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長安

白居不易

和平門

每天早晨

我都要繞過大雁塔

向和平門行進

但每次靠近它

又總是向東一拐

到單位干活

今天，我特地起了個大早

決心體驗一下

門洞里的和平

可還沒過護城河

就看到兩個人在吵架

之后 車載收音機傳出了

來自中東的隆隆炮聲

看來 在大雁塔找不到大雁后

和平門里的和平鴿

也難以生存

不知當初打開城墻的人

在取走厚厚的磚頭后

又去哪里敲門

下班返家途中

我久久回望

冷風中的和平門

越看越像

四個難以愈合的彈洞

在古玩市場

這鋪陳一地的歷史

這么多的青銅鼎、陶罐、瓷瓶

裝模作樣，一本正經

似乎稍不小心，就要聽到

一個朝代碎裂的聲音

不時蹲下來，撫摸它們

卻絲毫未感到

古代工匠的體溫

對工匠精神的敬畏之心

在光天化日下，被一次次玩弄

從早晨到黃昏

我執意要找到一件真品

如同在這謊言茂盛的時代

尋找一個

一言九鼎的人

早起

從狗年開始

我每天很早就行動

當然，這并非自我覺醒

也不是為了制造

人咬狗的新聞

甚至也未能在洋溢雞湯的古城

找到一只雞司晨

我依賴的僅僅是鬧鐘

起吧，若干年后

想起也起不來了

靠這樣的想法打起精神

就像打了雞血

我走出門，摸黑前進

一路上 曙光逐步顯露

不時還會驚動幾只鳥

離開低矮的樹枝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一些早起的爬蟲

已被這些所謂的好鳥

帶向高深莫測的天空

凝望大雁塔

第一次靠近它

我就迫不及待登頂

并有一種題名的沖動

若干年后

當我把家和夢想

都安放在離它不遠的地方

卻再也不敢輕易登臨

總是久久地凝望

仿佛面對一個悟得很深的老僧

尋思它送走的那些朝代

為何會有那么多

登上去卻再也找不到臺階下的人

追問它放飛的雁陣

為何要把一個大寫的“人”帶走

只留一片輕飄的白云

這時，秋天已深

塔內的經卷，又一次被風鈴提醒

我驚訝地發現

在我目送大雁南飛時

充滿佛性的塔身

已向西 向玄奘當年取經的方向

明顯前傾

一場沙塵暴

黃昏時分

他們發布了消息

470公里長的沙塵暴

正猛獸一樣

從河西走廊撲來

將于次日凌晨抵達本市

雖然厚厚的城墻

幾百年前就已筑起

這座圍城里

還是有很多人難以入睡

他們不斷想象著

那堵移動的高墻

如何遮天蔽日

而第二天

沙塵暴并未出現

一些人開始懷疑

是不是他們心里

總在飛沙走石

是不是他們

讓這塵世

更像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