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拉·凱瑟的浪漫主義

摘? 要：本文借助記憶學理論和文本細讀分析威拉·凱瑟作品中的浪漫主義和司各特元素。沃爾特·司各特歷史傳奇小說中的騎士精神和浪漫主義深刻地影響了作家對美國南方的認識、想象和記憶，也影響了她的小說創作。作家筆下的人物都帶有或多或少的浪漫主義情結，在歷史中尋找英雄，并以對英雄的記憶來支撐當下的凡俗生活。

關鍵詞：沃爾特·司各特;騎士精神;浪漫主義;記憶;英雄

作者簡介：李莉（1974.3-），女，漢族，四川屏山人，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文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8--02

對美國的南方而言， 過去是一個光榮和恥辱、夢想和苦難共存的時代。在對過去的迷戀和傳統的珍視中，南方性情的各種浪漫主義特點逐漸生根。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歷史傳奇小說對這種南方性情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司各特作品中的騎士精神和浪漫主義毫無疑問也深刻地影響了美國作家威拉·凱瑟對南方的認識、想象和記憶，當然也影響了她的小說創作。

一、沃爾特·司各特在南方

美國是一個令人驚訝的缺乏歷史意識和古老文化積淀的國家，但美國南方卻同樣令人驚訝地保留了很多英國傳統和英國生活元素。對歷史和傳統的敏感與認同幾乎是南方人與生俱來的，它比美國其它部分都更堅定地相信，生活中最美好的東西不是現存的事物，而是那些應該存在，或那些據說過去曾經存在過的事物。 但是，對于有著蓄奴制傳統和曲折歷史的南方而言，過去的意義更為復雜深遠，那是一個光榮和恥辱、夢想和苦難共存的時代。

對過去的迷戀，對傳統的珍視，使南方人孜孜不倦地在歷史中尋找英雄，并以對英雄的記憶來支撐當下的凡俗生活。威爾伯·卡什曾經在《南方的精神》（The Mind of the South） 一書中指出南方性情的各種浪漫主義特點：個人主義、對批評的敏感性、高度發達的個人榮譽感、對種族和家庭的自豪感、向婦女獻殷勤的騎士風度、拘泥形式的行為準則、對華麗詞句的偏好等等。（霍頓，1991：455） 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歷史傳奇小說對這種南方性情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司各特的作品以“威弗利系列”（Waverly Novels）為代表，集中反映了“過去”與“現在”的糾結關系。這些發生在17世紀末的蘇格蘭的故事雖然已經遠離人們的生活經驗，卻仍然鮮活地保存在民間記憶中。凱瑟琳·瓊斯在《文學記憶》中對司各特小說的歷史和記憶特質作了詳細的分析。“威弗利作品系列的語言和思想都反映了歷史上流傳的口頭或書面故事的諸多痕跡，它們超越了個人層面上升為集體無意識。司各特作品的文化權威就在于它們與數代人保存的記憶之間親密的紐帶關系。（Jones，2003：23）

當威弗利到達美國，尤其是美國的南方，它所激起的熱浪可想而知。幾乎每個南方家庭的書架上都有幾本司各特小說，幾乎每個南方人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了些許理想歲月的影子。T. P. 奧康納夫人 （Mrs. T. P. OConnor） 在《我深愛的南方》（My Beloved South， 1913） 中寫道：“司各特教會了我們什么？忠誠與自我犧牲，對家人的責任感，騎士精神，溫柔儒雅的風度，對婦女的尊重和愛護，榮譽和對鄰居的真誠，戰場上的英勇無畏，殷勤好客，對所有依靠你的人的責任感。” （Hubbell， 1954： 193） 馬克·吐溫曾經在《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中這樣描述司各特對南方的重大影響。“在我們南方，真正的健康的19世紀文明和沃爾特·司各特的中世紀虛假文明，奇特地交織混淆在一起。所以我們南方既有重實際的常識，進步的思想和著作，又有決斗、妄自尊大的談吐以及內容貧乏的浪漫主義。”（威爾遜，1993：362）作家甚至用他慣常的夸張語調說：“沃爾特爵士對戰前南方人性格形成的影響是如此巨大，以致南北開戰在很大程度上應歸罪于他。” （威爾遜，1993：363）司各特的歷史傳奇小說對南方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二、威拉·凱瑟作品中的司各特元素

作為家族中的第五代南方人，威拉·凱瑟繼承了父輩的英雄崇拜情結。凱瑟有一個好讀詩書的父親，更有遍閱藏書的習性，司各特作品中的騎士精神和浪漫主義毫無疑問也深刻地影響了她對南方的認識、想象和記憶，當然也影響了她小說中的人物。遍閱凱瑟的人物譜，亞歷山德拉、阿奇醫生、吉姆·伯登、克勞德、尼爾·赫伯特、彼得教授和拉都主教等人都是浪漫主義者。他們一面在對過去的回溯中確證自我的存在，一面在對未來的探尋中尋找生命的意義。

