些做出貢獻的資本、技術、經營管理等要素依據其所有權取得的收入是合法的。僅從這個意義上說，不存在“不勞而獲”。另一方面，理解付出了勞動就應該有收入。付出了勞動都應獲得勞動報酬，即經濟收入。這是勞動者的基本權利，為所付出勞動索取收入是正當的。

2.誠實勞動與個體尊嚴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誠實勞動與個體尊嚴的關系。一方面，只有依靠誠實的勞動來自食其力，個體才是有尊嚴的人。誠實勞動就是要求個體在遵守國家法律法規的前提下，用自己的體力勞動或腦力勞動為社會創造財富并獲取收入。習近平總書記在同全國勞動模范代表座談時的講話中指出：“人世間的美好夢想，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實現；發展中的各種難題，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破解；生命里的—切輝煌，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鑄就。”[15]另一方面，誠實勞動者享有個體尊嚴。每個人都自覺做一個誠實勞動者，同時，每一個人都自覺尊重誠實勞動者，雙向過程中的誠實勞動者享有著應有的個體尊嚴。國家及社會形成保護誠實勞動者的政策、制度及文化環境，是誠實勞動者秉持誠實勞動的覺知、意識、價值、尊嚴和信念的重要基礎。

3.勞動能力與尊重他人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勞動能力與尊重他人的關系。一方面，理解每個人的勞動能力是不一樣的。個體的勞動能力有大小之分。這種個體間能力的差異，可能是主觀努力程度造成的，也可能是客觀的或先天的因素引起。勞動者往往是根據自己的能力并在自己能力范疇里選擇適合的勞動職業，創造不同的勞動成果。另一方面，理解無論個體能力大小，只要個體是在靠自己的誠實勞動創造財富，都是值得尊重的。所有勞動者具有平等的地位和人格，正在于他們在誠實的勞動過程中，都付出了自己能力所承載的勞動（投機取巧者沒有誠實勞動，不在此列）。因而，無論勞動者從事何種職業、參與何種形式的勞動，只要是通過誠實的勞動對社會產生了積極意義，不管其勞動結果的社會貢獻大小，都值得尊重。我們要拋棄社會上存在的鄙視簡單勞動、體力勞動的不良偏見，防止勞動等級化、高低貴賤化，防止把某些勞動形式看得比別的勞動形式更重要。[16]

（二）理解收入及相關關系

1.賺取收入與遵守規則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必須賺取正當合法的收入，而正當合法的收入只有通過遵守規則的勞動才能獲得。一方面，規則是經濟活動得以開展與維持的必要條件。只有形成并遵守規則，大家才能在公平的經濟活動中獲得各自應當和正當的收入。另一方面，規則不是一成不變的，任何規則的形成都是社會群體彼此妥協、達成共識、共同推進的結果。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們賺取收入的方式會發生變化，賺取收入的活動規則也需要不斷加以補充、修改和完善。

2.信用原則與市場秩序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秉持信用原則，才能穩定市場秩序，守住經濟活動的安全底線。信用是建立和規范市場經濟秩序的重要保證。一方面，要維護個體信用與市場秩序的一致性。當個體遵循信用原則、運用正當手段、合法途徑追求市場利益時，便能維持與穩定信用與市場秩序的一致性。個體一旦違背信用、破壞規則，就必然會影響正常的經濟行為，引發冒險違法活動，導致市場失序，社會交易成本增加，個體自身也難逃風險。另一方面，要把信用原則的經濟意義根植于內心。當個體的市場行為純粹受經濟利益驅使時，極易導致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而與信用價值產生沖突，做出損害市場秩序的行為。所以，持久的信用是將規則不僅作為一種經濟活動的外在原則來看待，更是將規則當作經濟行為安全的內在約束來理解與踐行。個體越信用，行為越規則，市場越秩序，彼此越安全。

3.收入差距與風險管理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社會個體間的收入差距可以因自身能力、生存環境等個體原因以及歷史階段、國家政策等社會原因而客觀存在。不論是個人還是國家，都面臨著如何預判和應對因市場波動、規則破環、信用喪失、操作失誤等多種原因導致的各種經濟風險。一方面，個體要正確看待收入差距存在的原因及結果，應以滿足正當生活需求為經濟目標，對自己的收入進行合理增值以及相應的風險管理。尤其是在從事股票、期貨等金融活動時，更是要具有高度的風險意識和基本的管理預案。另一方面，國家通過稅制改革、反洗錢等方式，不斷深化改革，完善制度，從宏觀層面加強風險警戒線的管理，公正縮減個體間的收入差距，使每個人都能更多享受到勞動創造財富的收益。

