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亮
摘要:晉西事變期間,中國共產黨制定了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然而新軍各部在軍事反頑的同時,對統戰工作方針的執行力度并不統一,方式方法也不盡相同。仔細梳理這一歷史過程,不難發現牢牢掌握新軍、反頑斗爭堅持堅決勝利原則、正確處理團結與斗爭的關系,是晉西事變統一戰線工作中最值得總結的經驗教訓。
關鍵詞:晉西事變;山西新軍;統戰工作;統戰歷史
中圖分類號:K2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 (2019) 03008607
作為抗戰期間國的第一仗,晉西事變是考驗中國共產黨駕馭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能力的一次實踐演練。其間,黨的統一戰線方針在新軍各部的執行程度影響著統一戰線實踐的走向。中國共產黨在晉西事變中不僅積累了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經驗教訓,而且豐富發展了統一戰線理論。已有研究成果④側重于對中共中央上層方針政策的闡釋及梳理,特別是對毛澤東在處理事變中所展現出的策略與技藝的研究。從統一戰線的實際參與者,即山西新軍與八路軍的角度開展的研究比較少。作為一項實踐性工作,統一戰線歷史研究不僅要密切關注中共中央的相關方針政策,更要將目光投向實踐,詳細分析具體參與者在處理事變時的具體應對及其反饋。晉西事變距全面抗戰爆發僅兩年有余。如此巨大的突然事變對從未有過相關經歷的決死隊官兵來講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很難想象所有干部均能十分嫻熟地開展統戰工作,況且經驗教訓都是從實踐中總結而來的。從整體上講,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及山西新軍粉碎了閻錫山分裂摩擦的陰謀,但也存在退出晉西南地區、決死三縱隊大批叛逃事件等嚴重后果。因此,研究晉西事變中的統一戰線問題更要關注其對此后黨的統一戰線發展的深刻啟示。
一、明從暗抗:山西新軍對秋林會議后局勢的應對
秋林會議是抗戰時期閻錫山的思想由聯共抗日到倒退妥協變化分水嶺和全面進行分裂瓦解新軍的重要標志,對新軍的統戰工作具有重要影響。盡管此前新軍中新舊兩種勢力之間本就存在為奪取領導權而產生摩擦與沖突,但遠未達到十分激烈的程度。秋林會議后新軍中的斗爭進入一個新階段。不了解這一階段的具體情況,就無法理解晉西事變中的統戰工作。
1939年3月25日至4月22日,閻錫山在陜西省宜川縣秋林鎮召開了晉綏軍政高級干部會議。參會人員中不僅有山西黨、政、軍各系統的高級干部,而且有國民黨中央剛剛委任的、專門負責反共任務的國民黨山西省委干部何紹南。主持會議的閻錫山內心并不平靜。太原會戰后,他一路向南向西撤退,當時蜷曲在陜西宜川,晉綏軍損失甚大。與此相反,八路軍及其實際指揮的山西新軍卻獲得極大發展。因此,他越來越對中共與八路軍持不信任感,對新軍的懷疑越來越嚴重。