和那些忙著與草原做生存斗爭的移民不同，亞歷山德拉（《啊，拓荒者！》）喜歡看書。“她能大段大段地背誦《弗里蒂奧夫傳奇》[1]，她還跟絕大多數看一點書的瑞典人一樣，喜愛朗費羅的詩——敘事詩、《金色傳奇》和《西班牙學生》。”（凱瑟，1993：41-42）正是對英雄傳奇和浪漫主義作品的偏愛幫助亞歷山德拉成為凱瑟心目中理想的拓荒者。

阿奇醫生是月石鎮的上等人士，相貌英俊、衣著考究，氣度不凡，人們都尊重他、敬仰他。不論外表還是內在氣質，他都是個溫文儒雅的南方紳士。他對“威弗利小說”一往情深，總愛在蘇格蘭的遙遠歷史中去尋找自己童年的影子。這位醫生的趣味愛好也極富浪漫色彩。他喜歡司各特筆下的女人，也喜歡羅伯特·彭斯的詩。當然，他也愿意像一個騎士那樣去保護女性，保護弱者。

生為南方人的吉姆·伯登（《我的安東妮亞》）的南方性情就更是不言而喻了。喜愛幻想的他坐在祖母的花園里，渴望像那些熟透的南瓜一樣，感受“溶進某種巨大而完整的存在”中的幸福。大學時代的吉姆迷上了維吉爾和但丁，常常沉浸在《伊尼特》和《神曲》傷感而玄妙的意境中無法自拔。即使已是不惑之年，他仍然沉迷于那些雄心勃勃的西部夢。吉姆·伯登深信，最好的日子總是最先逝去，他能做的只能是緊緊抓住早年的夢幻。

年輕的農家子克勞德·惠勒屬于拓荒后的一代，他有拓荒者的激情和做番事業的沖動。和傳奇小說中的許多主人公一樣，他渴望離開家，走入一個男性的冒險世界。克勞德當然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他是聽著圣女貞德的故事長大的。貞德作為一個強有力的文化符碼，堅定了克勞德去歐洲，尤其是法國尋找生命的輝煌的決心。

出身寒微的尼爾·赫伯特（《一個迷途的女人》）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浪漫主義者。他喜歡誦讀拜倫的詩集，尤其是他的《唐璜》。對于自己沒有親身經歷的拓荒時代，他就用想象去充實和完善，最終將其虛化為代表一切人類美好品質和精神價值的理想國度。福瑞斯特上尉就是這個王國的國王。福瑞斯特太太當然是高傲的王后。尼爾本人則是俠肝義膽的騎士，隨時準備為他的女王獻出一切。

彼得教授在精神氣質上和作家本人最接近（有評論稱《教授的房子》是凱瑟的精神自傳），也是“不斷物質化的文明中一位精神美的捍衛者。” 他幾十年如一日地潛心學術研究，在簡陋的書齋一坐十五年，終于完成了歷史巨著《西班牙人美洲探險史》。

《死神來迎大主教》是凱瑟在敘事風格和結構上的一次創新，它兼具歷史和傳奇的雙重特色。傳奇作品一以貫之的浪漫特質突出體現在它難以排遣的懷舊情緒以及在時空經緯中對某種想象的黃金時代的追求。（Frye，1957：307） 小說的主人公拉都主教和浪漫傳奇中的英雄人物一樣，踏上了危機四伏的征途。他在精神氣質上帶有溫斯羅普、科頓·馬瑟等殖民初期宗教領袖的影子，既隱忍自律，又狂熱執著，并與耶穌的受難認同。

毫無疑問，威拉·凱瑟是一個具有濃厚浪漫主義情結的作家。她繼承了沃爾特·司各特歷史傳奇小說中對傳統的緬懷、對英雄的追尋等常見的主題。但是，作為一位嚴肅的現代主義作家，她又超越了這種狹隘的浪漫主義，在創作中滲透了對人類歷史、命運和死亡的思考。

注釋：

[1]描寫13至14世紀冰島英雄人物弗里蒂奧夫一生的長篇敘事詩。

參考文獻：

[1]奧布賴恩，沙倫. 《威拉·凱瑟集：早期長篇及短篇小說》，曹明倫譯， 北京：三聯書店，1997年。

[2]霍頓，羅德、 赫伯特·愛德華茲《美國文學思想背景》，房煒等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年。

[3]凱瑟， 威拉.《啊，拓荒者！》，楊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年。

[4]威爾遜，埃德蒙. 《愛國者之血——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文學》，胡曙中等譯，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