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樂著

李艷鳴

退休那年的一個星期天，我從市場買菜回家，右腿踏上樓梯的瞬間，膝蓋如磕碰到硬物般產生一陣酸痛。我齜牙咧嘴忍痛扶著樓梯爬上了三樓的家。第二天去醫院檢查，醫生指著我的X線片說：“你這是骨質增生，屬于退行性病變，是老年人常見病，沒什么大礙。”老？我有點詫異。醫生見我一臉錯愕，接著說：“人老先老腿，接著可能還會有其他老年病上身，要慢慢適應，有所準備。”

一言成讖，醫生的話慢慢在我身上應驗了，先是肩周炎，后是智齒引發的牙周炎。最讓我痛苦的是前年患上了皰疹，醫生說這病與身體免疫力下降有關，也是老年人常見病。我連續輸液半個多月，還注射了牛豆疫苗，皰疹才逐漸消退。病痛的經歷讓我對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人活百歲，終有一死，隨著人體的正常衰老，病痛也隨之而來，雖然不可改變，但快樂卻可自得。

首先是博弈之樂。老年病病程長、恢復慢，需要患者與疾病進行艱辛博弈。博弈結果有多種：一是經過治療，身體痊愈。比如我的肩周炎，雖然生病時間長，但治療效果好，身體利落多了。二是病雖沒好，但沒有朝惡性發展。就像我的高血壓病，沒有治好，也沒有惡化，需要長期服藥。三是病好了卻落下了病根。以皰疹為例，我經歷無數痛苦熬煎后，皰疹基本痊愈，神經痛卻時隱時現影響生活。老年人與老年病的博弈結果各有不同，可博弈過程給我的感悟卻是相同的：我今后要學會養生，善待自己，放下煩惱。身體的痛慢慢變成精神的快慰，這便是博弈之樂。

其次是知足之樂。病痛的經歷讓我一步步懂得知足：腿痛了，才知健步走是多么爽快;胸悶了，才知呼吸順暢是何等自在。膝蓋剛疼時，我總是抱怨爬樓梯的艱難，等患上皰疹痛得我撕心裂肺時，膝蓋的疼痛便不算什么了。我逐漸感悟到： ? ?人活在世界上的每時每刻都是幸運的，要活在當下，多懷一份坦然，給內心一些釋然。人心寬宥，對生活、病痛看淡、看輕，學會知足，生活才會更有樂趣。

再次是傾訴之樂。把病情向他人陳述，不僅能夠排遣心中苦痛，有時還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健身房里，我曾遇到一位也患有肩周炎的退休警察。因同病相憐，我們通過討論病情，慢慢地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去學校接孫子時，我也會和其他接孩子的老人攀談，說說家長里短，聊聊得病看病的故事，時間過得很快。通過和朋友們的交談，我的心情變好了，似乎能感受到病痛一點一點離開了身體。當然，傾訴的樂趣還存在于寫作中。我喜歡搜尋城市的歷史記憶，撰寫文史類文章。身體病痛較輕時，我會找個好天氣，走進一條條古老的街巷，和一幢幢古建筑對視，在開闊視野的同時，也獲得了與歷史交流的樂趣。

白巖松出過一本書叫作《痛并快樂著》，講的是青年人心靈上的痛。我雖上了年紀，肉體上有病痛，但排遣之法其實大同小異，都是要自己主動覓尋生活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