（三）理解財富及相關關系

1.個體努力與社會支持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財富的創造同時需要個體的努力以及社會的支持。一方面，個體財富的賺取需要個體的才能與努力，社會的每一份財富都是每個個體體力與智力的勞動付出所成就的。一般而言，善于賺取財富的人是善于運用智力、捕捉社會資源的人，也是勤奮工作的人。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那樣“人世間的一切幸福都需要靠辛勤的勞動來創造”。[17]沒有個體的努力，就沒有社會的財富的創造與積累。另一方面，個體財富的創造也需要社會系統的支持，包括社會資源的供給、經濟制度的安排、經濟政策的利導等。其中社會資源還包括有限的自然資源、資本資源、人力資源等。正是在這些社會支持系統的支撐下，個體才能賺取收入，不斷積累財富。

2.個人財富與國家發展的關系

正是因為財富創造的同時需要個體的努力以及社會的支持，因此，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每個人的財富獲得都與國家發展息息相關。一方面，只有國家強大了，才能促進個體財富的快速增長。改革開放四十年來的巨大成就充分表明，國家發展強大了，才能為每個人提供穩定的經濟環境和有效的激勵機制，激活個人賺取財富的動力，不斷累積社會財富。另一方面，個人賺取財富的活動是推動國家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過程。國家的經濟活動是由眾多個體的經濟活動集合而成，需要個體在財富賺取的過程中不要損害國家利益以及國家的可持續發展秩序。再一方面，當個人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后，應更能深刻地理解富有、理解貧窮，要通過多種途徑來回報社會，反饋國家，兼濟天下。改革歷史讓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他們擁有帶動和幫助落后地區和人群的責任。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現在，我國大部分群眾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出現了中等收入群體，也出現了高收入群體，但還存在大量低收入群體。”[18]在著眼消除國內貧困，打贏脫貧攻堅戰的同時，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消除貧困是人類的共同使命”，呼吁要“為共建一個沒有貧困、共同發展的人類命運共同體而不懈奮斗”。[19]

3.財富擁有與人生幸福的關系

財經素養教育要讓學生理解財富擁有的程度與人生幸福的程度肯定有關聯，但不一定是正比關系，或至少不總是正比關系。一方面，物質財富的擁有是能帶來人生幸福的。這種幸福感源于，當一個人能夠賺取和擁有物質財富時，不僅可以為個體及其家庭的生活安全提供保障；也證明了個體的經濟才能，體現了個體的勞動付出得到了有效回報，其自食其力的勞動價值得以展示；還可以減少國家負擔，反哺社會，彰顯自我的社會價值。為此，財富的不斷積累是幸福的；另一方面，以貨幣為表征的金錢并不是財富的全部，更不是人生幸福的全部。人生的財富包括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通過正當手段獲得的物質財富能夠為人們的生活提供生存保障，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但物質財富不能成為人生追求的唯一目標，人生還需要基本物質條件滿足之后的更多精神財富。

四、結果型目標：“成為五個合格者”

（一）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財經素養教育要培養學生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通過對勞動與金錢、財富、人生意義之間關系理解，筑牢學生尊重勞動、熱愛勞動、善于勞動的基本素養，從而形成成年人應該自食其力的本源性觀念。擁有這種自食其力的本源性觀念，他們便能夠在自己的成長成人道路上自覺克服困難、努力拼搏，以實現自立自強的目標；并且自覺地不斷拓展、提高、豐富自食其力的能力，不斷在新的水平和層次上踐行自食其力的勞動價值觀，成為一個善于勞動的社會個體。這樣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在與經濟社會交互的過程中始終能做到“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以一個能自己養活自己的姿態生存生活。

（二）成熟理性的消費者

財經素養教育要培養學生成為成熟理性的消費者。通過對勞動的本質、勞動與財富的關系、財富與社會資源的關系等方面的認識與感知，學生能夠理性看待消費行為，把握消費對于個體生存的適切度。能夠正確平衡自己的收入與消費，即消費條件或能力，不炫耀攀比、不揮霍浪費，做到消費行為首先是在自我收入條件和能力之內滿足基本生存和發展的消費需求。量入為出，包括目前收入的現時量，也包括自身能力所能創造出來的潛在量，都是消費行為需要遵守的經濟底線，越過此經濟底線帶來的過度消費、虛高消費都是非理性的消費，會引發道德與法律的問題，也會引發個體、家庭和國家的問題。成熟理性的消費者能夠理解自己的消費行為與家庭經濟的息息相連，不應“啃老”也不能“害老”，始終持有“日吃三餐、夜眠八尺”的消費需求底線。同時，也能看到消費在國家經濟發展中的作用，自覺將個體消費行為置于國家規限之中。

（三）誠信規范的理財者

財經素養教育要培養學生成為誠信規范的理財者。能夠對投資理財平臺進行有效鑒別，能夠對投資項目或產品進行深入分析，并遵守相應的規則規范，誠實守信地進行理財。誠實規范的理財者始終堅持從事正當合規的理財活動，能夠在各種理財活動中做到誠實有信；誠實規范的理財者會注重收益和風險的平衡，會平衡短期和中長期的投資，不會盲目地追求高收益；誠實規范的理財者不會因短視行為影響未來發展，能夠不為錢去冒險，包括不為錢違法，不為錢生事，不為錢害人。

