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曦
賈教授正在辦公室里乏味地寫著文章,時不時用筆敲敲桌子,時不時喝喝茶,用這些方式來擴散思維。
喝茶品茗是賈教授一貫的休閑方式,在他眼里,自古文人墨客、偉人豪杰,無一不喜好用這種方式提高自我素養。于是,他買了大批上好的茶葉擺在家中客廳,有的即便時間長了快過期了,他也把它們放在玻璃儲物柜里,像古董一樣珍藏著。一有人來訪,就領著他們在客廳轉悠。
說起古董,賈教授還有一個特別的嗜好,就是收藏“古董”。他經常在一些古玩店里跟老板討價還價,一件80元的“銅”底小碗,他能降到50元。隨后,得意洋洋地揣在懷里,生怕染上一灰一塵。回到家,隨便帶上個手套,拿起放大鏡,有模有樣地研究著,翻書、上網,研究的年代越早越好。終于,當他自信滿滿地把自己的寶貝發布到鑒寶網上時,官方鑒定結果竟然只是個不銹鋼碗,最多只值30元!
夜里,賈教授邊踱步邊沉思,忽然聽見一陣“咚咚”的敲擊聲,出于好奇,賈教授走去看了看,原來是個冒充瞎子的“算命大師”,賈教授正扭頭準備走,這位“算命大師”叫住了他,問到:先生近期可常為小事不順而憂?我這有一卦,隨即掏出一張印有管仲面相的黃條。說道:鳥要想擺脫囹圄,飛向遠方,就得先適應籠子。賈教授雖說是個黨員,但似乎也有點“信教邪說”,他雖沒怎么領悟這位“算命大師”話中的深意,但憑心來說這幾天確實有些不盡如人意,便買下黃條,隨手扔過五塊硬幣,還開玩笑地說:過節還能拜一拜管相。
賈教授總喜歡在課堂上自說自話,針砭時弊,還不乏幽默地批判校內各種形式主義。這不,賈教授又手執著公文包,大步走上講臺,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觀點。他上課幾乎從來不板書,即便是寫,學生們也只是呆板地抄,而且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要“寫”。
賈教授為人有些自負,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擁有博士學歷的他并不甘于在一個普通大學,任教了十多年也只是個副教授。尤其是去年,這所學校還發生了一檔子丑事,真讓他顏面掃地,心里怒罵:還不是那個姓胡的,這種人還有臉見祖宗嗎!
就在前不久,校黨委書記突然邀請賈教授前去開會,希望賈教授頂替胡校長的副校長職位。這可讓賈教授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既樂,又驚,更慌,他忽然想起那位“算命大師”說過的話,就立馬答應了。
就這樣,賈教授開始了他的領導生涯,變得“威風凜凜”。為了不再犯像胡校長那樣的錯誤,他給自己的辦公室四角都安裝了攝像頭,還隨身攜帶錄音筆,設備分毫不差。他要求各個學院每周做一次院風調研,對不好的現象再開總結大會,每個月學校幾乎都在召開賈教授的校風研討會。
為了迎接省教育廳廳長,賈教授特意安排學生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車一到,人下車,大家就用手舞動著鮮花,揮動著橫幅,高喊:歡迎郝廳長。人到了,賈教授推了推眼鏡感覺不像是郝廳長。這個人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人一臉茫然地說:郝廳長直接去學校大禮堂了,我是他的司機,我得把車開進去。面對如此尷尬的境地,賈教授只好揮手示意學生們趕緊散開。
賈教授優良校風的樹立得到了領導們的充分肯定和贊揚,賈教授又跟著郝廳長屁股后面吧啦吧啦講了一大堆。忽然,天上飛來一個捏爆的空易拉罐,剛好落在郝廳長的鞋上,郝廳長默默地將易拉罐撿起,扔進垃圾箱,賈教授長吁一口氣。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對于賈教授這個“政治迷”、“時政家”來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用國家熱點主題詞來舉辦活動。這下可累苦了各學院和學生會了,在他的嚴格監控下還真不能草草了事。
賈教授很“盡責”,只要是上級發下來的指示,他都立馬執行,而且力爭完美,哪怕學生們臨近期末,他也鼓吹大家集體主義在前,個人主義在后。
賈教授很喜歡聽別人將自己與胡校長進行對比,雖然他表面覺得有辱自己的人格。但實際上,人們大多記得胡校長,卻不清楚“賈校長”。
每回,臨近月末,賈教授都會探頭探腦地出現在一家私人銀行門口,為了不讓嬌妻發現自己的新漲收入,他委托自己的學生新辦了一張卡,將多出的錢全都存了進去。
回到家,賈教授打開手機一看,他莫名收到一條恐嚇短信,說他當年發表在某刊物上的文章,70%都是抄的,要他趕緊辭去副校長職位,否則將匿名舉報。他不屑地笑了笑,誰玩的這么低級的惡作劇。但他轉念一想,他的那篇文章確實借鑒了不少‥等等,不對,如果是抄的報刊社還會發表嗎?可那個報刊社也不是專業的,會不會…他反復糾結,越想越亂,把茶幾上的茶端起來猛地一口喝了下去,雙手微微顫栗著上網搜索“《著作權法》相關案例”,甚至搜索了一遍當年“方舟子與韓寒事件”,導致他整晚寢食難安。
不知是誰,將這則消息發到了校園貼吧,頓時,學校流言四起。院、校領導也聽到了一些風聲,當然也有賈教授自己了。
沒過幾天,校黨委書記處的辦公桌上就收到了一封“副校長辭職信”。
從此,過期的茶葉都扔了,客廳寬敞了許多。壞掉的“古董”賣掉了,保存完好的當生活工具。至于管相,還是逢年過節時跪著拜一拜了,畢竟那個“算命大師”早就不見人影了,因為我們終究逃脫不了生活的囹圄。
賈教授!假教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事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