再加上會前發生了其部下傅作義倒向國民黨中央的事件,閻錫山在這次會議上宣稱要團結內部,下令要按照舊軍統一整編,取消政委制度,由軍事主官掌控軍隊。同時,他破天荒地允許在新軍中建立國民黨、三青團等組織。針對閻錫山根本上陰謀取消中共對新軍領導的反動政策,參加會議的犧盟會與新軍軍政負責人自然反應強烈。他們在會上會下慷慨陳詞,據理力爭,以閻錫山的明令實策堅決抵制。對此,閻錫山采取不發給養、扣留干部等手段向新軍施壓。為保存新軍力量,利于同閻錫山開展斗爭,新軍負責人后來提出表面取消政委制度,但私下保留政治工作的要求,閻錫山對此表示同意。
會議一結束,八路軍駐山西辦事處處長王世英立即奔赴延安向中共中央匯報情況。在充分了解情況之后,中共中央于第一時間召開書記處會議,經過討論后認為,在目前國民黨中央采取分化山西抗戰陣營,必須在堅持團結進步、反對分裂倒退的口號下拉攏閻錫山,以防其與蔣介石沆瀣一氣。具體而言,要擁護閻錫山堅持抗戰,只不過在閻錫山日漸右轉形勢下,應強調有條件的擁護;要鞏固八路軍與晉綏軍的統一戰線,反對一切形式的挑撥離間,強調山西抗戰的團結只有在抗戰、進步才能實現。對山西的舊軍舊派應采取爭取方針,指出“在黨內和左傾分子中應耐心說服他們,不要因閻開始右傾與右派開始與中央拉攏而意氣地反對閻和右派,要不把山西舊軍舊派當作復興及西西等頑固分子一樣看待”【1】。為避免暴露黨的力量,要堅決糾正過左的工作方式,注意隱蔽黨的組織,在形式上要擁護閻錫山、尊重閻錫山。針對閻錫山委派干部的反動政策,要善于應付。
為分化瓦解新軍,閻錫山在秋林會議結束后采取了一系列更加反動的政策。他統一整編新軍,將原由各縱隊統一指揮的新軍改編為互不隸屬的旅,取消各政治委員,保留下來的政治部主任絕對服從軍事主官;大力抽派舊軍官到新軍中任職,提拔舊軍官掌握新軍的領導權;指使反動軍官在新軍中組建反動組織如精神建設委員會、敵區工作團、政治突擊隊、國民黨等反動組織,以取代新軍中犧盟會、民族革命青年團等進步組織;派出聯絡官、點驗團等在新軍中進行秘密搜查,制造矛盾;抽調新軍干部到秋林以受訓為名,行利誘拉攏之實。
閻錫山的倒行逆施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高度關注。中共中央對閻錫山的看法和統戰政策發生明顯改變。中共中央認為,閻錫山“有繼續向右動搖之可能”,并且開始將其與前不久共產國際指示強調的國民黨投降反共聯系起來【2】。相應地,中共開始更多強調斗爭,“給閻的進攻以有力的與必要的反抗,以鞏固原有陣地。但均應注意方式,不應在報紙上及言論上公開反閻”【2】199。中共在強調對閻錫山分裂倒退行為必須進行斗爭的同時,為防止抗日統一戰線的破裂,并未公開反對閻錫山。
為應對閻錫山分編新軍的圖謀,山西新軍進行了周密部署。決死第四縱隊在改編部隊時, “把我黨可以完全掌握的十九團(原游擊第七團)、十八團和有1日軍官的二十團(原決死隊第十一總隊)編為二O三旅,把三十五團(原游擊第六團,也是我黨可以完全掌握的)和有舊軍官的三十四團(原決死第十二總隊)、三十三團(原決死第十總隊,一直在晉西南地區活動)編為獨立第七旅”【3】。決死第二縱隊在整編后,由政治部實際執行政委職責。“名義上接受了,實際上工作部署仍按原來的建制進行。獨二旅實際上就是縱隊部,政治部主任實際上執行政委的職務,繼續發揮黨代表的作用。”【4】表面上看,政委制度不存在了,實際上黨對新軍的領導仍在起著實質性作用。
