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文迪 高洪云
記者:您好,楊霖老師。最近兩周,本刊集中采訪了巴中、樂山、遂寧、成都等地區推行品格教育的學校。我們切實感受到,品格教育對學校、對師生,甚至對一個區域的教育風貌都有明顯的改善,的確達成了“修養自我、溫暖他人、美好社會”的目標。
同時,我們也注意到,品格教育的主要特點在于踐行,有目標有課程,更有實踐活動。有的學校做了很好的自由發揮,比如金蘋果公學,把吃飯上升到食育。那么,您認為取得良好效果是基于實踐這一原因嗎?

楊霖,中學高級教師,成都市學科帶頭人,大陸品格教育第一創始人,成都教科院基礎教育研究所副所長,成都教科院附屬學校校長,中國起始教育研究院院長
楊霖:品格教育最好的效果是真正回到了教育的常識上,回到了育人為本上。過去講道德教育,很多時候是強調曉之以理,說教太多,孩子們反感,家長也覺得說教沒什么用。
品格教育最大的特點,就是讓孩子們在生活、成長中,習得和踐行這些品格。比如現在喝茶,對方給我斟茶,我道聲“謝謝”。因此,品格教育就是生活,就是實踐,不需要說教,是在自然而然的過程中養成的。所以,有效果可能是因為,品格教育是一個體驗、實踐和經歷的過程。

品格教育最大的特點,就是讓孩子們在生活、成長中,習得和踐行這些品格
記者:您被稱為“大陸中小學品格教育第一創始人”。的確,Character Education(或稱品德教育)一般認為是源自國外的素質教育,在國內一般放在幼兒園學前階段,很難說有明顯的教育效果。將品格教育納入中小學的課程之中,成都市教科院應該是第一個吧?
楊霖:其他地方可能會有零散的,諸如養成教育、生活課程等,似乎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但品格教育與這些有幾點區別:
一是內容本身上,養成教育也許更看重的是具體的行為變化,生活行為、學習行為、文明行為等,但品格教育除了強調這些,它還有一個背后的價值觀,為什么要這樣做,對己對人,對社會對國家好,有一個價值趨向上的選擇。
第二,有些是零散的、點狀的不系統地在做,我們則是以課題的形式開展,把這個品格教育背后的價值觀做得像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樣,有系統性并且螺旋上升,階梯發展。
第三是影響,因為是由教科院和德育學會牽頭,幾十、上百所學校在做,輻射和影響力與那些一校一校為基礎推廣不太一樣。
記者:一說到“品格”,知識界很多人會想起芥川龍之介《中國游記》的故事:1921年,芥川龍之介到中國,來之前,他想象中國人應該像諸葛亮、李白、杜甫、辛棄疾、蘇軾那樣,個個光明偉岸、個性分明,講氣節、懂禮貌。但在中國,芥川龍之介看到的中國人卻像《金瓶梅》中的西門慶、陳敬濟,用他的原話來說是“小說中的中國,猥褻、殘酷、貪婪。”
歷史學者張宏杰教授也說,古代中國人與后來的中國人,似乎不是同一物種。從春秋到唐宋、再到明清。源頭的中國人,品格清澈。唐宋時的中國人,雍容文雅。至明清,中國人的品格大幅劣化,麻木懦弱。
那么,您是基于什么靈感和動機,找到了品格教育這一把培養新一代中國人的鑰匙?
楊霖:在我們的教育中,最早講品德,思想道德課,課程改革后改稱品德與生活。即品德是在生活當中習得的、養成的、彰顯的。尤其是《中小學道德教育指南》的頒布,可見國家層面的品德教育已經慢慢地朝人的行為、價值觀的培養在轉變。
另外品格這個詞與哲人亞里士多德談的美德有很多一致性。
中國談品格,有一個演變,之前說品質,做人的品質、人品。最近兩三年,國家層面開始談品格,如習主席講話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提出來了,2016年核心素養中提到必備品格和關鍵能力。而2014年我們提出了品格教育。當然,我們也是看了臺灣地區,以及日本等很多國家的相關文章、教材后,明確提出品格教育,是有借鑒的。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品格教育的源頭
記者:中國人有個特殊的思維習慣,凡事要講本末、主從、源流、先后、終始、綱紀等。傳統重視“本”,諸如:“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夫孝,德之本也”……我們覺得,一個有價值的教育思想,應該基于一個悠遠的傳統,不管是亞里士多德還是孔子。而且,中國人更重視本源。
那么,您認為,今天我們教育工作者所理解的品格教育,其源頭應該是什么?
