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呼吸不再沉痛
——農民工塵肺病相互保險呼之欲出

■文／本刊記者 春泓

1月12日，由中國社科院保險與經濟發展研究中心、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定量分析研究所、中國煤礦塵肺病防治基金會等聯合發起，天津濱海新區臨港生產力促進中心承辦的首屆中國相互保險與互助保障發展論壇暨農民工塵肺病互助保障研討會在京舉辦。記者從其間獲悉，農民工塵肺病相互保險已呼之欲出。

“頭號職業病”沒理由繼續存在下去

在西方，塵肺病早于上世紀就已絕跡，而在我國，塵肺病仍是職業病中數量最多、危害最嚴重的主要病種。據原國家衛計委發布的資料顯示，截至2014年，全國累計報告職業病863634例，其中塵肺病占到89.99%，農民工作為主要人群占據塵肺病患者人數的90%?？梢哉f，在我國，農民工塵肺病仍屬于“重大公共衛生問題”。

大愛清塵公益基金會發布的《中國塵肺病農民工生存狀況調查報告（2016）》中披露，塵肺病農民工群體平均年齡為49.54歲，平均觸塵時間為14.36年。北京義聯勞動法援助與研究中心的職業病調研報告亦從另一角度揭示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國職業病患者平均年齡為37.5歲，37.8%的職業病患者沒有獲得任何形式的賠償。對于即使獲得一次性賠償的患者，平均每人領到的賠償也只有90742元。其中，78%的患者表示這些賠償無法保障其后續的醫療和生活，47.5%則進一步表示這些賠償最多只能維持兩年以內的醫療和生活。

塵肺病具有遲發性、不可逆的特點。塵肺病集中的行業如煤礦、建筑、非煤礦業等都有產業的周期性，現代社會農民工又具有就業分散、高流動性的特點，職業病存在“鑒定難、舉證難、索賠難”現象。僅塵肺病鑒定環節，就需要提供包括當年的勞動合同、職業史、既往史、健康檔案、評價結果，雇主企業和相關機構的證明等。據此種種，有調查數據顯示，各地疾控中心登記的塵肺病例尚不到實際病例的20%。

塵肺病對家庭經濟的影響是巨大的。塵肺病患者多為作為家庭支柱的男性，伴隨勞動能力的喪失，整個家庭生活陷入絕境?！耙虿≈仑殹薄耙虿》地殹睂乙姴货r，已經成為影響我國社會穩定的重大公共問題。

對于塵肺病，世界衛生組織和國際勞工組織認為，“矽肺是完全可以防治和控制的，人類沒有任何理由讓它繼續存在下去。”

高層聲音：綜合施策，堅決防控職業病危害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職業健康問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2018年底在國務院職業病防治工作推進會上強調：“要深入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職業病防治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認真落實中共中央、國務院決策部署，聚焦重點行業、重點疾病、重點環節，依法防治、源頭治理、綜合施策，堅決防控職業病危害，增進廣大勞動者的健康福祉。”

堅決遏制農民工塵肺病高發態勢是這場戰役中的攻堅戰。早在2016年，原國家衛生計生委、國家發展改革委、科技部、工業和信息化部、民政部、財政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國務院國資委、安全監管總局和全國總工會等十部委就聯合制定了《關于加強農民工塵肺病防治工作的意見》（國衛疾控發〔2016〕2號）。《國家職業病防治規劃（2016-2020）》亦提出明確的目標和要求。

在財稅政策方面，國家積極鼓勵企業為職業病投保。2017年，原國家安全監管總局、原中國保監會、財政部印發的《安全生產責任保險實施辦法》規定，“對存在高危粉塵作業、高毒作業或其他嚴重職業病危害的生產經營單位，可以投保職業病相關保險。”明確了企業為職工參加和投保職業病保險的主體責任。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補充養老保險費補充醫療保險費有關企業所得稅政策問題的通知》（財稅〔2009〕27號）明確規定了“為在本企業任職或者受雇的全體員工支付的補充醫療保險費，分別在不超過職工工資總額5%標準內的部分，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準予扣除?！边@有利于涉塵行業企業為本單位全體員工建立普惠性的職業健康保障。

