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色彩沖突在戲劇服裝中的荒誕性表現

王慧敏

摘? 要： 色彩沖突在戲劇舞臺服裝視覺效果上有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在荒誕戲劇上尤為突出，能夠體現出戲劇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從而豐滿了整個劇情。文章以舞臺劇《女士們的游戲》為例，從色彩沖突對服裝風格、服裝色彩、服裝面料、演員化妝造型、舞臺背景燈光等方面來論述其在戲劇服裝中的荒誕性表現。

關鍵詞： 色彩; 戲劇; 服裝; 荒誕

中圖分類號： J816?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1-2153（2019）03-0088-04

在舞臺劇表演中，服裝與人物的形象塑造和性格表現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舞臺劇的演員們既離不開樂器的伴奏旋律，也離不開服裝道具的襯托，這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其中服裝對舞臺劇的表演影響深遠。我國著名文學家郭沫若說過，“服裝是文化的表征，衣裳是思想的形象”。荒誕劇中的服裝設計必須符合戲劇本身的定位，通過服裝變化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渲染心理情緒，強化戲劇的主題意義。

一、戲劇服裝色彩的荒誕性

戲劇服裝色彩的荒誕性指的是極端色彩產生的沖突之美。荒誕性戲劇非常典型地表現出有意味的荒誕性特征，表現為融悲喜矛盾于一體、凸顯非理性、瘋狂的節奏變換以及模糊復雜的人物身份設置這四個層面。而色彩作為一個多元因素需要在各個角度中深入設計與研究，黑格爾曾說，“顏色感應該是藝術家所特有的一種品質，是他們特有的掌握色調和就色調構思的一種能力，所以也是再現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的一個基本因素。”[1]

荒誕（absurd）一詞源于拉丁文的absurdus，原指“悖理”“刺耳”，意指音律上的不和諧，詞典上定義為“不合邏輯、不近情理、不可理喻、悖謬、無意義”;“荒誕”既可以從哲學本體論、認識論角度加以理解，也可以指代文學流派及藝術風格。[2]1961年，英國戲劇理論家馬丁·埃斯林的名作《荒誕性戲劇》第一次提出荒誕性戲劇的概念。荒誕派戲劇家尤奈斯庫認為：“荒誕是缺乏目的……切斷了他的宗教的、形而上的、超驗的根基，人迷失了，他的一切行為都變得無意義、荒誕和沒有用處。”服裝設計風格必須與荒誕性戲劇相搭配，服裝色彩的沖突和對比的加強可以幫助戲劇本身加重荒誕性的表現。

菲利普·湯姆森在《怪誕》認為：“荒誕卻無一定的形式，無一定的結構特征。人們只能感覺到荒誕是一種內容、一種特性、一種感覺或一種氣氛、一種態度或世界觀。其表現形式多種多樣。”[3]因此戲劇服裝必須要從服裝風格、服裝色彩、服裝面料、演員化妝造型、舞臺背景燈光等這些角度來進行思考與設計。

二、色彩沖突在戲劇服裝中的荒誕性表現

沖突是“對立的、互不相容的力量或性質”。[4]色彩沖突是一種強烈色彩對比，即形成強烈、響亮、突出視覺效果的色彩對比。色彩沖突主要指的是色彩搭配造成的視覺效果，色彩沖突的對立、矛盾和鮮活的特點，與戲劇特性相吻合，使得荒誕戲劇的人物角色形象個性鮮明，與化妝、舞臺布景和燈光、音響相得益彰，服裝從審美功能上升為一種人們對戲劇哲理、人生意義的反思。

（一）《女士們的游戲》主要內容及情境分析

獨幕劇《女士們的游戲》表現了人生夢想破滅之后的瘋狂。整個獨幕劇是由三個女性人物構成，劇中三個女人本來都是平民姑娘，這三個女性人物分別為妹妹賽爾、姐姐蒂爾和她們的好朋友芙洛爾。妹妹賽爾的美國富商未婚夫被朋友芙洛爾奪走，賽爾和姐姐蒂爾企圖嫁給有錢人過上富裕生活的“富人夢”即遭毀滅，而好友芙洛爾卻過上了上等人有錢的生活。賽爾和蒂爾這種妒忌和仇恨幾十年后竟釀成一場瘋狂的謀殺。這場獨幕劇從芙洛爾來到多年未見的朋友家做客到姐妹倆把她謀殺成功為止。在劇本中作者準確把握了小市民階層婦女的性格特征，運用熟練的戲劇技巧，在層層回憶中深入刻劃了她們的心理活動。全劇在玩笑和三場游戲中展示激烈的心理沖突，充滿一種內在的緊張感和使人發悚的“黑色幽默”。

