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索爾·貝婁《尋找格林先生》中的城市空間"/>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謝雨君[廣西大學文學院,南寧 530004]
榮獲1976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猶太籍作家索爾·貝婁創作了多部以芝加哥城為文化背景的城市小說,如《奧吉·馬奇歷險記》(The Adventure of Augie March
,1953)、《赫索格》(Herzog
,1964)、《洪堡的禮物》(Humboldt’s Gift
,1975)等。索爾·貝婁在其散文隨筆《芝加哥城的今昔》中談到這座他生活了幾十年的美國大都市:“芝加哥,建造了自己,又毀壞了自己,然后把瓦礫運走,再從頭開始。毀滅于戰火中的歐洲城市,慘淡經營,又恢復了原來的面貌。芝加哥卻不謀求恢復,而是營造出具有天壤之別的東西。”作者對芝加哥懷有十分復雜的情感,這座“濱湖的草原城市”令他又愛又恨。貝婁的早期作品《奧吉·瑪奇歷險記》中表現了猶太移民對芝加哥城市生活的憧憬,在《洪堡的禮物》中卻表現出對芝加哥浮華混亂的城市生活的排斥,而1982年出版的小說《院長的十二月》中又表現了猶太移民對這座城市的再接受。貝婁1956年發表的短篇小說《尋找格林先生》以20世紀經濟大蕭條時期的芝加哥城為背景,講述了政府事務員喬治·格雷布為派送福利支票在芝加哥貧民窟尋找一名叫格林的黑人的過程。國內外學術界分別從其追尋的主題、原型批評角度、新修辭學觀念以及猶太知識分子認知的斷裂主題等批評視角對其進行研究與分析,而對小說中展現的經濟大蕭條時期芝加哥城市空間背景有所遺漏。《尋找格林先生》借由主人公猶太知識分子格里布的視角對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芝加哥城貧民區進行了大量的描寫,而這些描寫究竟展現了大蕭條時期芝加哥貧民區怎樣的權力空間秩序,反映了芝加哥白人與有色人種之間怎樣的人際關系?主人公格里布在貧民區尋找格林先生的行為又表達了索爾·貝婁怎樣的人文理想?這些與索爾·貝婁城市小說及其知識分子人文理想的研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本文以《尋找格林先生》中的芝加哥城市的貧民區書寫為切入點,由城市空間生產研究來豐富對《尋找格林先生》文本的研究維度,將其對芝加哥貧民窟的研究嵌入芝加哥城市的神話體系之中,著重探討芝加哥普雷阿里大道區城市景觀的區隔與斷裂、城區族群之間冷漠疏離的關系以及移民知識分子在美國大都會中的自我追尋。
《尋找格林先生》呈現了20世紀30年代末大蕭條背景下芝加哥貧民區的城市景觀。20世紀初,芝加哥這座美國中西部城市從1830年微不足道的小聚落逐漸發展成了擁有330萬人口的大都市,“地域面積也擴展到100平方英里以上,于20世紀20年代躋身于世界十大城市之列”。快速的城市發展積累了許多社會問題,且未得到及時解決。當大蕭條時代來臨時,國外新移民、黑人遷徙與居住等問題已變成突出的社會問題。尤其是在芝加哥、洛杉磯與紐約等美國大都市,這些移民在就業與住房保障上備受歧視,在20世紀30年代中后期擴散成鮮明的種族隔離現象。