面對閻錫山在新軍中發展的反動組織,有的新軍干部指派立場堅定、善于隱蔽的干部到其中任職,借以掌控反動組織和打探消息。據決死第二縱隊原政委張文昂回憶:“精神建設委員會組建時,決死二縱隊張文昂、閻秀峰分別擔任正副主任,從而掌握了這一組織的領導權?!薄?】12為掌握情況,決死第四縱隊“也派了一些黨員打進‘同志會里邊”【3】255,有的部隊則采取空名的應付辦法。第三縱隊“刻制了‘決三縱隊國民黨黨部的圖章,表示已經建立了這個組織,并由縱隊政治部(后由‘西北部)接受國民黨等組織發來的文件、報刊。隨后,又將一些共產黨員、 ‘民青骨干分子造冊上報成‘國民黨員、 ‘同志會員,以備查詢”【5】。如果說前兩種做法是真加入的話,那么第四縱隊則采取的是假加入的辦法。
為應付閻錫山抽調干部“集訓”的反動命令,決死第二縱隊應對的策略是“除送部分黨員干部外,借機把閻安插在決死二縱隊中的1日軍官送去輪訓,絕大多數都一去不復返了,反而使我們純潔了內部”【4】27。決死三縱隊“有選擇地調送人員,除他們指名要調訓的(極個別的)外,送去的是立場堅定收買不了的,或受訓回來不起作用的”【4】36。對閻錫山派到新軍中的舊軍官,新軍部隊根據其思想行動狀況而決定采取爭取或孤立打擊的政策。這一政策總體來說主要有以下三種斗爭方式:一是孤立頑固分子,根據舊軍官打罵士兵、貪污腐敗、貪生怕死等突出弱點,發動全體戰士集體進行斗爭。二是巧妙應付檢查,比如,新軍-O九旅一大隊二中隊在頑固分子檢查時,“把‘民族革命室平時張貼的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畫像換成蔣介石和閻錫山的畫像。將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等其他進步書刊雜志換成事先準備好的‘三民主義、 ‘按勞分配、 ‘物產證券等,頑固分子走后再把這些東西重新換成原來的樣子”。三是給頑固分子出難題,“有一次幾名戰士在街上遇見‘聯絡員,問他民族革命十大綱領是什么? ‘聯絡員紅著臉結結巴巴怎么也答不上來,此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戰士也有老百姓,起哄的,譏笑的,搞得他非常狼狽”【5】。
總之,新軍部隊在表面上執行閻錫山的反動政策,私下里則采取多種方式進行實際抵制。這些巧妙的方式方法有力堅持和維護了中國共產黨對新軍的領導地位,爭取團結了新軍中的大多數進步干部,對破壞閻錫山政治瓦解新軍的反動圖謀起到了一定作用。不可否認的是,由于一些舊軍官反革命經驗比較豐富,再加上有的部隊對反動分子警惕性不高,他們以表面上以擁護抗日進步為幌子,取得了新軍內新派力量的信任,后來成為響應晉西事變的內應。
二、擁閻討逆:山西新軍對晉西事變的應對策略
1939年12月,在完成對決死第二縱隊的包圍后,閻錫山以該部韓鈞拒不執行其冬季攻勢命令為由,以6個軍的絕對優勢兵力向決死第二縱隊發起進攻,晉西事變爆發。與此同時,閻錫山利用安插在新軍中的反動軍官不斷策動叛變,企圖里應外合徹底消滅新軍。新舊派斗爭己然公開化。決死第二縱隊與八路軍晉西支隊聯合成立晉西南抗日擁閻討逆總指揮部,開始自衛反擊。
