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
摘要:辛棄疾在我國文學史上的影響力不可小覷。作為由北入南的詞人,他的詞作中既有北方文化的影子,也受到南方文化的影響,可以說南北文化的交融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別具特色的稼軒體。
關鍵詞:辛詞;南北文化
辛棄疾的一生從北入南,先是受到了北方齊魯文化影響,后又有南方荊楚文化的影響,盡管他是世人公認的豪放詞派詞人,但是稼軒詞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這正是在南北文化融合下所形成的獨特風格。
一、南北文化的差異與融合
我國文化自古以來便有南北之分。在多方面因素的綜合作用下,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風格也就因此而產生。從思想上看,北方地區以儒家思想為主導地位,《詩經》是北方文學的代表作品;南方地區是以道家思想為核心的,《楚辭》是南方文學的經典之作。從地理位置及氣候等方面看,北方地區多高山,景象遼闊,氣候干旱;南方地區多山水,景色秀麗,氣候溫潤。從性格上看,北方人生性豪爽,剛烈直接;南方人生性溫婉,婉轉溫厚。從經濟上看,北方地區經濟落后,是政治中心,南方地區農業發達,是經濟中心。從語言上看,北方地區語言較為單一,南方地區方言種類豐富。這種種跡象表明了南北間的差異體現在方方面面。而在文學創作中,文化間的差異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文學風格的多樣性,北方文學的創作風格總體上是豪邁的,可謂是西風賽馬,南方文學的創作風格總體上是清麗的,正是杏花春雨。即便是這種文化差異,但在文化交流的過程中,融合的跡象漸漸顯現。作為由南入北的最著名的詩人庾信,他在飽經風霜后,概括出了窮南北之勝的文學碩果。他的文學創作發生了巨大轉變,前期以梁朝宮體風格為主到后期以其羈留北朝懷鄉感傷之作為主,風格也不再是輕艷之美,而是帶有蒼勁悲涼之態。庾信的文學成就,也預示著南北文風的融合。而在文化大郁勃的盛唐,南北文化之間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盛唐詩歌集南北文風于一體。詩仙李白將南方道家浪漫主義的思想帶入北方儒家思想的領域;杜甫在安史之亂時,將儒家忠君愛國、憂國憂民的意識帶入南方巴蜀之地。由此可見,李杜二人在南北文化的融合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在南北文化融合的過程中,詞體開始初露崢嶸。宋代文壇的詞作呈現出艷麗、純情之姿。而時代、經歷、文化的差異影響著作家作品的風格,但在文化不斷融合、碰撞的過程中,作家作品的風格也出現了交匯。這里不得不提的一位文人便是辛棄疾。作為南宋豪放派詩人,他有“詞中之龍”之稱。他的詞作有豪邁之感也有細膩之處,可以說辛詞是南北文化融合的結晶。辛棄疾出生于山東濟南歷城之四風閘,在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南下,此時的辛棄疾23歲,而這一年便成了辛詞的分水嶺。清代評論家周濟曾說過:“稼軒由北開南,夢窗由南追北,是詞家轉境。”恰恰說明了辛詞創作風格受到南北文化的影響。
二、北方文化影響下的辛詞
辛棄疾出生在素來有齊魯之邦之稱的山東,在二十三歲南下前一直生活在北方地區。從幼時起便開始接觸齊魯文化,他的祖父、師傅也多用儒家思想和儒家典籍對他進行教育,在耳濡目染下,齊魯文化中的愛國忠君思想便深深地烙印在辛棄疾的心中,難以磨滅。盡管并沒有北方的詞作流傳于世,但北方文化對辛棄疾潛移默化的影響是不容否認的。辛棄疾幼年時,他的祖父便教他熟讀六經、諸子,尤其是《史記》和《漢書》,當他成長為少年時,拜師于儒學名家劉瞻。劉瞻多次向其講解《國風》,在這種文化環境的熏陶下,少年辛棄疾的心中早已經接納了儒家思想,再加之身處民族存亡的時代,儒家思想對他的影響便更加深刻。即便是后來南歸,他那種為民族大義而抗爭的精神依舊存在;即便是曾處于不得志之中,有過歸隱的想法,但儒家思想文化貫穿了他的一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因此他寫下“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至死不渝的愛國熱忱從未消逝。辛棄疾的性格和價值觀的形成離不開北方文化的熏陶。少年時期所受到的影響,使他始終堅持著為國為民的信仰。所以他發出“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的吶喊,這是他馳騁沙場的男兒本色,是尚武精神的體現。作為北方男兒,他不屈的意志和剛烈的性子使他時刻都在為民族大義而斗爭,“聽錚錚、陣馬檐間鐵。南共北,正分裂。”憂國憂民的意識令他狂歌而起,只因在這民族存亡之際,他要為國奉獻自身的一切,如此激動昂揚之聲正是愛國之體現。“舉頭西北浮云,倚天萬里須長劍。”