美國黑人畫家雅各布·勞倫斯(Jacob Lawrence)在其作品《黑人的遷移》下題詞道:“他們在北方也受到了歧視,盡管這種歧視跟南方他們所熟悉的那種歧視不太一樣。”小說主人公喬治·格里布的新工作就在芝加哥黑人居住區普雷阿里大道區。作為芝加哥本地人,格里布在經濟蕭條發生前完全被隔離在黑人區之外,“這一帶他可不十分熟悉”,在黑人區送救濟金的新工作使他被動地成為一位“本雅明式”的“游蕩者”。
處于格里布凝視下的普雷阿里大道區可以分成三個城市景觀:普雷阿里大道區救濟站、普雷阿里大道區街區與黑人居住區。
普雷阿里大道區的救濟站是一個層級界限分明的場所,救濟站里的辦公室安靜且有序,在這里的辦公室職員都是白人,每個人都默認坐在安靜的辦公室里辦公遠遠強過在黑人堆里跑動,這個潛在的事實可以從救濟站主管雷納與格里布的對話中看出:
“你以為會在辦公室里做文書工作。但是結果卻是,我得派你出去。”
“我不在乎。”
“咱們這一區的主要對象是黑人。”
“這我想到過。”
當時的現狀是,芝加哥本地白人仿佛當黑人是場“瘟疫”,對他們避之不及。而救濟站中的接待處,即領救濟金的區域,卻嘈雜、混亂且狹窄,工作人員與領救濟金的中間只隔著一道三夾板的欄桿,整個區域陳舊而破爛。接待處與后面的辦公室之間隔絕了一切噪音,“聯邦輸血媽媽”斯泰卡的叫喊聲無法觸及辦公區域職員的耳膜。
普雷阿里大道區的街區則是一個典型的廢墟場景,它是索爾·貝婁對芝加哥最深刻感受的一幕縮影。簡·雅各布斯在《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中說:“街道及其人行道,城市中的主要公共領域,是一個城市最重要的器官。……如果一個城市的街道看上去很有意思,那這個城市也會顯得很有意思,如果一個城市的街道看上去很單調乏味,那么這個城市也會非常乏味單調。”不過,格里布所看到的普雷阿里大道區卻無法僅用單調與有趣來概括:
當他走到盡頭上有遮頂的過道時,他聽到吹在樹枝上和刮在房屋正面的風嘯聲,后來到了人行道上,他看到了河面上和工廠頂上數百英尺高的寒空中高壓電線架上像針眼一樣小的紅燈——那些小尖點。從這里開始,他的視野就被擋住了,一直到南支流和它的堆滿木材的河岸,還有河邊的起重機。市區這一部分在芝加哥大火后曾經重建,不到五十年又成了一片廢墟,工廠都釘上了木板,房屋都人去樓空,敗落傾圮,中間還長了雜草。但你感到的并不是荒涼之感,而是一種組織上的不善,放走了一股巨大的精力,即從這一片大荒地上放出的一種四散逃跑、無所依附、不受控制的力量。
格里布所看到的黑人區街道像是剛剛經歷過某種未知力量的摧殘,這里的街道不同于之前格里布所看到的樓道與屋棚,它完全喪失了人的氣息。格里布目及之處全是空曠的廢墟,普雷阿里大道區陷入了經濟生產的停滯與道德生產的隔離與冷漠。普雷阿里大道區的街區景觀停滯且單調,缺乏健康的生產活力,仿佛“放走了一股巨大的精力”。格里布在尋找格林先生的途中,所見到的是“一些空地、待拆的房子、舊的地基、關閉的學校、黑暗的教堂、土墩”,十幾個黑人窩在十幾平方米的租屋內,沒有工作,只能依靠不斷的外來幫助過活,這是“永久性貧民區”的典型特征。普雷阿里大道區的街區似乎永遠不可能產生出活躍的氣氛,而這正是非貧民區化的重要基礎。雅各布斯認為城市的人行道既具有安全的用途,又具有交往的用途。