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國產影片《飛馳人生》的主旨敘事研究

趙韜順

韓寒導演的電影《飛馳人生》講述了一代車神張弛因非法飆車被禁賽五年，駕照亦被吊銷;在繁瑣的生活中他始終沒有忘記對賽車事業的熱愛，為了找回曾經的榮譽和尊嚴，張弛從最基本的考駕照開始，經歷了多重坎坷與磨難，終于再次站到了久違的巴音布魯克賽車場上，以執著信念重新取得成功的坎坷故事。影片刻畫了男主人公在瑣碎生活中對賽車夢想的不懈堅守，導演通過高超的電影拍攝技能，豐滿的人物形象和性格塑造，在不斷推進故事進展的過程中，持續強化了熱愛即信仰的人生執念，并在深厚兄弟情義中豐富了張弛的人物形象。影片主題鮮明地呼應了“我們都在努力奔跑，我們都是追夢人”的時代召喚，通過小人物“眼前的茍且”和“不屈不撓、自強不息、在艱難困苦中不忘夢想，不斷打拼奮斗的堅定信念”，呈現了強烈的社會關照情懷。

《飛馳人生》上映22天，票房成績達到了16.62億元。該片有著更強烈的類型片元素和更簡單的劇情，即主人公“一條路走到底”的堅定信念和無比執著——曾經的拉力賽冠軍再度回歸賽場，盡可能地破除一切困難，哪怕以生命為代價。從影片最后20分鐘的拉力賽比賽情節來看，其勵志無比、熱血沸騰、激動人心。影片以男主角過氣的賽車手張弛的回憶開始，以張弛復出后完成巴音布魯克拉力賽結束。開篇講述了20多年前，年幼的張弛通過電視節目知道了這項充滿激情的體育運動，認識到“原來車還能這樣開”，并立志長大后也要當一名賽車手，并瘋狂地愛上了這項讓人熱血沸騰的體育運動。[1]他瞞著家人去北京看比賽，當汽車從身邊交錯而過的時候，張弛說：“我知道，這將是我一生的熱愛，將會為此，一直奮斗。”其后他成為了一個賽車手，在不斷磨礪賽車技能的過程中，與國內外無數賽車高手交流。巴音布魯克風光絕佳，那如詩如畫的風景吸引著無數游人，然而更讓賽車手們向往的，是那巴音布魯克賽道。張弛連續拿到五屆巴音布魯克拉力賽總冠軍，終成一代車神。

一、瑣碎生活中對夢想堅守的真實寫照

影片開篇介紹了國內從1999年開始舉行賽車運動，距今整整20年;這一情節代表著導演向賽車手以及為中國賽車事業發展做出貢獻的人們和向偉大的賽車運動致敬。各位主演攜手國內拉力賽界的老中青三代選手，以各種方式亮相登場，為觀眾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片段，讓觀眾看到了秉承“我不是想要贏別人，只是不想輸給自己”的信念的張弛和“張弛們”。

然而，其后張弛為了兒子的戶口和上學問題參與非法飆車，被禁賽五年，吊銷駕照，身敗名裂，不得不通過擺攤賣炒飯度日，與來歷不明的“兒子”張飛相依為命。張弛車隊曾經的領航員和維護技師為了謀生，都從事著與賽車不相干的工作。這些情節很大程度上是社會普通人的真實寫照，為了孩子的教育、戶口和未來，他們雖然從事一些薪資不多、相當辛苦的行業，卻始終胸懷遠大理想;正如張弛心中始終惦念著自己賽車事業的尊嚴和榮譽。

張弛在與“兒子”張飛玩耍的過程中，穿起了以往的賽車手服裝，被兒子嘲笑為像外賣派送員。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穿著與賽車手服飾非常相似的外賣員敲門送來了父子倆點的外賣食品，與張弛形成戲劇化的強烈對比。在被禁賽的五年中，張弛在家和兒子模擬巴音布魯克賽道的所有路況，每天20遍，五年足足有36000多遍，對所有路口爛熟于心。這一場景刻畫了利用業余時間和茶余飯后的些許精力，始終堅持著對夢想的向往，并不斷努力與拼搏的普通人形象，如此該片得到了廣泛的共鳴;雖然男主角已與葉經理合作多年，然而葉經理在張弛打算復出之時卻不愿意將賽車租給他，這一幕契合了世俗意義上的“人走茶涼”，暗合了彼此養家糊口的生意規則。雖然最后葉經理依舊向他伸出了援手——一塊電腦板和賽車的殘舊車架，尚缺配置賽車的數百萬資金，于是，張弛希望從暢銷書作家處獲得贊助，卻被無情地拒絕，轉而向朋友求助時知道了“人在順境時的友誼，可能不是那么堅固”。

