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且夭
人總是在忙碌的時候被某個片段所觸動,像是電影被定格在某個畫面,突如其來的情緒倉促而有力地侵襲了身體,剎那間,似乎此生已矣。這感覺矯情得讓我自己有點兒難為情。
我在上課的中途,無意中望向窗外,鵝毛般的雪花在風中飛舞旋轉,我如同被不辨來源的冷風吹了個透心涼,心底那些被封存的老老實實的過往夾帶著波動的情緒瞬間噴涌,毫不留情地占領肉身的每一個細胞,痛得我幾乎就要落下淚來。我咬住了嘴唇,打了一個冷顫。
直到下課,我的四肢依然是酸麻的疼,已經很久了,那些記憶里的疼痛被我小心翼翼地封存,澆上鐵水貼上封條掛上鎖鏈,還恨不得鑄兩座石獅子壓著,嚴絲合縫地——我幾乎已經遺忘了還有它們的存在。人對隔離這種實用性很高的心理防御技巧總是熟練掌握的,我也不例外。看不見它,就當它不存在。我此前竟不知曉,原來我是尼采的擁護者。
慢慢靜下來的時候,微微一笑,是的,為什么不呢?人的生命已經如此荒謬不經,苦難和疼痛從來不會自生命中消亡,那么在既不能取消生命又無法取消世界的前提下,除了微笑面對,淡漠隔離之外還有什么選擇呢?
凌晨四點,我艱難地從被窩里爬出來,去參加一場葬禮。北方的冬天永遠伴隨著刺骨的風,四點多的時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暗沉的天空里,看不到一絲光亮。路燈盡職盡責地亮著,馬路上靜謐得讓人心慌。不遠處的大海,在艱難結冰的過程中,海水努力地想要湊到一起,擁抱凝固,而海浪依然在做著最后的掙扎,盡力地拍打著冰冷的礁石。礁石快要凍透了,它也沒什么力氣溫暖海浪。我開著車,在暖風呼呼的聲音里,依然聽得見大海涌動的聲響。我突然想起了加繆,他也寫過這樣的靜:
“一片寂靜,這時夜幕降臨,天上的星光,港灣上的燈塔,以及城市的燈光漸漸融為一體,似乎所有人都來到海邊,在那里靜思冥想,莊嚴的流放地,充滿著絕望的激情等待著孤獨的游子…”
是的,是一種絕望的激情。只有這樣的時刻,才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甚至心跳,才能清楚地了解自己依然活著的這個事實。可也只在這樣的時刻,會發現孤獨是如此的鋪天蓋地。喧鬧過后的寧靜,最襯冬天的氣質。
快到火葬場時,路上的車漸漸多了起來,人們在這樣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肅穆和沉默?;鹪釄龅穆房诓⒉惶珜挸?,偶爾有車輛在進出之間有些不暢,司機會搖下車窗相互致意相互避讓。急切、喧嘩、吵鬧、爭執……這是很少在火葬場邊見到的場景。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指揮車輛進入停車場,每個小路口都有指路標志,告訴人們該去往何處。我靜靜地走向安樂廳,那里有一個辭靈儀式和小型的追悼會。人們站在大廳靠門的這一側,輪流去辭靈,然后再等待儀式結束。我身后有兩個人,大概是亡者的同事,他們在小聲談論著亡者留下來的位置由誰接替,我左側不遠處有幾個人,她們說話的聲音略大,正在談論著各自孩子上學的事兒……這期間,我身邊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論的都是自己,而非逝者。
亡者在他死亡的時候,就被世界遺忘了。似乎記得他的只有他的子女、親人,他們痛苦、遺憾、哭泣、哀傷,而所有這些同樣會過去。
社會學家們說葬禮是人際關系的最佳觀察地點,這真的沒說錯,可這人際關系卻都和亡者并無太大關聯。人們嘴里不說,心里已經開始隱隱猜測,待會兒上禮之后,不知道主家會安排哪家飯店吃飯呢?