人行道是否得到使用的關鍵在于居民是否能夠在身處陌生人之間感到人身安全,普雷阿里大道區是一個白人與黑人混住的區域,白人懼怕黑人,對游走于街區上有所畏懼,就像雷納再三強調工作領域是黑人居住區那樣。而白天蝸居在樓房內的數名黑人顯然也無法在人行道上自在行走,他們無法接受在街道上發生的“微不足道的公共接觸,正是這些微小的行為構成了城市街道上的信任”。作為公共領域,人行道上存在著隱形的種族壁壘,就像雅各布·勞倫斯的那幅《黑人的遷徙》所呈現的景象一樣。
此外,黑人居住的樓房也是一個典型的城市貧民窟景觀,在尋找格林先生的途中,格里布第一眼就對那幢樓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格里布在十一月底的寒風和陰暗中察看了一下那幢樓房——一邊是踩得亂七八糟的凍硬的空地,一邊是堆廢舊汽車的場子,再過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市內高架火車的架子工程,看上去弱不禁風,到處還燒著一堆堆垃圾;兩個歪歪斜斜的磚砌門廊齊三層樓那么高,一段水泥階梯通到地下室。他下到地下室的過道里,試試一扇扇的門,終于有一扇給推開了,他發現自己是在鍋爐房里。
這棟樓房位處生產停滯的貧民區中,其構造本身是一個格局類似于邊沁“圓形監獄”的普通樓房,便衣警察偵探、收分期貸款的、給法院送傳票的一干人等都可以履行監視者的職權,這座老舊樓房符合福柯的規訓機制。但頻繁的人口遷徙與鮮明的種族隔離現象使這座樓房遵循著更為復雜的空間語法,“囚徒”在無所不在的“光”的照耀下喪失了安全感,而監視者卻對囚徒們毫無興趣,并不吝于讓囚徒們感知到這種強烈的隔離與排斥,居住者們自身的自我意識與身份認知在這座虛無的監獄中失落了。
亨利·列斐伏爾在其1979年的論文《空間:社會產物與使用價值》中提到社會空間總是社會的產物,“空間里彌漫著社會關系,它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生產”。在《尋找格林先生》中,城市空間的割裂與隔離也同樣反映在普雷阿里大道區的社會族群關系上。
格里布工作部門的主管雷納是典型的芝加哥大都市人,他的精神特征明顯與立足于情感關系與感官的村鎮人不同,他完全地適應于要求敏銳、迅速的大都市生活。在與曾為大學教授的格里布對話時,他一再強調自己審時度勢的敏銳感官——考取了保證其主管地位的法學學位,并像一位成功人士般婉言規勸格里布學一些“有出路的東西”:
“就只是為學而學?為文化?唉,學些大家都認為有出路的東西吧!”他的叫喊在笑音里帶一點兒凄切,“我拼死拼活,才有條件學了法律,通過了法學考試,因此我每星期比你多掙十二元錢,算是經過生活磨煉的報酬。”
主管雷納屬于那片救濟站后面安靜、有序的辦公室,即使在大蕭條時代,嘈雜的救濟站工作窗口也無法影響到他:“我們什么也沒聽到。”他是齊美爾筆下的“都市人”:“都市人——當然他以成千上萬的變體出現——發展出一種器官來保護自己不受危險的潮流與那些會令它失去根源的外部環境的威脅。他用頭腦代替心靈來做出反應。”作為救濟站派發救助支票的主管,他卻對自己服務的對象缺乏關注與情感。當格里布要求查看檔案時,雷納責備他過于夸大這份工作的重要性:“送幾張支票為什么要做周密的準備?”