為了男人的尊嚴和榮譽，張弛拒絕了新晉巴音布魯克總冠軍林臻東的幫助;其在考駕照過程中科目二沒有過，在向以前的朋友們拉贊助時受盡白眼，想要上電視節目求贊助，卻遇到了拉力賽人氣王林臻東，印在身上的“求贊助”也變成了“求贊”。[2]最后他們只能找到一位社會大哥，“大哥”只有一個要求，將自己女友朱春娟的名字掛在張弛賽車服胸前位置，想讓她爆紅，無奈之下，張弛等人答應了“大哥”的請求，配置好了賽車，踏上了遠征巴音布魯克賽場的道路。

二、高張力鏡頭語言豐滿人物性格

在影片的最后半小時，巴音布魯克賽車比賽正式開始，韓寒導演采取了專業的拍攝技術，著名演員沈騰扮演的賽車手張弛、黃景瑜扮演的林臻東等多位賽車手進入了正式比賽狀態。韓寒作為國內著名的職業賽車手，非常精準地呈現了拉力賽的諸多硬核操作技能、尤其是將張弛對賽車運動的無比熱愛表現得淋漓盡致。例如緊貼內道彎沿的一系列漂移過彎過程中，賽車手的各種高難度操作，讓每位觀眾感受到精彩專業、驚心動魄的賽車氛圍。影片大部分比賽鏡頭都采取了實景拍攝，難度系數達到了10.0，部分專業鏡頭甚至由韓寒親自操作。巴音布魯克海拔4000多米，比賽的拍攝環境非常惡劣，每場戲均安排了直升機待命救援……導演完整地呈現了張弛跑完整個巴音布魯克賽道的過程，鏡頭既專業精準、又讓人熱血沸騰，充滿刺激之感?？梢哉f影片之前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最后30分鐘的精彩呈現。林臻東和張弛之間的對決感染著觀眾，在這條天然賽道上，布滿了砂石、石子，還有時不時出現的羊群，賽道外不是大海就是懸崖（事實上巴音布魯克周圍沒有海只有河）。各位賽車手為了追求勝利、榮譽和職業尊嚴，即使在這樣極度危險的賽車環境里，亦將賽車速度發揮到極限，張弛為了曾經的職業榮譽、尊嚴，懷著對賽車事業的無比熱愛，在這條有著1462個彎道、長達109公里、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情況的賽道上，毅然摘下了與車隊聯系的耳機，決定獨自跑完這條曾經在腦海里跑過36000多遍的賽道;為了獲得最快的行車速度，張弛每次過彎時都會逼近最近的剎車點;雖然其最后完成了比賽，但亦突破了那輛老舊賽車的功能極限，由于剎車失靈，他飛出了賽道，賽道之下就是幾十米高的海面——事實上只要大于40米，水面會像水泥地那般堅硬;尹正扮演的領航員孫宇強發瘋似地沖向張弛跌落懸崖之處，直升機同樣朝著那里飛去……張弛死了嗎？可以確定的是，他死了，影片的這句“Heroes never die”充分地表達了張弛為自己熱愛的賽車運動付出的代價——這些高水平的鏡頭豐富了男主人公的人物形象。