一是掌握新軍與干部。早在事變爆發前的11月28日夜間,原決死第二縱隊政治部主任、改編后獨立第二旅政治部主任韓鈞秘密由秋林返回縱隊。由于情況緊急,他召集干部緊急開會和集中部隊,并未意識到清除舊軍官。結果12月3日一九六旅旅長白英杰叛變,扣留政治部政工人員。8日,艾子謙叛逃;11日,負責消滅頑軍崔道修的六團團長陳志卿在返回途中以開會名義將政工干部集中起來捆綁殺害,就在其要拉部隊投向頑方時,二連指導員姚永征急中生智,當眾揭破其叛變面目,爭取了將近一營的士兵。此后該部才“開始清理頑固軍官,所有新軍中之頑固軍官,全部逮捕起來?!^輕的集中指揮部看管,共百余人,遺職皆由支隊抽調干部補充”【7】。決死第一縱隊在事變發生后的行動最為迅速。“將部隊中的1日軍官解除武裝集中監護。1日軍官集中后不久,連同從晉西南轉來的二縱隊的部分1日軍官,由周仲英和徐榮同志帶領,護送到太行根據地學習。”【8】決死第四縱隊在得知晉西南新舊軍發生武裝沖突后于12日夜間采取突然行動,逮捕所部的頑固分子,將部隊牢牢置于黨的領導之下。不幸的是,決死第三縱隊軍政負責人在事變發生后不僅未及時清理舊軍官,而且對形勢缺乏正確判斷,錯誤認為晉東南的晉綏軍和國民黨軍存在矛盾,不會輕易發動武裝叛變;縱隊中的舊軍官利用當時駐防分散和負責人不在軍中的時機,策動叛變,搗毀地方政權,殺害軍政民干部,成為事變中損失最嚴重的地區。
二是八路軍偽裝新軍增強反頑力量。事變發生時,新舊軍力量對比懸殊,加上晉西南、晉西北為連接延安后方與華北、華中前線的交通要道,不可輕易喪失,因此單靠新軍力量難以取勝,若派八路軍部隊直接參戰則會給閻錫山以口實。為此,中共中央起初提出八路軍部隊以調停角色掩護支持新軍,后來隨著形勢的變化而改為偽裝成決死隊參加作戰。從實際情況看,事變后的第一時間,決死隊大多選擇向鄰近的八路軍靠攏,八路軍偽裝決死隊參戰在某些地方自始至終一直存在。不僅如此,參戰的八路軍部隊的軍政負責人實際指揮了反頑戰役。晉西南地區成立的抗日擁閻討逆總指揮名義上以決死第二縱隊負責人張文昂、韓鈞為正副總指揮,實際則由八路軍晉西支隊政治委員、中共晉西南區委書記林楓指揮。另外,一些八路軍干部也被委派到新軍中擔任軍政主官。
三是反擊進犯頑軍。決死二縱隊、八路軍晉西支隊在中共晉西南區黨委的領導下,根據中共中央反擊自衛的方針政策,決定采取快干、積極的武裝自衛的方針堅決反擊舊軍。晉西南我軍在個別戰斗中作戰勇猛,力克頑敵。12月10日,黃驊指揮的兩個團反擊隰縣首戰告捷,殲滅頑十九軍一個營與一個團部。然而由于決死隊二旅第四、五團和二O九旅五十一團組成的突擊隊對總指揮部的作戰方針執行不力, “曾要求回上蒿城重商大計”。這一要求遭否決后,該部進軍遲緩,猶豫不前,在截獲頑方作戰計劃后則索性連夜撤回上蒿城,未能實現會師午城、進擊大寧、蒲縣的戰略意圖,未能起到突擊作用。陳士榘在事后回憶到當時情況時指出:“我們在執行上還不夠堅決,特別在軍事指揮上的‘猶豫多變,所以我們失敗了。突擊隊沒有完成任務,由主動變為被動,以致造成整個戰局的不利形勢?!薄?】157為扭轉被動局面,總指揮部調整部署,以西進南下之策繞到側后打擊頑敵。但因個別部隊信心不足,猶豫動搖,未能徹底執行中共中央提出的游擊戰術,面臨被頑軍包圍的危險,為保存力量,最終決定向晉西北轉移。