楊霖:我覺得應該回到“德”,回到中國人對德的理解上,即一個人的德性、德行。孔子講“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實際上是在談德性。老祖宗還有一句話叫“厚德載物”,有多大的德才載得動多少“物”。若追根溯源,再往上走,是人性。我們會說人性向善,榮辱之心、羞恥之心等,人性中該有的好的東西,但人性中也有丑陋的一面,所以后面有美德一詞,指美好的德性。
記者:一說到德性,會面臨中西方文化的沖突。因為中國人認為,孝為德本,孝敬父母是一切道德的基礎,然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西方沒有這些觀念,于是造成公德與私德的分離。著名的例子是,歐洲的紳士一到美洲就成為屠殺印第安人的惡魔。而品格教育設定的總目標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品格課程的實施,即是在踐行核心價值觀,是“知行合一”“生活即教育”。
我們在品格教育中如何彌補這點,即如何跟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合?
楊霖:我只談個人層面。我們講品格更多是針對個人,個人的美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個人提出的要求是“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從中可以讀出品格的要素。比如對人友善,善里肯定有感恩;誠信就是做人要誠實、守信;敬業,做一件事情要認真、專注、堅持、克服困難;愛國更是強調國家意識、責任擔當、家國情懷。
我個人認為,這四個詞,就是指一個人的品格。只不過我們把品格細分成24個。而國家文件是凝練的,指向的是國人須有的道德底線和做人的準則。
記者:那么,24個品格培養目標是怎樣構思、設定出來的?是根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是以往對教育的經驗?
楊霖:第一,源頭肯定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第二,應該是人類共同追求的價值,這不分國籍。第三,當下我們的孩子成長過程中所欠缺的一些品格。至少有這三個方面的依據。
記者: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包含著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比如尊老愛幼、孝敬父母,雖然知識界還有一些爭議,但有越來越多的德育工作者提出,應該把“孝敬父母”納入到“愛國、敬業、友善”這幾項核心價值觀的內涵中。因為“國之本在家”,不愛家,不愛父母的孩子,很難愛國。
我們想知道,品格教育如何看待“孝敬”這一傳統?現行基礎教育是否需要恢復“孝親”這一教育內容?
楊霖:我認為,傳統文化中關于孝,有糟粕,比如愚孝,也有精華。而且隨著社會的進步,如何對待父母、子女,我們會更多地站在人的角度來思考,而不是“我施與你生命,你就該怎樣”這樣的模式來思考。
但精華的必須保留。比如感恩,感恩的品格中有感恩父母。還有我們做的愛國這一品格教育,先從愛家開始,第一個內容是“我愛我家”,愛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熟悉家訓家風,慢慢愛這個家庭,再往外輻射,愛成都,愛中國等。關于家國情懷,成龍唱過一首歌叫《國家》,有幾句歌詞是“國是我的國,家是我的家,我愛我的國,我愛我的家”,就是希望孩子在培養愛國品格時,從愛家,愛親人,了解家庭,尊老孝親開始。

記者:傳統文化界對現行基礎教育一直有一個批評,不強調、甚至取消了孝親教育,這會出現兩種惡果,一是小孩子自殺率上升。其二,2018年年底,一個月兩起殺父母案例。您覺得呢?
楊霖:強調孝親就沒有孩子自殺,或自殺率低,我覺得說不通。下此判斷的人,我覺得忘掉了社會大背景。過去的環境很單純,包括家庭、親情都比較簡單?,F在整個大環境越來越復雜,比如兒童自殺,我認為不完全取決于家長與孩子的關系,還有學校的壓力,人際交往中的壓力,社會的壓力,媒介、信息、電影等的沖擊,太多東西給小孩和大人施加了影響。
小學生自殺的原因,幾乎都是學習壓力,朋友關系、父母關系出問題,更多是關系處理不好,不完全是小時候沒教他孝道。
所以,這個邏輯推論不嚴謹。
記者:《新教育家》雜志一直關注學前教育,長期以來,我們認為中國學前教育過于“西化”,比如,不太尊重中國漢字的教學規律,幼兒不教識字,不像古代人如李白、杜甫等,都是“五歲誦六經,十歲觀百家”。
因此我們有一認識,可能正是因為幼兒教育只關注兒童動的一面,一味地游戲,不顧幼兒也有靜定的一面。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所以,在小學開展品格教育,會不會是一種有效的補課?