全國總工會能源化學地質工會副主席郭振友對記者表示，煤炭行業作為我國能源結構的主體，為我國經濟建設長期作出了卓越的貢獻，煤炭行業已經普遍實行和建立的企業補充養老保險，也就是企業年金。但煤炭行業的企業補充醫療保險工作，特別是塵肺病的補充醫療保險機制，目前尚未建立。習總書記說，“沒有全民健康，就沒有全民小康?！眹覍ζ髽I補充醫療同樣有稅收優惠，而且要求覆蓋全體職工，建立煤炭行業塵肺病的企業補充醫療保險制度顯得更為迫切。各級工會組織要按照工會法、職業病防治法等法律賦予工會的權利，通過職工代表大會等形式，組織職工參與本單位的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落實企業主體責任，開展集體協商和簽訂專項集體合同，協調勞動關系，維護企業職工職業安全健康權益。

中國與其他4國2007年和2013年相互保險市場份額對比

針對塵肺病“診斷難”問題，中國科學院計算機互聯網中心超級計算中心有關人士表示，將聯合國家應急管理部煤炭信息院等機構開展塵肺病區塊鏈相互保險信息應用系統，為建立我國職業健康大數據平臺進行前期課題研究，未來也可與工傷社會保險大數據實現共享。

建立相互保險或成為解決方案

如何建立我國塵肺病社會綜合保障機制？中國相互保險與互助保障發展論壇秘書長閆安認為，我國現有的基本社會保險，以及商業化運營的補充醫療保險和個人商業健康保險等，均是以工傷賠償和保險賠付為建制原則，無法適應塵肺病重在預防的治本要求。因此，防控塵肺病需要社會保障的理論創新——首先是政府層面的社會基本保險和基本保障，舉辦主體是國家；其次是社會層面以預防與公益救助為特征的相互保險和互助保障，舉辦主體是監管鼓勵發展的相互保險組織；第三是市場化運營的商業健康保險，舉辦主體是股份制商業保險公司。其核心是結合我國傳統互助共濟文化和中醫藥“治未病” 傳統理論，在社會基本保險保障基礎上，建立補充性質的相互保險和社會互助保障機制，從而實現以預防為主，以人民健康為中心。

相互保險也叫互助保險，起源早于股份制商業保險，目前在國際保險市場仍占據重要地位，尤其在高風險領域如農業、漁業和中低收入人群風險保障方面得到廣泛應用。國際合作和相互保險聯盟（ICMIF）的統計，目前我國相互保險的市場份額只有0.3%左右，遠低于全球27%左右的水平。與亞洲和大洋洲其他國家相比，也遠低于澳大利亞、日本、韓國等國家，甚至低于印度的市場份額水平。我國的相互保險仍處于相對落后的初級發展階段，相互保險有利于改變我國商業保險獨大的局面，也有利于保險市場供給側改革深化。

相互保險組織具有不追求股東利潤和經營成本低廉的特點，就可防難治的塵肺病而言，相互保險的這種普惠金融形式具有積極的創新意義。

依據原中國保監會印發的《相互保險組織監管試行辦法》規定，鼓勵在平等自愿、民主管理、不以營利為目的的基礎上，成立“由全體會員持有并以互助合作方式為會員提供保險服務的專業性相互組織?！边@將有利于在以職業病賠償為建制原則的基本保險基礎上，建立起以預防為主要目的的包括塵肺病在內的職業病補充性互助保障機制。

閆安坦言，相互保險之所以能夠成為社會工傷保險的有益補充，根本原因是實現了被保險人和相互制保險公司利益的一致化，即保單持有人（被保險人）利益最大化原則。根據國家《職業病防治法》，職業健康防治和健康管理原則是首要的。這也是健康中國2030的根本要求和發展趨勢。不同于商業保險，相互保險可以與我國塵肺病防治醫療體形成緊密的一體化組織，相互保險組織收到保費后，以總額預付的形式委托塵肺病（職業?。┓乐吾t院，對標具體企業和職工群體，做好預防和健康管理。因為利益一致，三方形成良性互動，這也是我國醫改的發展方向。即通過健康管理和積極干預，讓被保險人發病率降低，保費便宜，保障更多，塵肺病防治醫院通過總額預付節省成本，達成合理利潤，從而實現“三贏”局面。

同時作為塵肺病相互保險社籌備組負責人的閆安向記者透露，今年將在國家有關部委的指導下，依托中國煤炭工業協會近千家會員企業、中國煤礦塵肺病防治基金會掛牌的全國近70家塵肺病防治定點醫院等，正式向中國銀保監會提交發起設立專業性塵肺病相互保險組織的申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