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胡同走過

史興宇

雨嘩嘩地下著，全身被澆透的我慌亂中沖到一處屋檐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禁抱怨：這天氣真是喜怒無常。

雨無情地拍打著屋檐，形成一股股細流，面前的大門紅漆大片脫落，廣告占據了整整一半兒，兩個銹跡斑斑的門栓和潔白的石獅子向路過的人們述說這里曾經的美好。望著這似曾相識的院門，我緩緩轉過身，目光穿過雨簾，停留在了一尊雕像上，一個坐在石凳上的老頭托著下巴，面對著棋盤沉思，對面放置著一把空凳。啊，這不是我兒時的玩伴“李老頭”嗎！我不敢相信這是哪個留存我兒時回憶的胡同，記憶中的胡同是安逸的，充滿歡聲笑語的，并非今日這般模樣。但路口的指示牌和沉思的“李老頭”已經告訴我真相了。

每天下午最大的樂趣莫過于和“李老頭”下一盤棋，我每次都會贏，而他也會認真思考，謹慎地走每一步棋。與很多胡同一樣，下午的光景尤為美麗。兩旁樹木茂密成蔭，知了在樹上慵懶地鳴叫，老人在樹蔭下持著蒲扇，鼓著風，哼著幾十年不變的小調。踏在青磚上發出的聲音在這個安逸的下午格外動聽。不時吹過的微風，帶動院口掛著的風鈴奏出清脆的音樂。院口的老自行車，久經風雨洗禮的斑駁灰墻上趴著打盹兒的花貓，坐在石凳上的我也不禁融入其中。

我是胡同小賣部的常客。夏天，兩塊錢一根的冰棍兒便是極大的滿足;冬天，雙手捧著熱乎乎的烤紅薯，跑到院口的石獅子前，玩弄著獅子口中含著的光滑“寶珠”，撣去“李老頭”身上和棋盤上的積雪，陽光穿過云層，將“李老頭”的光頭照得熠熠生輝，追逐著老花貓，青磚路上結了冰，是免不了滑倒的……

雨漸停，太陽露出了臉，照亮了這條“陌生”的胡同，道路兩旁是光禿禿的木樁;身后的大門內傳出機器打地基的聲音，小賣部的門面已經被一面墻堵死;打盹兒的花貓也不見了蹤影，只有“李老頭”仍在那里沉思……

離開屋檐下，走到街上，濕漉漉的地面散發出一陣陣泥土的芬芳，人們紛紛從屋檐下、店鋪中走出來，享受雨后的清新，街道又恢復了往常熱鬧的景象。回頭望望身后僻靜的胡同，不禁感到悲傷和無奈，我安逸的童年也隨那胡同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