去世的人是我一位朋友的父親,還算是在盛年,朋友幾乎無法面對這個事實,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我站在那兒觀察周圍人的時候,或許不曾注意過我自己的表情,和所有人一樣,冷淡的、漠然的,帶著一點兒偽裝的悲戚。我看著別人也就等于看著自己,也就讓這種冷漠顯得不那么突兀。
他人的死亡已無法讓我們的心靈產生波動,人們習以為常,也早已接受。生命的荒謬大概就在于此了——生是為了死,因死而努力生。那么那些讓我們熱淚盈眶的激情、憤懣不堪的怒氣、纏綿悱惻的愛戀、撕心裂肺的痛苦到底有何意義?加繆說:“海德格爾冷峻地審視了人類狀況,宣告人類生存受到了凌辱?!笔堑模橇枞?,人所付出的再多努力,人所感受的再豐沛的情感,人所賴以存活的“價值”和“意義”都是見諸在荒謬的生命本身的。而“荒謬”這個命題再沒有人比加繆書寫得更加清晰。
加繆筆下的默爾索也去參加了葬禮,送別的是他的母親。默爾索是法國殖民地阿爾及利亞的一個普通職員,他的薪水不足以供養母親,于是他把母親送到了養老院,幾乎沒有看望過她。有一天他收到了來自養老院的通知,他的母親去世了,他于是趕往養老院去安排后事。在守靈的夜晚,他抽煙、打瞌睡、喝咖啡,并沒有感到悲傷,只有麻木,這讓他自己感到很吃驚,那吃驚的情緒甚至遠大于母親的死亡。第二天,他去海邊游泳,遇到了一個曾喜歡過的女人,晚上又和她睡在了一起,這也讓他感到匪夷所思。在海邊有一個人要和他成為朋友,他無所謂地同意了,于是糊里糊涂地陷進了這個朋友的麻煩里,開槍打死了人成為了殺人犯。他的漠然、無謂成為法官判他故意殺人的理由,而至此他依然無所謂,他活著、他死去,其實都無所謂。
從那個守靈的夜晚,或者從他聽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開始,也許默爾索就面對著一個選擇:要不要把情感從封閉隔離的靈魂里找出來。他選擇了不要。可顯然,加繆用法官的審判告訴所有人,情感才是人之所以活著的價值和意義,默爾索拋棄了這份價值和意義,服從于荒謬人生給他的荒誕的情節,所以他變身為局外人,冰冷地死去了。
他感受不到愛嗎?也許,他自以為感受不到,或者說他根本不想感受到。為什么要有感受呢?生命是這樣的荒誕,他是一個多么正經的人啊,像他的辯護律師說的,一個循規蹈矩的職員,不知疲倦,忠于職守,得到大家的喜愛……是個模范的兒子,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供養年邁的母親。他只是,漠然。對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漠然到人們看著他開始感到害怕,感到恐懼。他是個局外人,對于幸??鞓匪麖奈催^多地享有過,對于苦難霉運,他也從未過多地抱怨過。他的第一人稱,客觀得如同第三人稱。
可,我們每個人,難道不是默爾索的樣子嗎?
“某天背景勢必倒塌。起床,有軌電車,四小時辦公室或工廠打工,吃飯,有軌電車,又是四小時工作,吃飯,睡覺;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同一個節奏,循著此道走下去,大部分時間輕便自然。不過有一天,‘為什么的疑問油然而生,于是一切就在這種略帶驚訝的百無聊賴中開始了。厭倦處在機械生活行為的結局,但又是開啟一切意識活動的序幕:喚醒意識,觸發未來。未來,要么自殺,要么康復。百無聊賴本身帶有某種令人惡心的東西。不過這里,我應當得出結論是,百無聊賴也有好處。因為一切從覺悟開始,唯有通過覺悟才有價值?!?/p>
我們每個人都在這個異化的世界里百無聊賴地活著,那些參加葬禮的人,包括我,我們并沒有痛苦,我們早就已經和默爾索一樣,漠然地接受了這個荒謬的世界——一個壯年人會突然心梗死亡、有一天吃飯的時候突然發現牙齒掉落、一心愛著的戀人突然出軌、辛辛苦苦攢下的錢一夜之間被偷個精光、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別人輕輕松松就拿到了……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么,只是生命會以這樣荒謬的方式存在。
存在主義說,我們都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們要獨自面對恐懼和未知。無處不在的天災,諸如地震、火山、海嘯……一場數十億年來頻繁發生的地殼運動就能讓無數情感坍塌甚至令文明毀滅,這難道還不荒謬?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我們很容易發現個體的虛無。19世紀時,尼采用“舉著喇叭的聾子”這一意象戳破了上帝的神話,他在阿爾卑斯山下更是言簡意賅地說:“上帝死了”。尼采認為我們必須要獨自面對虛無了,在我們臆想的世界里,那個美好的天堂的對立面根本不是地獄,而是虛無!現在,到了人類正面對抗虛無的時候了,我們得重新尋找我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加繆在《西西弗斯的神話》中,清楚地描繪了這種荒謬,被神懲罰的西西弗斯,每天要推著巨石上山,巨石每次都在他看到山頂的時候滾落下來。在這個故事里,我們看到的西西弗斯是這樣的痛苦,他枯燥無味地做著一件永遠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就是神的懲罰啊。可加繆說:
“如果這個神話是悲壯的,那是因為它的主人公是有意識的?!?/p>
加繆曾說,很多人自殺,是因為現實生活沒有意義,卻又看不到希望。他深信 “沒有輕蔑克服不了的命運?!奔涌娨远淼移炙篂槔?,在希臘神話里,沒有人比俄狄浦斯更能體現命運的悲壯了:他命中注定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父娶母,并接受懲罰,可他在死之前說,“盡管如此多災多難,我的高齡和我靈魂的高貴仍使我認為一切皆善!”
