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林
我是交通運輸企業的一名退休職工。1989年6月29日,支部大會討論了我的入黨申請。時隔數年,仍歷歷在目。那是我從經管院畢業后的事。經歷了蹉跎歲月,使我與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失之交臂,是企業幫我圓了一名“老三屆”的大學夢。學成歸來,我決心以自己所學報效企業。我被分配在企業管理辦公室工作,成了老主任陳文忠手下的一名干事。陳主任從事企業管理工作30余年,不僅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而且精于寫、算。我慶幸在他麾下,可以一展身手,好好干一番事業。正當我躊躇滿志之時,有人向我諫言,他說陳主任心胸狹窄難容人,讓我凡事留個心眼。我雖將信將疑,卻在心中設下了一道防線。不久,黨組織征求我對入黨介紹人的意見時,想到陳主任是我的直接領導,由他當我的入黨介紹人是再合適不過了,但心中的那道防線又使我猶豫不決。思之再三,我還是選擇了別人。
我對陳主任的看法發生質的變化是因一項工作引起的。改革開放初期,我公司因不適應市場經濟的變化,一度管理滯后,造成客運系統虧損。我深入基層進行調查研究后,撰寫了一篇題為《對公司客運虧損原因的分析》的調查報告,老主任閱后大加稱贊,并極力向經理推薦。值得一提的是,他為了借機宣傳我,將經理批示的“這個報告很好,發有關部門先行研究,再召集會議討論,制定對策”打印到文章前面。這篇文章下發后,很快在企業內產生了轟動,我也因此受到公司的器重,被提拔為副主任。這件事在我內心引發了小小“地震”,事雖小,但卻折射出陳主任關心企業前途命運的責任感和對年輕一代的摯愛之情,讓我怎么也不能與那個傳言中氣量狹小的形象聯系起來。
更令我感動的是,在討論我入黨問題的支部大會上,當介紹人作培養情況發言的話音剛落,陳主任第一個起身發言。他一改往日的少言寡語,滔滔不絕地說起我的“業績”來,不漏掉我的每一點微小進步。此時,我方知老主任對我了解至深。我不覺沉湎于和老主任共事的點點滴滴的回憶中,以至于后來別的同志又講了什么我都沒聽清。直到陳主任第二次站起來充滿激情地發言時,我的思緒才被拉了回來。他說:“我們公司為了企業發展的長遠大計培養的幾名大學生都遠走高飛了,只有她留下來為企業兢兢業業地奉獻。我建議像這樣的大學生公司應該多培養幾個!”他講得很動情,我被深深地打動了。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一個透明的世界里,老主任的坦蕩胸懷愈發襯托出我的狹隘無知。他像一本人生教科書,讓我讀懂了人世間的真誠,也讓我懂得了人與人之間若缺乏了真誠,心靈就會產生芥蒂和隔膜,生活就會變得虛幻與沉重。是陳主任用行動為我困惑的心洞開一方新天地,支撐我扎扎實實走向人生的下一個起點。
支部大會后,好幾次想向陳主任吐露我心中的愧疚,但唯恐言辭表達不當傷害了他,故將這段隱情一直深藏于心底。2012年,我尊敬的老主任因病去世了。病重期間,組織上到他家中探望,他拿出100元,說這恐怕是他交的最后一次黨費了。100元,在今天看來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數目,但陳主任剛退休那陣兒,他的退休金也只有300元左右,幾次調資后也就千余元。幾年來,看病花費又不少,但他從未向組織講過任何困難,提過任何要求。在他病危期間,卻不忘交上最后一次黨費,不忘盡一個普通黨員的職責,我對他又添了一份敬意。雖然在千千萬萬個黨員中,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基層黨員,但在我心中卻成了一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