是他想要收復故土的雄心壯志;“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他以緬懷北伐英雄的壯舉來激勵自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是他百折不撓的報國壯志。“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詞人白發蒼蒼,壯志難酬,但仍舊雄心不減。這些吶喊之音和行動之舉都是基于其骨子里的忠君愛國思想,年少時所形成的價值觀和收復中原的志向從未因時間的流逝、身份的改變而發生變化,即便時南歸之后,辛棄疾也從未忘記自己的理想,從他的詞作中,我們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對于故土的熱愛之情是那么地濃烈深沉。縱觀辛詞中的豪放之音,多是回憶他年少時的軍旅生涯抑或是對家鄉的思念。而這種豪放詞風的形成要歸功于北方文化的影響。
三、南方文化影響下的辛詞
盡管辛棄疾有著遠大的志向,但是現實的殘酷令他報國無門,自南歸以后,辛棄疾的行為不被當朝者所接納。他的主戰思想與朝堂上求和思想沖突,他的實用思維與享樂主義相違背,南北文化間的差異在此時得到顯現。辛棄疾是抑郁的,不得志的。所以他發出“閑意態,細生涯。”之音。長期生活在南方地區,南方文化對辛棄疾或多或少都產生了影響,現實生活的不如意、朝堂上的不受重用、被彈劾之后的郁悶心情等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使得他漸漸接受了老莊思想,他書桌上的書籍非莊即老,便是最好的證明。此時,隱逸思想在他的心中開始發芽。為了擺脫苦悶情緒,辛棄疾將自己的為民之心轉向了南方的自然之景。山水之樂令他暫時忘記了煩惱,并在某種程度上擴大了他的心境,同時也令他的詞作風格產生了轉變。享受山間樂趣漸漸成為他吟詠的主題。他的《鷓鴣天·游鵝湖醉書酒家壁》:
春入平原薺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鴉。多情白發春無奈,晚日青簾酒易賒。
閑意態,細生涯。牛欄西畔有桑麻。青裙縞袂誰家女,去趁蠶生看外家。[1]
這首鄉村詞是詞人閑居上饒時所寫。鵝湖一帶物產豐富,景色秀麗,詞人盡情享受,原野上的薺菜花,雨后耕種過的田地落滿鴉雀,眼前之景便是江南春天的典型特征。下片詞人描繪了鄉間勞動生活的場景,給人以寧靜之感,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令人向往。閑居上饒的時光令詞人產生了歸隱之意。鄉間閑適的生活令詞人心生艷羨之意。“閑飲酒,醉吟詩。千年田換八百主,一人口插幾張匙。便休休,更說甚,是和非。”詞人化用禪宗語錄和吳地民諺,詮釋了人生有涯的哲理,表現了稼軒豁達超逸的處世態度。南方優美的山水景色,逐漸令詞人忘卻了官場上的煩悶之感。歸隱所帶來的悠然、閑適,令詞人十分享受。而這種快樂之感源于詞人對老莊思想的接納。
北方文化之于辛棄疾詞作的影響便是大量愛國詞的創作,其內容也是十分豐富,有抒發故國之思的,如“恨此中風物本吾家,今為客。”表達了詞人對于故土的懷念;也有渴望見建功立業,表白自己愛國之心的,如“不是望金山,我自思量禹。”抒發了詞人想要拯救祖國的偉大抱負。當然此類詞作的風格大多是豪放的。南方文化之于辛棄疾詞作的影響便是鄉村詞、閑適詞等的創作,此類詞作的風格多是婉約的。此外,稼軒詞作中還出現不少物象,這些物象正是南北文化的體現。作為北方人,而且是主戰派的辛棄疾,詞作中不免會出現車馬、旌旗等詞語。“西風賽馬空肥”、“愁滿旌旗”、“安得車輪四角”等物象的出現,是詞人軍旅生活的象征。而南歸之后,南方地區的花草樹木多出現在詞人作品中,如“明月團團高樹影,十里水沉煙冷。”是詞人對吳江桂花的稱贊。除了南北方特有的物象外,辛棄疾詞作中還有對生活習俗的描繪,主要是南方地區。他的《青玉案·元夕》便是對南方元宵佳節的描繪,詞人筆下的元宵佳節熱鬧非凡。元宵佳節燈火璀璨,龍燈飄舞,觀燈女子載歡載笑,十分地熱鬧。可見,長期生活在南方地區,詞人的詞作中或多或少都會有對當地習俗的寫作。
四、結語
南北文化的相互碰撞形成了形式多樣的稼軒詞。他的詞有積極入世的體現,也有歸隱鄉間的一面;有豪放之態,也有艷麗之情;有不屈的英雄壯志,也有歌舞酒樂的享樂之音。但總體而言,北方文化的影響要高過南方文化的。王國維曾于《人間詞話》這樣評價辛棄疾“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2]后世提及辛棄疾,也是把他列為豪放派的代表,這恰恰說明了北方文化在辛棄疾的人生中起到了主導作用。當然。不管是受北方文化影響也好,還是南方文化侵染也好,正是因為有了南北方文化的積淀才有了如今廣為流傳的稼軒詞。作為南北文化交融的結晶,辛詞對于后世文學的影響是深遠而持久的,辛詞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是不容忽視的。
參考文獻:
[1]辛棄疾.稼軒集[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0.
[2]王國維.人間詞話[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