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與真實

李星辰

【摘 要】《美麗心靈》（A Beautiful Mind）是一部以精神分裂癥患者為題材的電影，影片改編自美國著名經濟學家約翰·福布斯·納什（John Forbes Nash）的真實故事。納什是一位數學天才，在事業與情感均發展穩定順利之際，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虛妄與真實之間的混亂交錯折磨了他30年之久。在妻子的愛與陪伴，朋友的信任與開導以及自我不斷掙扎中，納什用心看清楚了什么是虛妄，什么是真實，他用愛解答了自己，完成了自我救贖。最終，納什走上了諾貝爾領獎臺，成了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獲得者。

【關鍵詞】《美麗心靈》;虛妄;真實;愛與自我救贖

中圖分類號：J905 ?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9-0117-02

2002年，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在好萊塢柯達劇院隆重揭幕，電影《美麗心靈》幾乎包攬該年電影類所有最高獎項，并一舉獲得最佳影片獎。在電影 《美麗心靈》中，編劇阿基瓦·戈爾茲曼對劇情的精心設計和安排使得人物的心理活動表現得淋漓盡致，約翰·納什的扮演者羅素·克洛無疑得到了人們的認可。[1]影片運用唯美空靈的背景音樂，豐富多變的鏡頭語言以及多種交互式場景交代人物于虛妄與真實之間的轉換，用影視藝術化的巧妙方式向觀眾展示了天才背后，成功之前，不為人知的曲折人生。男主人公納什對于科學研究和成功的極度渴望使自己產生了虛幻的意象，這種虛幻意象在短時間內可以滿足其內心強烈的自我認同感，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超脫于現實的“大世界”，在這個“大世界”里，自我價值提高，潛意識里的情感缺失部分受到無意識補償，在短時間內可以使主體得到情感安全感，但是隨著主體與外界的不斷產生各種各樣的聯系，有意識在逐漸發生變化，無意識帶動虛幻世界也在變化，或強或弱，一旦失衡，無意識便會呈現侵入式狀態，試圖與有意識共存，導致主體在現實世界中難以分辨何為虛妄，何為真實。

一、虛妄：停留于腦海里的虛幻世界

古人云;“所謂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七情六欲，如此復雜繁多的情緒與欲望，人會產生虛幻的意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們人類是復雜的高級動物，依靠感性意識與理性意識的共生與不斷轉換，從而到達思維天平的平衡點。站在平衡點上，左邊是理性，右邊是感性，可以向左向右傾斜，但是應該在有意識的條件下使用思維天平，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人類的最高智慧在于對思維天平的完美控制，如果思維方式走進了一邊的死胡同，有意識被無意識徹底取代，便會出現思維不可控，這時無論是在感性的一邊還是理性的一邊，人作為主體將會被任意一邊的主觀意識吞噬，產生虛擬幻象，沉溺其中，主體意識脫離現實世界。正如影片中的男主人公納什，他是一個數學天才，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用數學推理和方程式來解釋，影片的故事線前端有一個片段，在普林斯頓大學的迎新招待會上，納什看到陽光透過雞尾酒杯上的檸檬，相互交錯的影像投射到旁邊一個學生為迎新會精心準備的領帶上，影像剛好與領帶上的圖案重合。納什帶著靦腆的笑容，歪了歪腦袋，對那個同學說道：知道嗎？我可以從數學的角度來解釋你的領帶有多么難看。顯然，他是一個絕對的理性思維主導者。還有一個片段，納什在學術上的競爭對手漢森向他挑戰下棋比賽，在這場比賽中納什表現出了對失敗的恐懼感，包括在他的論文沒有被得到認可時，他竟然一頭撞向那寫滿復雜數學方程式的玻璃窗，鮮血從額頭緩緩落下，他的痛苦就像那些方程式，紛亂復雜，卻找不到出口。納什對成功和榮譽的極度渴望，對失敗的極度恐懼使他喚醒了潛意識里的自己，他一個人承受不了這些，他需要知心的朋友來交談，聽他訴說痛苦;他需要一個英雄式的人物出現，欣賞他并且可以帶領他去完成更偉大，更能實現自我價值的工作;他無法得到女孩子們的青睞，因為他內心拒絕進行那樣復雜多變且浪費時間的情感交流，除了思考兩性交往的目的和結果，他更愿意去和天真的孩童交流，不必消耗太多的情感。這些想法是確實存在于他腦海里的訴求，但是納什的理性意識告訴他，他不需要他們，他只喜歡獨來獨往，這樣效率會比較高。當潛意識里的強烈訴求在與理性意識的抗爭中敗下陣來時，它并沒有離開，悄悄地以另一種方式出現了。