甘肅省甘谷縣伏羲學校的書法課

增長見聞、觀察文化差異的游學
楊霖:我很贊成靜和動這個問題。我們的學前教育是學習蒙臺梭利等西方的幼教理論。但是大家對這些理念的理解往往容易偏頗,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我最近去新西蘭,遇見一個集會,會場坐了七八百名孩子,從四歲到十一二歲。一進大廳我就被驚住了,因為按照國內的生活經驗,這么多小孩,肯定鬧騰得不行。讓我驚訝的是,孩子們很安靜,沒有一個人講話。在互動時,我們的老師在講話、唱歌,孩子們聽不懂中文,按理說聽不懂他們會無聊,會鬧,但他們沒有,都在安靜地聽。那天晚上我去超市,遇到一個小女孩,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說“你們今天的歌好好聽”。這說明西方教育也有靜的一面啊。第二天我問校長,他說這是學校的文化,在家庭中、社會上、集會場所等,別人在講話,一定要安靜傾聽。這個學校也不是教會學校。你看,他們的文化中是有靜,可能是我們過去傳統教育中對兒童好動和天性的壓制太多,所以今天我們特別強調天性好動,但是也容易忽略了規則等這些社會性的培養。
另外,這跟國外大量的規則教育有關。比如走路,老師帶著學生從右邊走。從這種意義上說,我們真的是在彌補。把幼兒園階段沒有學會、沒有遵守的規則,沒有養成的習慣,如傾聽、安靜、專注等,放在小學階段,進行彌補。
不過這時真的很難,尤其是讓小孩做到專注,他們話多得很。據學校反饋,只要做到專注、有序,后面就好辦多了。
記者:我們采訪的一些學校,有的是從24個品格中特意挑選出一部分來落地。有幾種品格比較難在課堂中讓孩子理解、感知,比如寬容、憐憫等。此類品質的習得,是需要情境、需要契機的,由灌輸很難見效。您有什么好建議給廣大老師們?
楊霖:像寬容,如果只是講解,孩子們是沒有感覺的,必須在一個現實生活情境中,發生了什么事,比較容易讓他們感受到寬容。若沒有場景,也可通過故事、童話等兒童喜聞樂見的形式,讓他們感知。
至于憐憫,當初我也很糾結,要不要放進來。憐憫像心理學中講的同理心,換位思考,站在對方角度。張愛玲講“因為懂得,所以悲憫”。我們太稀缺這種品格了,很多國人不會換位思考,更不用說悲憫之心了。所以,我覺得這是中國人普遍欠缺的一個品格,需要補上。
而老師們在具體的教學情境中,完全可以操作,比如讓孩子進行換位思考,同理心會自然產生。
不管是寬容、憐憫,還是尊重,重要的是為孩子們奠定一個意識,打下一個基礎。品格教育目前要做的是把“五要”不斷地完善,往上走。比如友善,現在是要有十個以上的好朋友,日常講“對不起”“謝謝”等,愛護大自然中的動植物,到了中學或大學,友善的要求就更高了。
而有些學校走偏了,沒有把這些品格映射到學生的日常生活中,而是用慣性思維——用上課的形式來教這些品格,就變得枯燥。把這些品質放在學生的學習、生活、家庭中,是很生動的。
做品格教育,要改變老師作為教授者這種基本模式。如果把課看得很重,就想通過講授、課堂來傳遞給孩子。但實際上,品格教育最重要的路徑不是上課,而是生活場景,一日常規,和人打招呼,交往,生活細節中,無處不在。
國外也是這樣。在美國學校里,能看到很多品格教育。
但如果是抽一堂課專門講一種品格,那就又倒退到以前的思想道德課了。改變育人模式,不要把課堂看成唯一的育人模式,這是需要警醒的。
記者:中國傳統教育重熏染,用榜樣的力量。比如鄉村的樹桿上會寫白居易的“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待母歸”,以培養惻隱之心和同情心。同樣的,還有諸葛亮、曾國藩這樣的榜樣。像曾國藩,一生做到“恒”和“勤”“謙虛”就受用無盡。24個品格,學校在推行時,會不會出現貪多嚼不爛的現象?