三、熱愛即信仰的人生執念強化敘事

從哲學層面來說，執念是指在反復不斷、長期尋找過程中清楚地知曉心中的真實需求，自身觀念被這種真實需求影響，彼此作用而持續上升的過程。為賽車運動而活著，是張弛的人生信條。張弛回憶說：“我知道，這將是我的一生熱愛”“聽著領航員的路書，我宛如新生”“贏下巴音布魯克的人，就是贏下了中國賽車的最高榮譽，我連續贏了五屆！”多么驕傲，車神。它使得張弛走上了人生巔峰，其也因此更加執著賽車運動。張弛去找兄弟拉贊助的時候，對孫宇強說：“你呢，是這輩子沒故事，想擁有一段故事。我呢，是故事太多，想給故事一段結局?！本起^里正在播放羅文演唱的《獅子山下》，這首歌象征著“在艱難困苦中努力奮斗、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人生信念”。它充分體現了張馳的人生狀況。盡管順境時結交的大部分朋友不夠牢靠，他依舊得到了前車隊葉經理的無私幫助，與曾經的賽車維修手記星重逢。而面對更年輕的賽車冠軍林臻東，張馳卻已五年沒有參加比賽了，這意味著他的時代徹底過去了嗎？后來，當他真正重返賽場，手握方向盤時，回想了過去五年中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在腦海中一次次地模擬賽車，張弛霎時明白了：“只有一個人對自己失去信心的時候，他才是真的過時了?！睆堮Y、孫宇強、記星為了給自己的賽車故事寫下結局，在經歷了種種挫折后，毅然踏上新的賽道征途。

當領航員孫宇強因車禍受傷、未能通過體檢時，張弛堅決地申請了獨自參賽的資格，變成了這片土地上最孤獨的車手。影片中，這個拉力賽被譽為國內賽車的最高殿堂，車手們要以最高控車水平，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漫長賽道上，不斷地挑戰賽車和自身的極限，每五分鐘發一輛車，彼此看不到對手，這是自己和自己的較量。在這段沒有任何防護的天然道路上，只有路況不斷、迎面而來、崎嶇難行的漫長山路;當孫宇強和記星都告誡張弛，絕對不能全油從魔鬼路段通過，應該為通過終點后的彎道剎車留下一定余地——與此同時，林臻東看到張弛以全油通過危險路段時，說了一句：“你為什么一定要贏這一次?！睆埑诘脑捳Z擊中了很多人心中的痛點——“我不是想贏，我只是不想輸。”他邊說邊摘下了與車隊聯系的耳機，油門全開，不顧一切地沖向終點，這位過氣車王終于贏得了比賽！張弛贏了！他不但戰勝了對手！更戰勝了自我！然而張弛和自己的POLO賽車由于剎車失控而沖下了懸崖，之后鏡頭切轉到在張馳賽車生涯中出現過的每個人，觀眾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詩和遠方，只不過眼前各有不同的“茍且”與現實生活;[3]鏡頭再度回到張馳，賽車依舊在飛馳，沖著天邊那輪紅紅的圓日，呼應了影片的內涵——“飛馳人生”，只有為夢想而不懈奮斗，才有可能實現夢想，生命因拼搏而精彩，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才能讓夢想飛起來。

張弛做賽車教練時被學生問及是否有贏得比賽的技巧，張馳說過：“耍小聰明，贏得了100米，卻不能贏100公里，你問我絕招，絕招只有2個字，奉獻，就是把你的全部奉獻給你所熱愛的一切……你并不是征服了這片土地，你只是戰勝了你的對手。”即便觀眾對賽車競技運動了解不多，亦能夠感受到張弛愿意以性命為賭注來贏得這場比賽的原因。因為當說出“我不是想贏，我只是不想輸”時，他手握賽車方向盤，在致命彎道上全速行駛，表現得非常平靜，這是源于其對自身駕駛技術的充分自信，對合作伙伴的充分自信，對賽車和這條天然賽道的充分自信。這種人生執念與充分自信亦在很大程度上推動著張弛為之不斷努力，并贏得比賽。與影片《從頭再來》中鄧江濤激情逐夢的極限精神非常契合，他說：“再苦再累再貧再窮，也不放棄自己的追求?！彼麖垞P強烈的逐夢精神，已超越極限驅力;該片男主角鄧江濤的最大夢想是，為自己的祖國設計奧運建筑。傾家蕩產，跌落谷底的鄧江濤，放棄了所謂的尊嚴，為掙錢什么苦都肯吃，最終實現了夢想，而這與張弛重返賽車場中的精神內涵極度契合。