這就是加繆的答案,在他看來,生命如此荒謬,苦難和疼痛從來不會自生命中消亡,那么在既不能取消生命又無法取消世界的前提下,除了微笑面對,淡漠隔離之外,還可以選擇就這樣荒謬地活著,這就是反抗。西西弗斯面對這樣荒謬的命運,就可以輕蔑地看待它,“如果在某些日子里,下山可以在痛苦中進行,那么它也可以在歡樂中進行?!?/p>
肉體和精神的自殺都是無濟于事的,因為消亡的生命不會帶走世間的荒謬,與其放棄自己還不如在其中盡力地生活。在《卡里古拉》中,加繆描寫了一個無法接受荒謬世界的君主卡里古拉,他本來是和藹而充滿善意的,但是有一天他的情人兼妹妹死了,他感到了生活的荒誕。他于是開始用一種絕對的報復來追求所謂的自由和真實,他肆意地侮辱別人,無視社會的道德和為人的基本準則,他要用最粗暴的方式讓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懼與不幸之中,因為他自以為發現了真理——人會飽經生活的痛苦之后死去??删拖衲俏婚L老說的,人們都知道這個事兒,但照樣吃飯睡覺好好活著,卡里古拉要利用自己的權勢讓人們放棄這種熟視無睹,結果他只放棄了自己。世界和人性依然如故,他失敗了。
“在荒謬的經歷中,痛苦是個人的。而一旦進入反抗行動,痛苦則成為集體的,成為眾人的遭遇……我們在每天所遭受的苦難中,反抗所起的作用猶如‘我思在思想范疇中所起的作用。它是第一個明顯的事實,然而這個事實使人擺脫了孤獨的狀態。它使所有人都接受了第一種價值。我反抗,故我們存在?!本拖裎魑鞲ニ梗煌5亟邮軕土P就是最好的反抗與自我救贖。所以加繆說:“活著,就是使荒誕活著。”
不得不說這真是充滿著治愈力量的語句。如果抑郁的人能夠充分領會加繆這些語句背后的涵義,他們也許會明白抑郁的不必要和無意義。但這個“明白”本身就是痛苦的。其實,在這樣荒謬的人生中,我們所面對的無非就是以下這些情況:
要么很快地振奮起精神,發誓要改變這個世界,然后很快地被驅逐到邊界;
要么決定偃旗息鼓,徹底放棄抗爭,像默爾索那樣,回到現實生活中來,老老實實為了吃穿住行奔忙,忽略內心的那個空洞,任由其越來越大;
要么開始不斷地對這個世界表達憤怒、攻擊,但與此同時又被自己內心深處無能為力的感覺折磨得痛不欲生;
要么沉默下去,回到自己的空間里,閉門造車,發誓要提高自己的Level,變成大Boss,再來改變這個世界;
前兩種人,明了現實世界的荒謬,他們會說,虛無是生命的本質,或者說,生命是一場幻覺。
第三種人,盡管表達了憤怒,但是卻同時飽嘗無力感的折磨,于是慢慢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有沒有價值?
第四種人,成為啃老族或者餓死在家里。
聽起來這是一個無解的世界,加繆卻簡單地作出了解答:“輕蔑它?!?/p>
而輕蔑它的方式,是控制人類自己。加繆在《鼠疫》里借著塔魯之口說:“人人身上都潛伏著鼠疫”,我們能做的是盡可能地利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行為,“盡量不要往別人的臉上呼氣”,不要讓災禍傳染、擴散下去。而只有那些意志力剛強、注意力集中的人,才不會把自己內心深處的“鼠疫”放出來,普通人能做到的,不過是“當一個無辜的兇手”而已。這過程誠然是不會讓人愉快的,可誰說生命的愉快必然來自于獲得呢?誰說生命的價值必然來自于舒適呢?誰說“笑”這件事只能在快樂時發生呢?
我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陷入在僵化的辯證法之中,那時我堅定地相信沒有黑就無所謂白、沒有起就無所謂落、沒有誕生就無所謂消亡、沒有希望就無所謂失望……也許今天,我已不再僵化地運用辯證法,可我依然深深地相信,沒有真正地痛過,又怎么可能明白幸福的滋味?