潛意識訴求受到主體意識的排斥，在無意識中為納什虛構出三個人物：室友查爾斯、國防部官員帕徹和小女孩瑪修，這三個人物構建出了一個“理想王國”。室友查爾斯是納什作為男性，對擁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的渴望，在普林斯頓大學讀研究生時期，查爾斯就已經出現，他的性格和納什身邊的那些同學很相似，不愛讀書，愛開無聊的玩笑，但查爾斯更加放蕩不羈，無所事事。與那些同學不同的是，納什得到了查爾斯的認可，在查爾斯心中，納什是個絕對的天才并陪在他身邊，一直鼓勵著他，在學校與身邊同學的格格不入，使得納什內心十分孤獨，但他的主觀意識即理性思維并不愿意承認這一點，所以查爾斯的存在對他來說尤為重要。他是納什意識深處自行設計出的虛構人物，掌握著開解心理孤寂的鑰匙，不斷說服他保持對日常生活的熱愛。[2]國防部官員帕徹出現，平靜的日子開始被打破，破解密碼成功時，他想弄清楚這件事情，但這是機密，他根本無權干涉，遭到了拒絕，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帕徹的身影。帕徹的出現讓納什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神秘的英雄，他終于實現了自我價值。小女孩瑪修是在納什認識了現在的妻子艾麗西亞并愛上她之后出現的，瑪修是納什心中最美好的女孩形象，正如他愛上的艾麗西亞，他想在向艾麗西亞告白前多做一些準備，多了解一下女孩子的喜好，試著去說一些“廢話”，但這對他來說很難，于是瑪修出現了。這三個人物的出現讓納什感受到了溫暖、受到重視以及各種各樣他以前不曾體會過的美好感覺。無意識產生的虛幻世界成功地駐扎在了納什的腦海中，并得到了主體潛意識的認可。無意識里的納什與三個人物之間已經是不可分割的關系，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癥的主要癥狀，不愿停留在腦海里的虛幻世界想要吞噬主體，與現實世界共存是絕對妄想，必然會引起現實世界極為強烈的矛盾與掙扎。

二、真實：感性與理性交織、碰撞的現實世界

這個世界由感性與理性共同構成，感性意識與理性意識作為思維天平的組成部分，更是缺一不可。感性是人類的母胎本性，是本心，是每個人都與生俱來的，表現為對外界事物做出的最直觀的反應，本能反映出來的喜怒哀樂，愛恨別離;理性是人對于外界呈現出的矛盾局面無法給出直接反應時，經過大腦思索，權衡利弊，更多是克制。人天然的本性就是不理智，為了獲取快樂而順其自然，后天對于學會感性與理性轉換是讓人們學會為了更長久的快樂，不得不用理性去克制直接的感性。用理性改變本心是痛苦的，是一種強壓下對感性的約束，往往會適得其反，納什作為高智商的天才，與生俱來的一些特性對他來說有利有弊。我們再來看影片的發展，艾麗西亞發現納什的性情大變，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不回家，她決定找他，納什的兩個朋友勸她不要進納什鎖著的辦公室，那是他的秘密。她來到一片廢墟的工廠，一個人站在破舊的，落滿灰塵的郵箱前，拿出了納什放在里面的一封又一封上面印著機密的文件。艾麗西亞在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里面的景象讓她已經差不多猜到丈夫納什可能是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但在尋找，發現，證實的過程中，艾麗西亞沒有因為震驚和恐懼表現出絲毫的退步，她知道她的愛人只是生病了。艾麗西亞擁有女性身上應該擁有的所有美好品質，她堅信愛與陪伴的力量最終可以讓納什走出虛妄，回歸到現實世界，她是感性與理性的完美結合體，她是納什在進行痛苦的藥物治療，重拾自我的漫漫長路中的力量源泉。