（四）保有財富的管理者

財經素養教育要培養學生成為保有財富的管理者。學生懂得保有財富并不是指對財富的永久持有。從根本意義上而言，每個人賺取的財富都是對社會財富在某個時間段的保存和使用。因而，保有財富的管理者能夠知道理財活動帶來的風險，能夠適當預判風險、規避風險，實現財富的保值增值和可持續增長。更為重要的是，保有財富的管理者能夠區分生存和發展的財富獲取需要，充分考慮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的共有，不盲目，不偏激，善于合理規劃，懂得在自己風險承受范圍內從事財富賺取與增值活動。

（五）財富人生的創造者

財經素養教育要培養學生成為財富人生的創造者。通過對勞動的意義、財富創造的價值及其與資源環境、社會支持的關系等方面的理解，學生能夠在進入經濟社會的時候保持三個“力”：保持自己的勞動創造力，不以年齡為界限和約束，在有生之年的不同階段保有和付出不同的勞動能力，努力創造更多的財富，成為一個對自我、家庭、國家和社會有用的人。保持財富積累與社會責任的平衡力，不因財富的直接創造者是個體，而忽略和無視個體在創造財富時所消耗的有限社會資源，能夠較好地在財富創造和社會責任之間尋找平衡，在財富的創造積累過程中將之適當適度反饋社會。保持財富的創生力，不以金錢的獲得與積累作為財富的全部和終點，既能不斷賺取金錢，更能持續獲得金錢之外的財富，如意義、志趣、情意、快樂等。

綜上，構建并實現財經素養教育的“三九五體系”目標，可以幫助學生帶著正確的勞動觀、合理的金錢觀、正義的財富觀進入經濟社會，參與經濟活動，從事經濟事務，為國家的經濟穩定與發展發揮正向作用。他們能夠知曉個人財務與國家經濟之間的關系，理解國家乃至世界經濟活動，在財富賺取與保有中既彰顯個體經濟能力的自我價值，又享受創造財富帶來的社會價值與人生意義，[20]成為能在國家經濟、政治生活中負責、守法的公民。財經素養教育的“三九五體系”目標符合我國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利于落實“立德樹人”的教育根本任務，有助于培養出符合學生發展需求、符合國家發展需要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注釋：

[1]國務院.關于加強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工作的指導意見[EB/OL].http://www.law-lib.com/law-View.asp? id=508279.2015-11-4.

[2]國務院.國務院關于印發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的通知[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01/15/content_10602.htm.2017-1-17.

[3]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EB/OL].http://www.gov.cn/zhuanti/2017-10/27/content_5234876.htm.2018-3-25.

[4]中國政府網.習近平出席全國教育大會并發表重要講話[EB/OL].http://www.gov.cn/xinwen/2018-09/10/content_5320835.htm.2019-1-30.

[5][11]張男星，王春春.全面財經素養比創富能力更重要 [N].光明日報, 2019-3-19,(014).

[6]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高等教育研究所財經素養教育調查課題組.中小學財經素養教育認知調查報告[J].大學（研究版）, 2018,(11):52-67.

[7]騰訊網.國內首份《財經素養教育標準框架》在京發布[EB/OL].https://edu.qq.com/a/20180124/019521.htm.2018-1-24.

[8]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的研制:思想及框架[J].大學(研究版),2017,(2):13-17,12.

[9][20]張男星，楚曉琳，劉文權，王春春.青少年財經素養教育標準的“中國范兒”[N].中國教育報，2017-3-2,(007).

[10]張男星,王春春,劉次林,毛豪明.中國財經素養教育標準研制的幾個問題[J].大學（研究版）, 2018,(1):5-8.

[12]艾立起.樹立正確的勞動觀[EB/OL].http://www.wenming.cn/wmpl_pd/yczl/201504/t20150428_2582748.shtml, 2019-1-10.

[13]傳統文化中的義利觀——崇義輕利[EB/OL].http://www.sohu.com/a/149129949_380930.2019-1-10.

[14]劉次林.財經素養的基礎在于尊重勞動[N].光明日報, 2019-3-19,(014).

[15]習近平.人世間的美好夢想，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實現中國青年報[N].2013-4-29,(001).

[16]何云峰.尊重勞動是當代青年必備的基本品格[J].青年學報，2017,(3):24-29.

[17]習近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2012年11月15日）[M]//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70.

[18]習近平.在河北省阜平縣考察扶貧開發工作時的講話（2012年12月29日、30日）[M]//做焦裕祿式的縣委書記，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15.

[19]習近平.攜手消除貧困，促進共同發展（2015年10月16日）[M]//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723.

致 謝：感謝著名經濟學家、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獲得者、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王振中教授對本文全文予以審讀，提出寶貴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