楊霖:我們把這些品格歸納了,放在這里,學校想從中選取一些來做,可以。一個一個挨著做,也可以。我個人很強調一個一個做。當然,并不是說一個品格滲透了兩個月就萬事大吉了,它會有反復,會反彈。比如,當我們做到感恩時,一樣要溫習之前的專注、有序。熏染到一定程度,很多品格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彌漫在孩子的生活和學習環境中。
記者:前不久,網上有學者批評很多學校的素質教育,淪為了聲色犬馬教育,培養的是吹拉彈唱的公子哥兒,新一代“八旗子弟”,過分注重花哨的才藝。所以,我們認為,更具體、更接地氣的品格教育,才真正有益于孩子的終身成長。
這些年也有很多優秀的教育理論和實踐,如“生命教育”“快樂教育”“三生教育”“博雅教育”“幸福教育”……但大多風行一陣就衰落了。
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品格教育的內涵和外延如何拓展,如何吸引更多校長和老師加入到品格教育的實踐中來?您認為,品格教育的未來還需要哪些助力?
楊霖:在中國做教育,一個很大的制約是來自行政自上而下的要求,比如領導提什么,下面就跟什么,很容易出現“一陣風”。做教育不應該這樣做。
不管提什么口號,首先應該立足“育人為本”。2019年年初的國際論壇上,我們討論“人是什么”,什么叫“育人為本”?把人的所有功利的東西,像頭銜、錢財等全部剃掉,這時如何評價一個人?其實就是品格——這個人是否善良,有無責任心,懂不懂得尊重人……這時才是真正回到人的本質上去。所以我一直認為,要回到人的本質,尊重人的本質,隨便口號怎么變,培養人是教育永恒不變的價值。
而品格教育,就是培養具有責任心,尊重別人,感恩、愛國等品質的孩子。
我到過一些國家,像新西蘭、美國、日本,無一例外都在做這件事,這是教育本質的東西,只不過叫法不一樣。
至于往前推動所需要的助力,一是從未來的角度,思考未來社會對人的需求,尤其是互聯網、信息技術時代需要什么樣的人,在育人理念上進行完善、拓展。第二,人機共存的時代,人如何立于不敗之地,人的獨特性,人的價值性在哪兒。
第三,在推進上,除了行政倡導,還需要繼續進行專業的科研研發,讓品格教育變得更有生命力,讓學校更容易接受。當然還有媒體的幫助。這是一個需要合力推進的事業。
記者:品格教育的活動有誦讀大賽,現在小學也提倡誦讀。我們想知道,品格教育有沒有計劃編寫一套各年級的“品格誦讀本”,如果編寫,會有什么特點?
楊霖:現在市面上優秀的書和繪本很多,我們找了四百八十本繪本。這些繪本中,自然而然地會滲透一些好的品格。比如《我有友情要出租》,圍繞友善。但誦讀這塊,我們沒有考慮。
記者: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問到誦讀。古代的學堂、衙門,常見的是文天祥《正氣歌》,以培養正氣,包括諸葛亮的《誡子書》等。因為,如果教材里關于品格的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國外名字,湯姆、約翰、華盛頓等,會讓孩子覺得中國人一直就沒有品格,其實我們的文化和先祖有很多這樣的教育案例。
另外,當前基礎教育呈現了多種多樣的探索,既有西方的教育理念,也有回歸傳統的。比如,吳鴻清教授倡行的伏羲教育,其核心是在幼兒園和小學低段踐行《弟子規》,不是讀,是付諸行,把《弟子規》歸納為一百多條詳細的禮儀規范,比如“寬轉彎、勿觸棱”,這既是走路的安全考慮,又蘊含做人道理,對別人的寬容、不觸及別人的隱私等等。其教育效果極佳,高新區伏羲之家幼兒園深受家長歡迎,前不久優品道的分園也滿員了。
應該說,《弟子規》是一種傳統的品格教育,政府也在提倡《弟子規》。您認為,我們的品格教育是否可以將《弟子規》也作為重要的教育資源?