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等待其救助支票的退役黑人海軍溫斯頓·菲爾德,這位殘疾的黑人移民,終日躺在黑人區后院里的一座平房內,等待著救濟站工作人員派送的生存支票。當格里布拿出支票時,他煞有介事地將自己的全部證件擺了出來,并鄭重地對格里布說:“你得知道我是誰。”菲爾德是黑人移民的一個代表,他們尋找自己身份“合法”的證據,積極地融入美國社會之中,并試圖就種族歧視做出解決的空想,盡管這個方法完全來自他廚房窗口可以看到的那個成功計劃的骨架——“高架市內火車和它的藍色、綠色信號燈。”這位飽受歧視困擾的黑人海軍對格里布的幫助仍舊表達感謝:“那么好吧,愿上帝保佑你,小伙子,你對我沒有使壞,這我馬上可以看出來。”
這些隱喻著社會關系的社會空間的界限并非是一成不變、不可逾越的,《尋找格林先生》中那個在救濟站不住叫喊的“聯邦街的輸血媽媽”斯泰卡就是這樣一個擁有僭越精神的話語權力的反抗者。她對政府采取的居高臨下的規劃理論感到嚴重的不滿,在救濟站大廳里叫囂著自己所應當擁有的權利。她的叫喊間接地打破了雷納辦公室中的安靜,將主管雷納帶到了混雜著白人、黑人、移民、本地人“多聲部”喧嘩的救濟站大廳之中。格里布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這片城區單調以外的色彩:
格里布在她身上看到的東西,那種吸引大家聽她叫嚷的力量,是因為她的叫嚷表示了血與肉的戰爭,也許使這個地方,這些情況,變得有點愚蠢可笑,而且肯定顯得很丑惡。起初,當他出來以后,斯泰卡的精神有點兒使他覺得主宰著這整個地區,這個地區由于她有了色彩;他在街邊一堆堆燒著的垃圾里,高架火車下面的火堆里,昏暗中發紅的小巷里看到了她的色彩。后來,當他走進酒店喝一杯黑麥酒時,那啤酒杯上的水珠,同西區波蘭人街道的聯想,又使他想起了她。
斯泰卡是一個福柯式的“僭越者”,“僭越”是福柯在其文章《僭越序言》(A Preface to Transgression
)中提到的一個概念。福柯認為“僭越”與“界限”是一對共生的概念,空間與權力聯系密切,僭越者打破了既定空間的權力建構,是對“界限”不妥協的反抗,斯泰卡是一個突破國家權力機構與平民居住區的僭越者。格里布一直尋找的“格林先生”與小說最后為格里布開門的那位“格林夫人”都是黑人居住區空間語法的典型闡釋者。如前文所言,黑人居住區人員的頻繁更迭使這座建筑擁有著比邊沁式圓形監獄更為復雜的空間語法,照亮建筑中每個房間的光依舊存在,但居住在監獄里的人都清楚地知道燈光上負責守衛的人對他們的不屑一顧。黑人移民與整個美國社會之間隔著不可跨越的巨大鴻溝,他們身份的意義與價值在社會中失落了。“你光有一個名字,憑這個名字又找不到你,那么你有名字又有什么用?它不代表任何東西,他很可能沒有什么東西要代表。”小說的最后,格里布找到了一處卡片上印著“格林”字樣的房間,開門的卻是一個神志不清的醉酒女人,當格里布詢問她是否是格林太太時,這位陷入非理性狀態的女人回答她說:“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誰想知道?”這是20世紀初有色人種移民普遍的心理狀態,從1916年到經濟大危機之前,美國出現了歷史上最為著名的黑人遷徙運動,史稱“第一次黑人大遷徙”。從1910年至1940年間,共有200多萬的黑人從美國南部移居至美國北部與西部地區的城市。在經濟大蕭條的20世紀30年代,因為勞動力的供不應求與種族關系的愈發惡劣,黑人成為名副其實的二等公民,無論是在就業問題還是在保證工人利益的公會中,黑人都備受歧視,其就業范圍僅限于“做清潔工、鐵路搬運工、侍者、仆人、非熟練工人等”。而這些工作似乎都不需要黑人的姓名,他們經歷著就業隔離、住房隔離、教育隔離等種族隔離現象,既沒有身份的認同感,也沒有生存的基本價值,就像文中那位醉酒的黑人婦女一樣,陷入了喪失自我的非理性旋渦中。
索爾·貝婁小說中的主人公通常是猶太知識分子,例如《洪堡的禮物》中的洪堡與西特林、《赫索格》中的赫索格、《奧吉·馬奇歷險記》中的奧吉·馬奇等,其敘事特點就是以邊緣知識分子作為歷史的言說者去重新理解與詮釋美國社會現象與歷史進程。《尋找格林先生》由移民后裔格里布的視角出發,利用外來者救濟金派發員格里布在普雷阿里大道區對格林的追尋,對充斥著種族隔離現象的貧民區進行“認知繪圖”(cognitive mapping),從城市空間轉向格里布個人的心理空間,尋求個人的身份建構,再由心理空間轉向歷史空間,打破歷史對群體類型化的描述,再現個體的人生體驗,表現了作者濃厚的人道主義精神與追求真理的不懈訴求。