《女士們的游戲》為三人組成的戲劇場面，三人戲劇場面的戲劇性就是在尖銳的規定情境下三個人物之間形成的“三環相扣”的絕對制約，戲劇情境表現為不確定性、非理性、表現性的特征，劇中“三個人物三場”游戲組成的戲劇情境給人感覺有一定的荒誕感。使人看完劇本后，有一種悲喜交加的情感體驗，悲與喜兩種對立因素同時并存，在感到好笑的同時更感到可悲。

（二）服裝風格設計的荒誕性表現

服裝風格指一個時代、一個民族、一個流派或一個人的服裝在形式和內容方面所顯示出來的價值取向、內在品格和藝術特色。服裝能夠反映出人物的社會地位、生活境遇和性格特點，是塑造舞臺形象的必要手段，在戲劇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5]

舞臺劇《女士們的游戲》是發生在四五十年代的事件，四十年代服裝風格受好萊塢電影服飾的影響較大，又稱為“好萊塢風格”。好萊塢風格是裝飾藝術運動在美國的延伸與發展，這一時期的風格是運用富于幻想的色彩設計及各種裝飾動機，形式夸張，充滿著好萊塢“夢工廠”式的華麗效果。四十年代風格女裝簡潔中透出高貴，成熟中帶點冷艷，線條流暢造型洗練，突出強調女性的嫵媚、嬌嫩和雅致，是經典的女性化風格。五十年代風格通常指流行于1947年至1956年的服裝風格，這一風格基于女人熱衷于打扮自己的美好愿望，女裝重新恢復表現女性的嫵媚美感，有格調，講究氣派，體現隆重、精致的特性，同時帶有奢華感，Dior的“新風貌”女裝即是代表。

《女士們的游戲》中的賽爾與蒂娜姐妹倆一直過著很貧困的生活，穿著家里過時但最好的服裝。賽爾與蒂娜姐妹倆所采用四十年代經典的女性化風格，具有冶艷、奢華和高貴的特點。而芙洛爾作為社交名媛過著上流社會有錢人的富裕生活，穿著款式時髦新穎的服裝。芙洛爾角色構思的服裝風格為五十年代優雅風格，主要表現角色的知性和格調，講究氣派、體現出隆重、高雅、端莊、精致的特性，同時帶有奢華感。雖然兩種風格區別不是佷明顯，但是觀眾還是可以從中辨認兩類人物的氣質、身份和地位的懸殊。服裝風格的整體設計必須從服裝形象的象征性考慮，要拉開其不同的年代來暗示其生活的境況差別，從服裝的穿著風格上來區別角色品味、身份和地位，所以在設計劇中戲劇服裝時采取了兩種不同時代的風格來表現，形成強烈的對比。

（三）服裝色彩設計的荒誕性表現

色彩是構成戲劇服裝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色彩的象征性和聯想性特點可以很直觀地表現角色人物的性格。色彩沖突是色彩的搭配形式中最強烈的對比搭配，給人矛盾、對立、醒目、刺激、活力感。不同的色彩代表不同的人物性格，因為色彩本身具有很強的象征意義和心理反映，而且隨著社會的發展，成為人們約定俗成的審美習慣。如在中國農村和少數民族地區，紅與綠的搭配經常看到，這種搭配形式給人感覺很喜慶和熱鬧，在農村的整個綠色大自然環境和生活習慣背景中就很協調;而在城市中，人們往往選擇服裝的色彩多為黑色、灰色和淡雅的配色，這種顏色搭配給人感覺知性和協調，所以色彩搭配視覺效果的體現要與人物著裝的環境、背景相結合，才能更好的表現人物的性格。