一個談論著荒謬、并在所有作品中都貫穿著這一主題的人,他的核心詞匯卻并非荒謬,而是隱藏在其后的“愛”。法官以愛作為價值標準判處了默爾索死刑;《鼠疫》之中所有與“鼠疫”的對抗都源自于內心深處的愛;卡里古拉君主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喪失了愛。加繆從來不是在批判這個世界的“荒謬”,而是要人們清醒地認識這種荒謬的不可更改,進而選擇更好的方法來進入生活。
一個人的一生之中,有那么多痛苦和不堪,每一種痛苦都有可能讓人體會到撕碎靈魂的冰冷,每一種不堪都有可能讓人產生巨大的虛無感,尤其在今天這個異化的世界里。這是一個消費的世界,人早就被異化成為“消費的人”。但是,總有一些領域是無法消費化的,好比你能想象每天都能出生一個達芬奇、一個李白、一個卡夫卡、一個嵇康嗎?可雜志要每月出版、報紙要每天有新聞、電影音樂書籍網絡也要不斷刷新。在這樣的一個社會里,生活是一種完全的控制和愚弄,而對此無能為力甚至連擺脫的能力都沒有的自己,衍生出來的絕望感和無助感,非言語所能形容。
如果就這樣僵硬地停留在坑里,想要熱愛生活,那真是一個笑話??稍趺崔k,生活就是這個坑,你不但要在這個坑里工作、生活,還要努力在這個坑里尋找價值和意義。這個時候,如果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用呢?那也只不過是死在了坑里!所以自殺是沒有用的,恐懼是沒必要的,真正地面對,是輕蔑荒謬而熱愛生活,把那些不可控的、不可改的世界變成背景板。
發現了荒誕,只能說明人的清醒;只有進行反抗,才能說明人真正進入了生活。
痛,怕什么?誰不痛呢?痛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苦,怕什么?誰不苦呢?苦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只要你的思想還在、你的靈魂還在、你的情感還在,你就依然可以進入生活本身,去體會、去感受、去擁有、去活著。不是像默爾索那樣喘氣呼吸,不是像卡里古拉那樣憤怒攻擊,而是坦然地享受著自己愛的自由。
苦難、折磨、疼痛、創傷……這些都可能是生存的負擔,加繆畢竟不是一個生活富足的人,在獲得諾貝爾文學家之前,他一直掙扎在貧困線上。幼年時父親的早逝,母親不得不去做傭人來維持生計,成年后盡管《局外人》獲得了巨大的口碑,但并沒有給他的生活帶來太多改善。他從1933年就參加了反法西斯運動,到1940年時巴黎淪陷,他帶著妻子到了阿爾及利亞,生活從來不算寬裕。1957年他獲得了諾貝爾獎金之后,才有錢買房子,可他依然不愿意住在巴黎,對“很豪華的生活”感到“疏遠”和“憐憫”。他在小村莊盧爾瑪蘭買了一棟房子,用以安靜地寫作。他不喜歡巴黎的知識分子,他說在他們中間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但他在小村子里,和那些每天兢兢業業忙于生存的人們卻相處融洽。比起當下的很多人,他經受了更多苦難,可他從不以此作為負擔。就像他現存的那些照片所傳遞出來的一樣,他是個溫暖的人。相比他在哲學與文學領域的尖銳,他在生活中傳遞出來的狀態是平和而充滿暖意的。他何嘗不知道這樣荒謬的世界會很容易帶來空虛和無意義,他何嘗不明白像默爾索那樣的人不過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他何嘗不了解太多的壓抑就會使得能量郁結,無法通暢,最終帶來流血。不是他人流血,像卡里古拉那樣,就是自己流血,像默爾索那樣。他沒有因生活的苦難而痛苦不堪,也沒有因世事的動蕩而焦慮抑郁,他沒有像高更那樣一路放逐自己,也沒有像海明威那樣干脆地給了自己一槍,而是努力地在荒謬的生命之中尋找愛作為支撐。
同樣是描寫自殺、冷漠、恐怖等現代文學主題,加繆卻帶著一種理智、適度、自如、和藹又不失冷靜的氣質,就像蘇珊·桑塔格所言,“卡夫卡喚起的是憐憫和恐懼,喬伊斯喚起的是欽佩,普魯斯特和紀德喚起的是敬意,但除了加繆以外,我想不起還有其他現代作家能喚起愛。他死于一九六〇年,他的死讓整個文學界感到是一種個人損失。”
加繆生前常常說,“沒有什么比死于車禍更荒誕的了。”可1960年1月3日,加繆從盧爾瑪蘭驅車返回巴黎的路上,車輛突然偏離公路,沖向兩棵大樹,車毀人亡。那是加繆年僅47歲,距離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還不到3年。
生命多像是一場鬧劇,輕易地打碎你對它的看法,無論你是生是死。
據說,在阿爾及利亞,有一塊為加繆而立的紀念碑,佇立在一片古羅馬遺跡之中。山坡上有數不清的柏樹,因海風長年吹襲而倒伏,面向地中海。紀念碑上銘刻著加繆的一句話:“在這兒我領悟了人們所說的榮光,就是無拘無束地愛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