楊霖老師參訪學校

楊霖:我挺贊同《千字文》《三字經》,這是選材層面上講。另外,誦讀本身的意義和價值究竟有多大?我們的孩子們最愛誦讀《少年中國說》,聲嘶力竭,讀了又怎樣呢?有半絲半毫的轉化、內化嗎?我不覺得。
誦讀的功能,是記憶還是內化?如果重在記憶,那對品格的培養價值有多大呢?如果可幫助內化,那有用。當然,誦讀也要看內容,《三字經》有識字功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誦讀,還有維持課堂秩序的功能,比如齊讀。
另外,當下有各種各樣的誦讀比賽,有的學校把誦讀當成表演,給學校掙取好處。
因此,我認為誦讀最根本的功用是幫助記憶,當然也有一些情感上的表達,但對內化的助力怎么樣,我持謹慎態度。
記者:家庭是品格教育的重要一環。我們在采訪中,遇到過信佛的家長,帶著孩子在冬夜去給流浪無家者送吃的;也遇到一些家長,延續著從父輩那里傳承下來的家風家訓。您認為,這樣的家長是少數嗎?
楊霖:做教育,講究追根溯源?,F在很多孩子的父母是80后,80后在童年時,接受的學校教育、家庭教育是什么樣的?那時文革剛結束,應該沒有多少家風家訓上的傳承吧。如果他們沒感受到,怎么傳遞給下一代?
我講個例子,我哥哥剛入少先隊時,第一天就把同學打傷了,媽媽把哥哥揪到學校,讓老師把他的紅小兵牌子摘下來,說自己的兒子不配,等他變好了再歸還他這個榮譽。這件事給我的印象很深,這就是家訓,媽媽的為人處世,是給我們的一種傳承。
本來,家庭教育是潛移默化的,也是品格教育最重要的場域,最好的路徑。但很多家長沒有這個意識,不太重視孩子品格的養成,所以傳播的重擔,有時候只有靠學校。當然,我們現在也在下大力去培訓和影響一些年輕的家長對教育對孩子形成正確認知。
我們也看到很多家長的支持,買蒙訓書、報傳統文化班。他們帶孩子,但缺少方法和觀念,大量的陪伴沒有針對性和時效性。比如大人打麻將,讓孩子在一旁玩,或者一起旅游,但缺少情感上的共鳴和行為的引導,尤其是價值觀念上的傳遞。以前父母會通過事例教導孩子,現在可能很多家長會忽視這方面的陪伴,覺得這是學校的事。我覺得品格教育對于父母,最大的好處就是價值觀的傳遞。
舉個例子,有個小孩子在這里玩這個杯子,家長肯定會制止,說打碎了要賠錢。實際上這就是在傳遞一種價值觀——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錢搞定。所以說家長的意識是不夠的,沒有方法,憑著慣性,大家都這樣做,自己也這樣做,自然而然地把一些不好的觀念傳遞給孩子。
而且,目前還有一種現象就是是經濟條件越好的家庭,越注重孩子的教育,這些富人家的孩子也會越上進。
記者:在提倡“一校一品”的教育環境下,品格教育如何與學校當地的歷史文化資源相結合,這也是有利于品格教育發展的因素,我們在巴中就看到了這樣的探索和實踐。這是當地教育者的創新,還是我們品格教育向來重視本土文化資源?
楊霖:我對“一校一品”有不同觀點。如果學校一味追求出特色,那基礎的東西呢?做教育首先應該保底,把基礎的育人教育做實做牢,在此基礎上,如果某方面做得特別好,可以打造特色。如果沒有這一前提,而先去追求特色,也許是不合適的。
品格教育的融合性是很強的,若是某一區域,有特別好的、向善的地方文化,比如運城的關公文化,眉山的東坡文化,雙流的槐軒文化等,與品格教育非常契合,我們完全贊成大力倡導,結合生活、實踐,擁抱這些生命力強的本土文化。品格教育不是為了創品牌、創特色,它是公共的、基本的教育,就該做立德樹人這件事。
記者:您認為,品格教育如何有效的在全國推廣?
楊霖:第一,品格教育在四川的推廣,取決于《品格周刊》,走出省外,缺少推進的人;第二,全國各地一方面在爭創教育特色,而且存在地方保護主義。比如一種教育實踐,掛著央字頭的機構或媒體,容易打開局面。地方主義不分你是不是個好東西,存在城市之間的鄙視鏈,從二線推廣到一線或直轄市,很難。
我們也遇到這種情況,把資料拿去某省某校,對方改頭換面,把品格教育作為他們的校本教材。當然,只要是好東西,他們愿意做,對孩子們好我們是支持的。總之,品格教育在今天應該是天時地利人和的需求,是國家立德樹人根本任務落實落地的最有效的體現。也希望教育界和社會的有識之士一起來推進這項事業的發展,為中國未來的美好貢獻教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