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濤
【摘要】府際學習是推動“河長制”政策創新的核心動力。要解決當前“河長制”強調屬地管理的制度設計與流域整體性治理之間的矛盾,可從創新府際學習的制度和機制入手,從法律供給、組織結構優化、政策工具運用等層面推動“河長制”持續創新。
【關鍵詞】府際學習 “河長制” 持續創新 【中圖分類號】D035 【文獻標識碼】A
“河長制”是江蘇省無錫市為應對藍藻水危機進行的政策創新,經過十余年實踐,“河長制”已在全國呈遍地開花之勢。2016年12月11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全面推行河長制的意見》,這標志著“河長制”由區域水危機應急之策上升為治水國策。“河長制”在短期內明顯改善了區域水環境質量,“河長上崗,水質變樣”是其政策創新能量的真實寫照。之所以能產生如此顯著的效果,源于府際學習機制作用的發揮。作為“河長制”政策創新的核心動力,府際學習機制的完善是促成水環境質量整體改善的關鍵一環。
中國歷來有府際學習的政策傳統,從井岡山革命時期的“興國模式”、延安革命時期的“試點工作競爭”以及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試點和試驗區建設,府際學習已成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政策創新機制。“河長制”的持續創新也是府際學習作用的結果,從2007年江蘇省無錫市推行“河長制”開始,到2016年上升為治水國策之前,地方政府間的府際學習活動十分活躍,浙江、江西、云南等地在汲取“河長制”政策精髓基礎上,根據各地經濟社會發展條件,不斷創新“河長制”的運行模式,如浙江的“五水共治”、江西首推“規格最高的省級河長”、云南昆明最早明確“河長制”的法律地位等。隨著《關于全面推行河長制的意見》的出臺,“河長制”在全國迅速推廣,截至2018年6月底,全國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已全面建立“河長制”。

府際學習如何推動“河長制”的持續創新?從“河長制”政策創新的事件史分析結果來看,“河長制”源于江蘇省無錫市的自主探索與創新,是在區域水危機刺激下進行的治水知識創造活動。初期,橫向府際學習是推動“河長制”持續創新的主要學習形式,江蘇省是橫向府際學習的第一行動集團和引領者,其他省份和地區扮演第二行動集團和跟進者角色。隨著“河長制”政策知識的積累,其已具備在全國范圍推廣的條件,中央政府以“吸納—輻射”方式、通過發布紅頭文件和召開專題會議,將“河長制”推向全國。在此階段,縱向府際學習成為“河長制”的主要學習形式,中央政府憑借自身政治權威和組織權威,扮演縱向府際學習的權威推動者和跨界協調者角色,而已開展“河長制”政策試驗的地方政府是政策知識的供給者,未推行“河長制”的地方政府則扮演政策跟進者的角色。
“九龍治水”、部門合力不足是一大治水難題,“河長制”的設計初衷就是為解決這一治水難題。“河長制”以屬地管理為組織運行邏輯,由地方黨政領導擔任河長,以所轄河段或片區為治水單元,采用分段式管理、評估和考核的方法,流域治理中的“權力碎片化”“權威缺漏”等問題得以解決。“屬地管理”確實抓住了治水的“牛鼻子”,河長也交出了漂亮的治水成績單。但從當前的治水實踐來看,屬地管理是把雙刃劍,它在有效提升區域水環境質量的同時,由于流域治理的“人為分割”、過于強調局部利益,使上下游、左右岸之間的橫向府際學習陷入“集體行動困境”之中,“公地悲劇”和“搭便車”行為時常發生。屬地管理已成為阻礙“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有效開展的主要阻力因素,具體表現如下:
第一,屬地管理不利于整體性治理的治水理念落地。流域是一個立體化、上下游和左右岸之間高度關聯的整體,橫向府際學習旨在推動河長之間治水行動、步調的協調一致。而屬地管理以人為分割方式將流域分為若干河段和片區,雖強化了河長的“屬地治水”意識,但上下游、左右岸的協調互動卻難以實現,政策實踐中不乏“上游不作為、下游干著急”的治理怠慢現象。
第二,屬地管理增加了橫向府際學習的成本。屬地管理在明確河長治水責任的同時,也會強化河長對局部利益的追求,而局部利益的強化勢必會弱化河長對跨域協調的重視程度。為了能有效推動橫向府際學習活動的開展,讓下級河長有意愿和動力加入跨域協調的學習共同體中,上級政府需付出更高的動員和協調成本。
第三,屬地管理壓縮了橫向府際學習的運行空間。跨域治水的橫向府際學習需要充足的運行空間,如跨域治水任務型組織的建立、信息的共享與利用等。屬地管理由于過于強調轄區治水責任,會加劇上下游、左右岸之間的治水資源競爭。這樣一來,河長沒有充足的意愿和能力為跨域治水提供資源,橫向府際學習活動則因治水資源投入不足而難以啟動。
首先,強化橫向府際學習的法律供給。當前“河長制”的橫向府際學習缺乏有效的法律支撐,特別是跨界類行政協議較為匱乏,導致流域政府因缺乏激勵和約束而不愿參與橫向府際學習活動。國外在強化橫向府際學習的法律供給方面做了有益示范,如美國科羅拉多流域以水權分配協議促成府際學習共同體的形成、澳大利亞通過締結墨累-達令流域協議以推動流域政府間府際學習的常態化。從中國的治水實情出發,強化“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法律供給,重點可加大跨界類法律協議的供給力度,具體通過地方立法形式明確行政協議、多邊締約等跨界類治水法規條例的使用條件和作用邊界,規范流域政府間的跨域治水行為,促成橫向府際學習的制度化和規范化。
其次,完善橫向府際學習的組織結構。“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開展需要實體依托,從治水現實需求來看,構建具有“流域政府間聯盟”特性的組織結構是推動“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現實選擇。立足于中國治水現狀,目前只有長江、黃河、珠江等七大流域設立專門的流域管理機構。為此,可從兩方面入手,完善“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組織結構:一是明確河長制辦公室的設立標準和組織定位。通過明確河長制辦公室的設立標準、人員編制以及監督、協調等職能,使其成為“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常規型組織。二是以流域政府間委員會形式創新橫向府際學習的組織結構。以協議、聯合會、政策論壇等組織化契約安排作為流域政府間委員會的具體運行機制,創新“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組織結構,通過戰略引導、共同目標設置等學習形式,解決跨域協調的知識再生產和利益協調問題。
最后,加大橫向府際學習新政策工具的運用力度。當前“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以“開會” “聯合聲明”等傳統政策工具為主,這些傳統工具在平臺搭建、成果制度化等方面具有一定優勢,但也存在學習結果不確定性高、實效性不強等局限性。“河長制”橫向府際學習的工具運用應擺脫路徑依賴,一是加大市場類政策工具的運用力度。通過加大對水權交易、流域生態補償的試點力度,以市場配置治水資源的形式,緩解河長在橫向府際學習中的資源調配矛盾。二是引入現代化信息技術工具。以“流域政府間電子治理”為導向,引入大數據、云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工具,實現流域水文和水情信息的府際傳遞與共享,從而解決流域政府間信息不對稱問題,有效解決跨域協調的治理怠慢難題。
(作者為貴州師范大學歷史與政治學院副教授)
【注:本文系貴州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政策學習視角下‘河長制的政策優化研究”(項目編號:17GZYB57)和貴州師范大學博士科研啟動項目“中國政策學習的‘類型化研究”(課題編號:2017社科博(2)號)成果】
【參考文獻】
①任敏:《“河長制”:一個中國政府流域治理跨部門協同的樣本研究》,《北京行政學院學報》,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