影片最令人動容的一個片段是納什在幻象出現的過程中失手傷到了艾麗西亞，他獨自回到房間，落寞地坐在床邊，耷拉著腦袋，他在強烈地指責自己但卻一言不發，他不知道自己又會做出什么事或者說出什么話，他也不想和艾麗西亞四目對視，現在，他在她眼里就是一個隨時會傷害她的怪物，她一定不再愛他了，他也撐不下去了，為了艾麗西亞的安全，或許他該離開。艾麗西亞倚在門旁，看著這個她那么深愛和崇拜的男人，此時委屈可憐無助得像一個小孩兒，她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她輕輕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納什的左手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柔聲說道：“可能，從夢幻中醒來的部分，不是在腦海里，而是在心上”。她讓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真實存在的人，納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讓艾麗西亞離開自己，他很害怕不知在何時他還會傷害到她，艾麗西亞眼里噙著眼淚對他說：“你需要去相信，生命中有些特別的東西，是可能存在的……”這個片段讓我們感受到了人性的美麗，感性意識給予我們感知愛的能力，理性意識平衡我們的身心發展及處理外界事物的能力，建立更健全的人格，讓我們成為更加完善的人，所以真實就是由感性與理性不斷交織，碰撞產生的現實世界。

三、虛妄里實現自我救贖，真實中感知愛

影片的最后，納什雖然沒有徹底擺脫虛幻出來的意象，查爾斯，帕徹，馬修還是會在他的身旁，試圖和他交流，重要的是他慢慢找到了與幻象共處的方式。

黑格爾說，“人從單純的內在生活，從純粹的思考，從規律與普遍性的世界里，還不能得到安身之所，他還需要有感性的存在，要有情感情緒等等。”[3]在現實世界中，人是社會中的人，個體不能脫離社會，需要與社會中的其他個體產生聯系，不能處于孤立，靜止的狀態，所以人與人的交往是一個人格健全完整的人在生活必不可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影片中男主人公納什在虛妄與真實中不斷掙扎的人生經歷，具有深刻的現實教育意義，當下新世紀科技發展迅速，網絡興起，人們在網絡上可以購物，聊天，玩游戲，隨時看自己想看的影視綜藝節目等等，人們在網絡的虛擬世界里似乎就可以找到安全感和自我滿足感，但這種感覺是虛幻的，沒有現實基礎且不堪一擊。納什的天賦是一把雙刃劍，科技發展下的網絡世界也是一把雙刃劍，合理利用可以將價值最大化，過度沉溺其中便會迷失自我，直至失去辨別虛妄與真實的能力。我們需要保持活躍的，持續的人際交往能力，所有事情都要把握“度”的原則。融入現實不僅需要外部環境的包容，同時也需要主體自我的改變與適應，讓真正的人際需要在現實中完成，這樣才有持久的社會互動與人際和諧，在虛妄里可以實現自我“救贖”，在真實中也保持感知愛的能力。[4]

參考文獻：

[1]《美麗心靈》的人物心理捕捉與敘事策略[J]. 耿國麗，白尉華.電影文學 . 2017（13）.

[2]從榮格的原型理論解讀《美麗心靈》中納什的心理歷程[J].徐嘉玉，蘭繼軍.電影評介.2011（10）.

[3]黑格爾. 美學（第 1 卷）[M]. （朱光潛譯）. 北京： 商務印書館，1996.

[4]現實與虛擬的溝通——從《美麗心靈》看人際關系的美妙[J]. 李寒松.電影評介 . 2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