1940年1月,晉西北八路軍、決死第四縱隊、第二縱隊在中央軍委總參謀長滕代遠的指揮下,于臨縣地區對頑軍趙承綬部以沉重打擊,取得了反頑斗爭的勝利,徹底改變了幾個月以來的被動局面。晉西南反頑戰役前,決死隊各部負責人曾多次致信閻錫山、梁化之等,懇請閻方團結抗戰,停止分裂,八路軍晉西支隊林楓、陳士榘等也極力參與調解。反頑戰役期間,晉西支隊在個別戰斗勝利后再次進行調解,均收效甚微。新軍第二一三旅個別部隊在戰場上爭取頑軍頗有效果。如二一三旅某部戰場上曾與六十一軍一部進行相互喊話。頑軍“擺開架勢對我喊話,胡說我二一三旅叛變了閻長官。我戰士們義正詞嚴高呼: ‘你們受騙了。 ‘二一三旅在前方打日本,你們在后面打二一三旅,讓鬼子高興,對得起中華民族嗎?對得起你們的祖先嗎!接著又是交替進行槍戰、舌戰,直至我主力安全轉移為止”【9】。該旅五十八團此前對頑軍八十三師新編十四團己具有一定統戰基礎,因此反頑期間雙方相遇后只是“朝天打幾槍,應付頑軍查”【9】295而己。
三、聯閻抗蔣:中共力主和平解決晉西事變
晉西北戰爭結束后,閻錫山起初仍然繼續反共,并無和解態度。盡管舊軍被迫退出了晉西北,但沒有讓閻錫山失望的是此時蔣介石的中央軍正在晉東南地區進行反共作戰。閻錫山打算聯合蔣介石對晉東南地區的新軍和八路軍實施南北夾攻,待拿下晉東南后回頭再奪取晉西北。因此,當時某些漢奸破壞分子趁機造謠國共勢必分裂。
中共中央在認真分析形勢后認為閻蔣聯合必然對己不利,應采取聯閻抗蔣的方針。早在晉西北反頑戰爭開始前,毛澤東就要求王世英“對外表示八路擁護閻長官抗日建國一如往昔,但希望舊軍停止進攻新軍,雙方和解以利抗日”【10】。由于當時閻錫山剛剛拿下晉西南,進攻勢頭猛烈,對王世英的勸告根本置之不理。晉西北頑軍遭到打擊后,中共中央判斷閻錫山的出路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舊軍依靠中央軍進攻我軍,另一種就是和平解決,減少摩擦。”[10]”2中共中央準備派人與閻錫山進行談判。1940年1月25日,在中共中央證實了閻錫山繼續磨擦分裂、拒絕和平團結的真實意圖后,一方面加緊對晉東南方面反頑作戰進行全面部署,另一方面仍積極尋求和平。針對晉西北八路軍新軍要求南下同頑軍作戰重新奪回晉西南的作戰計劃,毛澤東堅決制止。他認為這“一方面會妨礙晉西北的鞏固,……另一方面反攻晉西南會使我們處于進攻者的地位,在武裝摩擦中對于我們有利的是戰爭的局部性和防衛性,而不是戰爭的全面性及進攻性”[ll]。27日,毛澤東、王稼祥又要求犧盟會、新軍各縱隊負責人薄一波、張文昂等立即向閻錫山寫信,表示擁閻和平。
隨著八路軍在晉東南反頑斗爭的勝利,閻錫山聯蔣反共的計謀遭到打擊。另外,中共通過王世英向閻錫山透漏了一個消息:“蔣令胡宗南進占宜川,又派人見續范亭,要續將晉西北直屬中央,……并告他們如不與新軍妥協,他們是很危險的。”[12]新軍也有被蔣介石收編的可能。上述情況一旦變為現實,不僅晉西北會拱手讓給蔣介石,喪失新軍這支武裝力量,而且閻錫山可能失去晉西南這個藏身之處。中共中央在1940年2月10日作出判斷,閻錫山“可能穩于一時”[13]。第二天,毛澤東、王稼祥在給朱德等人的電文中進一步判斷“閻在國民黨分化政策下,可能與新軍達成協議”【10】170。。