在戲劇服裝中，色彩沖突能夠更好地表現人物的荒誕性。在荒誕戲劇中，人物的性格都怪誕離奇，說話語言支離破碎，人物戲劇動作偏離實際。為了表現這種劇種的人物性格，運用色彩沖突搭配的形象，觀眾更容易在視覺上對人物性格聯想和啟發。如荒誕派喜劇《天堂的隔壁是瘋人院》劇中“咪咪”的服飾造型，用高純度的玫瑰紅發結和金黃色的發型、豎條的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與膝蓋的玫瑰紅形成強烈的色彩沖突，用黑色的毛領來間隔搭配，正與劇本所要表現的“瘋子、俗女、天真、性感”形象相吻合。強烈的色彩沖突無疑強化了人物的性格，與這荒誕意味十足的戲劇風格十分吻合。“咪咪”的服裝色彩沖突與服裝的款式設計、面料組合的舞臺形象象征了一群性格鮮明的人在現代文明世界里的生活狀態，寓意深刻，發人深醒。試想，如果沒有玫瑰紅的腳套發夾、黑色毛領和金色的假發，僅僅只穿上顯示瘋子的藍白豎條病號服裝，那么人物中的“天真、性感”的性格特征就無法很明了的體會。這種運用色彩沖突來搭配的服裝給人強烈的視覺感，觀眾通過觀看演員表現角色人物的行動語言，使得觀眾更容易領悟劇中人物的性格和劇本所表達的深刻意義。

在戲劇中，色彩沖突要較好地突出人物性格，應注意以下幾個方面：首先要選取色彩本身所具有的象征意義和人物性格特點相一致的色彩。如選擇紅色，人物性格多表現為熱情、活潑、大膽、潑辣，能引起觀眾高度的興奮和造成強烈的刺激，即一般適合舞臺戲劇中心人物性格塑造。其次，要把握好兩種色彩在服裝中所占的面積比例。色彩在服裝中面積的不同大小，構成服裝整體的色調感覺不同，從而影響觀眾對人物角色性格的聯想。再次，要考慮到服裝面料的質感緊密關系。當服裝面料的質感發生變化時，色彩就會隨之產生復雜的情感作用，會影響到人物性格的表現。同樣是紅色，在粗紡蘇格蘭花呢上，其色彩表情是粗獷、樸素;在織金銀絲的織錦緞上，表現出的是豪華與輝煌;在喬其紗上，表現出輕快、優美;在人造革上，則表現出冰冷、理智。只有把劇中角色形象的服裝色彩色相、色調和服裝面料質感三者協調考慮設計，才能使色彩沖突充分表現人物性格。

（四）服裝面料設計的荒誕性表現

為了突出色彩沖突的荒誕性表現，色彩需要與服裝款式、面料相配合，才能達到戲劇角色服飾形象的象征意味。《女士們的游戲》的時代背景和人物身份，要求服裝在款式設計上體現四五十年代追求柔軟的曲線線條，纖細的蜂腰、夸張的跨形和優雅的裙擺，也是這個年代重要的三個款式特點。因為本劇在演員行動調度上，比較頻繁，為了使服裝不影響演員在舞臺演出時動作表演，所以在服裝款式、材料和造型上，并沒有設計拖地和過于緊身的款式。

在款式和面料上，選擇了40年代風格中最具表現力的“裙裝”，這在日裝或晚裝上都是妖嬈多姿，可以更好的表現蒂娜與賽爾的人物特性。蒂娜的服裝款式重點在與袖子的設計，兩個大燈籠袖，強調上部的豐滿，肩部夸張與腰部形成對比，突出女性線條，腰部配上細小的腰帶，塑造出收腰的效果，整體造型給人冷艷怪誕感。賽爾的款式設計重點在于背部的蝴蝶結設計，腰臀部貼體，下部裙擺蓬松展開，裙長直到腳跟，帶有群裾。賽爾和蒂娜的服裝面料選擇了懸垂性和柔軟度較差的人造真絲，看上去較為廉價，并且在面料上弄皺和做舊，顯得很寒酸，正與其貧民身份相符合。這兩個人物在服飾配飾上也進行了弱化處理，顯示生活不富裕。而相反的是，芙洛爾款式設計根據50年代的風格，主要在服裝上追求柔軟的曲線線條，夸張的跨型和優雅的裙擺，加褶的裙子和收腰的短上衣，裙擺至小腿。該面料選擇輕薄、質感飄逸的印花真絲綢緞，體現女性的飄逸及優雅感。在時髦的套裝上，配上珠光寶氣的飾品和貴族氣息的羊絨帽子，夸大她與其他倆個人物角色在身份、經濟、地位上的距離感，使三人在服裝形象上形成巨大的反差。讓觀眾感受到由于社會地位與物資環境不同的生活境遇下，人物形象也是截然不一樣，從而在思想上達到一種共鳴。