如前文所述,格里布從未去過普雷阿里大道區,“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對于狩獵對象的偽裝缺乏經驗的獵人”,這使他能夠對他者的城區景觀進行倫理上的現象學還原,整體上客觀把握了芝加哥貧民區區隔斷裂的空間特點與冷漠疏離的族群關系。同時格里布作為“游蕩者”本身,在凝視城市景觀的同時,也尋找著個人自身的生命價值。
格里布在大蕭條到來之前是圣奧拉夫學院的古典語言講師,也曾擔任過芝加哥大學的研究員,經濟大蕭條使作為傳統知識分子的他丟掉了原本沒有經濟利益的工作,來到普雷阿里大道區派送救濟金支票。然而這項工作似乎毫無意義,主管雷納認為他沒有必要如此認真地對待這份工作,地下室雜貨鋪里的意大利人告訴他這些黑人居民連警察都不會管,甚至黑人居民本身也無法理解他工作的動機。在尋找格林先生的過程中,格里布也一直在思考究竟什么是有價值的:“什么是永恒的;血肉是不是《圣經》中的草?”薩義德在《知識分子論》中談道:“知識分子的重任之一就是努力破除限制人類思想和溝通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s)和化約式的類別(reductive categories)。”格里布就是這樣一個試圖突破種族偏見的知識分子,他并不認同救濟站主管對黑人們似有若無的輕蔑態度,以尋找格林先生對芝加哥種族隔離現象嚴重的普雷阿里大道黑人區重新進行了“認知繪圖”。小說對格林先生的尋找并不僅僅局限于城市空間區隔的披露與族群之間隔閡、疏離心理狀態的描繪,而是借格里布之眼,對移民族群的生存價值與自我身份認同的追尋進行心理空間上的定位與思索。詹明信在《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中提到連殊(Kevin Lynch)的觀點,他認為:“所謂疏離感的都市,歸根到底,乃是一個偌大的空間,人處其中,無法(在腦海里)把他們在都市整體中的位置繪制出來,無法為自己定位,找到自我。”而“廣義的認知繪圖正要求我們把經驗資料(主體的實際方位)跟非經驗的、抽象的、涉及地理整體性的種種觀念互相配合調節”。在尋找格林先生的過程中,格里布既逐漸地獲得了黑人區居民對他救濟金派送員身份的認同,又賦予他人以身份意識。溫斯頓·菲爾德對他政府救濟金工作人員的身份表示認同,雜貨店里的意大利人對他忠實勸告,最終他將救濟金送到了“格林夫人”的手中,完成了對客體對象與自我認知追尋的過程,從一個無所適從的本雅明式的“游蕩者”成為建構自我身份的城市居民。對于黑人區居民,他認真檢查了退伍海軍溫斯頓·菲爾德的證件,認可了菲爾德美國公民的身份,既給予老人經濟上的幫助,又作為政府代言人肯定了老人的身份認同;他看到了“聯邦輸血媽媽”斯泰卡眼睛中的光,她作為一個空間僭越者,擁有革命的力量與色彩,既是空間秩序的僭越者,又是族群利益的維護者;對于“格林夫人”,盡管她對“似乎是代表敵意的體面世界而來的”格里布惡語相向,但其情感態度上仍存在著從不信任到默許的轉變。格里布尋找格林先生之路不是虛無而無意義的,它透析了城市中個體的心理空間,建構起了個體的生命價值與身份意義,對抗著歷史虛無主義的蔓延,格里布對格林先生的執著是猶太文化中的對真理追求主題的體現。
索爾·貝婁是一個歷史意識極強的作家,他以當一名社會歷史學家為己任,沿襲德萊塞自然主義的寫作手法。《尋找格林先生》中主人公格里布對芝加哥普雷阿里大道區的認知繪圖不僅僅局限于共時性的空間體驗與認知活動,它以邊緣知識分子格里布作為認知主體,對20世紀30年代末大蕭條背景下芝加哥有色人種貧民區進行了具體的描繪,由復數的小寫歷史取代了宏觀歷史上類別化的描述,由共時性的空間體驗進入了歷時性的歷史認知,呈現出了歷史的多個側面,表現了索爾·貝婁獨特的歷史意識。索爾·貝婁的小說通常將歷史敘事與文學敘事相交叉,對20世紀美國后工業時代的歷史進行介入性重構,如《洪堡的禮物》中洪堡刊登在《時報》上的訃聞中所提及的T.S.艾略特等真實存在的文壇活躍批評家等。《尋找格林先生》中對大蕭條背景下貧民區城市景觀的描寫與黑人個體生活體驗的再現,表現了作者濃厚的人道主義思想,他通過格里布的尋找給予黑人個體生命的意義,關注歷史上每一階段人類的生存狀況。同時,他關注美國后工業時代中知識分子的命運,如格里布對格林先生的尋找表現了知識分子不囿于社會庸俗風氣,不懈追逐永恒真理的追求。