同一天,中共中央為新軍擬定了致閻錫山的電文,深入淺出地分析了閻錫山繼續摩擦的利害得失:“三個月來,山西內部閱墻之爭,中外驚疑,敵人拊掌。而演變所極,尤屬痛心。蓋我為鷸蚌,人為漁人,此漁人者不但有一日本帝國主義,更有一頑固勢力。彼挾其地位以臨吾人,企圖挑撥吾新舊兩軍,取吾兩軍而置其囊中。先取其一,使鈞座陷于孤立,繼取其二,使鈞鑒陷入絕境,然后分之裂之,摧之折之,而晉綏軍盡矣。設此企圖而能實現,非但抗戰不利,鈞不利,新軍不利,即舊軍同人亦絕無所利。為今之計,亟宜由鈞座調和兩軍重新團結,一致抗日?!薄?1】86-8787不難看出,閻錫山倘若繼續鋌而走險,受益的只是“頑固勢力”。12日,毛澤東、朱德親自致電閻錫山,希望其盡快解決山西新舊軍團結問題,最終閻錫山同意進行談判。
1940年2月25日,中共中央派蕭勁光、王若飛帶著毛澤東的親筆書信赴秋林與閻錫山進行談判。談判條件中新軍問題是核心內容。2月初,中共中央通過葉劍英從程潛那里了解到國民黨中央對新軍的處理意見:“關于山西問題,閻對新軍認為是紀綱問題,不能不討伐,但中央對新軍不能照閻辦法解決(即進剿),只能把新軍調開山西使之立功,將功贖罪,由中央給經費,不歸八路軍,因八路軍亦無經費。”【2】310如果按照國民黨中央的處理辦法,新軍不僅會脫離中共的領導,而且最終勢必在日蔣圍困下全軍覆沒,這也會削弱閻錫山的兵力,對閻不利。因而中共決定“新軍亦以在有利條件下仍屬閻指揮,恢復合法地位為宜”的談判內【2】310。這在上述11日的電文中并未提出。蕭勁光、王若飛在談判時提出以汾(陽)離(石)公路為界,路北為八路軍、新軍駐防區,路南為閻錫山駐防區,雙方應共同承諾:雙方停止軍事行動;雙方停止政治攻擊;新軍表示擁閻,不受某方改編;雙方互不處罰,互不侵犯;今后統一于進步,實現閻之十大綱領;恢復與新軍電臺聯絡及人員來往[12]480。談判條件是中共聯閻抗蔣的基本原則的具體體現,同時考慮到了閻錫山的切實利益。
面對上述條件,閻錫山權衡利弊后予以接受。他甚至公開講“他是國共兩黨之間的中間力量,他之存在于團結是有利的”[12]481。這種結果無疑是蔣介石最不希望看到的。因此,一方面,他親自去電警告閻錫山,“晉省叛軍,刻仍進行其種種挑撥離間手段,尚無自新誠意,爾后應停止其一切往返談判”[14];另一方面,指使國民黨特務炮制謠言“謂薄一波不愿受閻指揮”,進而又謂朱總司令與衛立煌通電,由衛收編新軍,試圖以新軍留在第二戰區拉攏閻錫山【12】481。但蔣介石的這些伎倆最終未能左右和談結果,晉西事變獲得和平解決。
四、結語
關于晉西事變,后來毛澤東曾在中央書記處上明確講: “山西新舊軍的斗爭,我們失去十一個縣,但得到晉西北及新軍全部,并使閻錫山中立?!薄?0】181成功還表現在其他方面。決死第二縱隊和晉西支隊向晉西北轉移時,曾留下一部分武裝力量在晉西南堅持斗爭。和平談判后,這一部分轉入地下繼續從事抗日斗爭。毫無疑問,中國共產黨在新舊軍沖突中取得了成功,但這并不能得出在此期間的統戰工作也是成功的結論??陀^來看,縱觀整個事變全過程,統戰工作有過失誤,曾失掉了晉西南地區,犧牲了一批干部。因此,認真總結事變中黨的統戰工作的深刻教訓,尤為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