（五）演員化妝造型的荒誕性表現

在戲劇舞臺上，服裝與化妝造型作為戲劇人物整體形象造型的手段密不可分。化妝造型主要是對人物臉部的刻畫與發型梳理，在表現人物形象時，這兩者在造型材料上有很大區別。服裝是以紡織面料、裝飾輔料為主，經過一定的服裝制作加工工藝來實現。而化妝造型是依靠化妝顏料、毛發等來創造。在刻畫人物造型時，既要考慮服裝的色彩，也要與化妝造型的色彩相結合。在表現色彩沖突這種形象設計時，服裝與化妝造型要作為一個整體來設計，尤其是發型設計的色彩，在整個人物形象中占有七分之一的比例，一但發型的顏色與服裝大面積的顏色可以形成強烈的對比和反差，就能達到奪目、突出的效果。在演出時，劇中化妝造型設計“荒誕性”體現主要是從用面具畫的化妝的表現，這種面具并不是具象的面具形式，而是通過用粉底和化妝顏料的描繪形成一種假的臉譜效果，從而使得角色形象一目了然，并于服裝這種“荒誕性”表現形式相統一，整個人物形象和諧一致。例如，蒂娜的頭發設計成金黃色與黑色、藍色的服裝形成對比，使得人物形象顯得更加怪異和荒誕，在表現人物角色時有相得益彰的效果。

（六）舞臺布景設計的荒誕性表現

戲劇服裝受舞臺燈光影響很大，燈光制約著服裝色彩。在生活中很平淡無奇的顏色，在燈光下可以顯得多姿多彩。如黑色服裝，在紅光的照射下會變成紫黑色，在綠光下會變成深橄欖綠;紅色服裝在黃色光下，會變成鮮紅色;燈光可以說成是舞臺視覺效果的魔術師。在用色彩沖突設計服裝時，要充分考慮到燈光的調性，掌握燈光色彩對服裝色彩影響的規律，根據劇中舞臺燈光調整服裝的配色。

《女士們的游戲》是獨幕劇，在燈光的調度上不是很頻繁，大多數時候主要選用大白光，這樣使得服裝色彩更加鮮艷，在視覺上有種眩暈和奪目感。在姐妹倆幫芙洛爾化妝的這場戲中，燈光上做了特殊處理，可以更好地表現荒誕性。劇中，運用強頂光照在三個女人身上，其他地方燈滅漆黑，形成了光線的強對比，給人營造了一種怪誕、陰深和恐懼感，這強化了服裝的色彩沖突，強化了形象的對比性，在視覺形式上，荒誕感強烈。

戲劇舞臺布景與服裝色彩的關系要協調一致，角色服裝色彩設計不能忽略舞臺布景，景托人而不是把人淹沒在布景里。從布景上來說，要使人物的色彩沖突強烈，布景在明度、純度色相上均要與角色服裝色彩拉開距離，使角色服裝形象清晰明顯。在演出中舞臺布置的場景沒有變換，只有單一的室內客廳場景，整個舞臺布景為中灰色調，能夠很好的襯托服裝色彩的鮮艷，使得人物的形象突出，輪廓清晰。在舞臺布景右側通過幻燈投影的變形人臉和人物服裝的荒誕性形象呼應，整體舞臺畫面色彩效果豐富震撼。

三、結語

戲劇是綜合藝術，服裝是戲劇舞臺視覺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為體現戲劇審美的重要組成因素，服裝設計師在設計時，必需從角色和劇本出發，考慮服裝風格，才能與戲劇演出風格高度統一。在戲劇服裝創作中，用西方傳統的款式設計和強烈的色彩沖突來表現戲劇人物是一個新的嘗試，這體現了設計者的創新精神，呈現給觀眾別樣的視覺效果，或許有略顯稚嫩的地方，但這是體現戲劇服裝荒誕性表現的一種創新藝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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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美]A.P.欣奇利夫，菲利普·湯姆森，約翰·D.江普. 荒誕·怪誕·滑稽——現代主義藝術迷宮的透視[M]. 杜爭鳴，譯. 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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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王穎，劉立軍. 戲劇服裝設計的特點[J]. 當代戲劇，2007（3）：4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