四、喜劇層面的強烈反差

影片《飛馳人生》的諸多細節都能夠打動觀眾，如張馳起起伏伏、辛酸無比的“一半人生”，如瞬間點燃男性荷爾蒙的極速飆車鏡頭，如記星、孫宇強和張馳三兄弟之間深厚的熱血情義。熱愛賽車的兒子張飛激起了張弛的斗志，他發誓要重返車壇，而且“我要把曾經失去的那些尊嚴一個一個再奪回來”，然而如何與那些已經具備了雄厚財力、先進技術的頂級賽車手進行競爭和抗衡呢。林臻東的背后是一流賽車、頂尖團隊、巨大名望，還有張馳無法與之匹敵的年輕體力。為此張弛找到了搭檔孫宇強和記星。尹正飾演的領航員孫宇強已經淪落到游樂園，做大型人偶——“綠色恐龍”;張本熠飾演的賽車改裝維修師記星業已因傷退居二線。組裝賽車需要的大額金錢，壓垮了這些空有滿腔熱血的中年男性。他們向前車隊經理租車卻被拒，只能選擇在大半夜偷車，且是別人棄之不用、已成廢銅爛鐵的廢車架子。為了拉贊助改裝車，他們到處借錢，卻一無所獲，明白了“成年人的崩潰是從借錢開始的”。像駕校師傅毫不容情地打斷張馳的“我曾經”：“你曾經什么呀你，你曾經穿過人山人海呀你？！”當這些被生活折磨得千瘡百孔的中年人，放下所有顧慮重頭再來，為自己打氣，緊緊抱著金主大腿，為獲得贊助而竭力地跳鋼管舞與唱歌時。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正是由于理解彼此的追求和熱愛，才讓他們的兄弟情義充滿了光芒。

影片中，張弛考駕照的片段亦是非常吸引觀眾的內容，曾經的車神竟然在科目二掛了，讓很多觀眾感到親切。張馳從捧著枸杞保溫杯的駕校教練手中接過那輛教練車時，領航員孫宇強與賽車手再次肩并肩坐在同一輛車中，這個看似樸素的畫面卻演繹出了夢幻般的感覺，他們將油門當成了琴鍵，將方向盤當成了鼓面，開心地、自由地“像少年般飛馳”，他們沉浸在消失已久的那種酣暢淋漓和快樂興奮中，如癡如醉地沐浴在夢想的光芒中，像極了《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拉著Max在劇烈搖晃的大廳中瀟灑動人、怡然自得地演奏場景。[4]當他們看到賽車的破舊車架時，上演了一段感人的“摸車殺”，觀眾可以從演員聲淚俱下的表演中，感受到他們內心強烈的情緒波動與深厚的兄弟情義，然后緊接著播放了啪啪打臉的段子，在這種感染力極強的表演對比中，形成了喜劇層面更強烈的反差。

結語

喜劇《飛馳人生》獲得了良好的口碑和可觀的放映量。影片的立意符合主流價值觀，講述故事的方法顯得成熟而老道;導演以更現實的視角來看待漫長人生的奮斗、苦難、曲折和不如意。韓寒將該片拍成了一個腳踏實地、厚積薄發的故事，正如男主人公經歷漫長積累和親身實踐，三兄弟再度聯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張弛、孫宇強、記星等為代表的賽車選手，為了自己熱愛的賽事運動，一如既往地執著。電影讓年輕觀眾了解了熱血沸騰的賽車運動，點燃了大批中年觀眾那種“即使步入而立之年，人生依然存在著另一種可能，依然可以重新出發，追尋那些曾經有過的夢想”的火花。

參考文獻：

[1]吳月.追夢意味著“專心用功”[N].人民日報，2019-02-24（05）.

[2]中央廣電總臺國際在線.口碑持續發酵，《飛馳人生》執著追夢點燃中年觀眾[EB/OL].（2019-02-25）[2019-03-01]http：//ent.cnr.cn/zx/20190225/t20190225_524520859_1.shtml.

[3]胡廣欣.電影《飛馳人生》：前面很尬 后面很燃[N].羊城晚報，2019-02-18（A12）.

[4]禾子.在挑戰中追逐夢想——電影《從頭再來》評析[J].創作評譚，2009（4）：4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