《尋找格林先生》通過邊緣知識分子格里布對格林先生的尋找,再現了芝加哥貧民區區隔與斷裂的城市景觀,表現了族群之間的冷漠與疏離,構建了知識分子對自我身份的認知。這篇小說是索爾·貝婁寫作生涯前期最為著名的短篇小說之一,體現了貝婁濃厚的人道主義精神、對知識分子追求真理命運的關注以及對大都市芝加哥難以名狀的復雜感情。格里布追尋格林先生之路實際上是一條追尋自我價值與真理的道路,復現了索爾·貝婁對知識分子命運追求的一貫主題。
①〔美〕索爾·貝婁:《索爾·貝婁全集14》,李自修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98頁。
②羅媛:《尋找生存的意義——解讀索爾·貝婁的〈尋找格林先生〉》,《浙江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4期。
③曾小榮:《原型批評視域中的〈尋找格林先生〉》,《江西科技師范大學學報》2006年第4期。
④李鑫華:《格雷布為什么找不到格林先生——新修辭學觀念與索爾·貝婁小說的互為闡釋》,《外國文學評論》2001年第4期。
⑤David P.Demarest.The Theme of Discontinuity in Saul Bellow’s Fiction:“ Looking for Mr.Green”and“ A Father-to-Be”
.Newsberry,S.C.Vol.6,1969,Iss.2:175.⑥王旭:《美國城市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56頁。(本文有關該書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⑦〔美〕弗雷德·S.克萊納:《加德納藝術通史》,李建群等譯,湖南美術出版社2013年版,第811頁。
⑧〔美〕索爾·貝婁:《索爾·貝婁全集10》,李自修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27頁。(本文有關該書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⑨本雅明在評論波德萊爾筆下的“游蕩者”時說道:“一旦人被剝奪了他所屬的環境,就不得不成為一個游蕩者。”見〔德〕本雅明:《啟迪:本雅明文選》,張旭東、王斑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年版,第187頁。
⑩?〔美〕簡·雅各布斯:《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金衡山譯,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29頁,第56頁。
?〔法〕列斐伏爾:《空間:社會產物與使用價值》,選自包亞明編:《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48頁。
?〔德〕齊美爾:《時尚的哲學》,費勇譯,花城出版社2017年版,第248頁。
?〔法〕米歇爾·福柯:《福柯讀本》,汪民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2頁。
?〔美〕愛德華·薩義德:《知識分子論》,單德興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年版,第2頁。
??〔美〕詹明信:《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陳清僑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年版,第417頁,第1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