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斐 張為付 張 群
隨著信息技術發展和計算機的普及,各國經濟深度融合,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成為全球生產網格的總部,運用外包等方式不斷將新興經濟體納入全球價值鏈之中,全球化呈現出高速發展的態勢(Baldwin,2006)。總部經濟和生產分割的出現,使得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GVC)成為全球生產組織方式和價值分配的主要工具。針對全球價值鏈的研究成為當代經濟學嶄新的課題。現有的研究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參與全球價值鏈對就業市場的沖擊(Shepherd和 Stone,2013;Gonzalez等,2015)、全球價值鏈的組織形態演化(Antràs 和 Helpman,2004;Antràs 等,2006;Saliola和 Zanfei,2009;Prete和 Rungi,2017;Grossman 和 Rossi-Hansberg,2012)、全球價值鏈與附加值貿易核算(Johnson 和 Noguera,2012;Koopman 等,2014;Mo?sé和 Sorescu,2015;OECD,2016)、全球價值鏈對貿易政策的影響(Backer和Miroudot,2013;Blanchard 等,2016)。這些研究較好地分析了全球價值鏈對世界經濟的影響,但是也存在明顯的不足——對于全球價值鏈的演化,尤其是服務化趨勢分析不足。
上世紀80年代起,世界經濟服務化的程度日益提升,服務貿易在全球貿易的比重穩步提升(Francois和 Hoekman,2010;G?rg 和 Jabbour,2016)。Francois 等(2016)研究發現:在總量貿易中,服務貿易的占比為 25%,但是在附加值貿易中,這一比例上升為50%。這說明,大部分的服務貿易內嵌于貨物貿易之中,全球價值鏈呈現出日益明顯的服務化傾向。全球價值鏈服務化背后的動力機制是服務品的可貿易程度不斷提高,服務分割逐步成為全球經濟新的增長動能。隨著信息技術和智能計算機技術的發展,服務品突破本地化的限制,逐步成為國際貿易新的增長點(陳啟斐和劉志彪,2014)。跨國公司利用全球生產要素的價格差異,合理地配置服務品生產鏈,服務品的跨國生產成為新趨勢。服務分割將成為生產分割之后全球資源配置方式演化新的方向。全球價值鏈日益服務化背后是理論研究的蒼白,學界對全球和價值鏈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尚沒有針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這一嶄新現象的深入研究。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已經成為衡量國際競爭力的重要標準之一。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程度越高,說明其在全球價值鏈上掌控了微笑曲線前端的研發和設計環節以及后端品牌營銷和數據分析服務環節,居于價值鏈總部經濟的核心位置。提高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程度是中國向價值鏈高端攀升的重要途徑。本文針對該問題進行深入的分析,主要從以下方面擴展了現有的研究:一方面,將全球經濟一體化和價值鏈的服務化聯系起來,豐富了全球價值鏈的研究范式。全球化和區域化改變中間品貿易(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的復雜性,服務環節內嵌于生產活動中,全球化程度的提高必然會影響全球價值鏈組織框架。Breinlich等(2014)發現,隨著開放程度的提高,企業會逐步從產品提供商轉向服務提供商。這說明,全球化程度的提高會改變企業的生產方式。本文進一步拓展了他們的研究,通過分析全球化對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進一步拓展了GVC的研究廣度。金融危機之后,隨著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的提升,各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成本在不斷上升。美國宣布退出TPP和TIPP,英國公投脫歐標志著逆全球化成為當今世界重要的新問題。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分析逆全球化對全球價值鏈演化的影響,為中國開放型經濟的轉型升級提供理論依據。另一方面,將國內市場規則納入分析框架中,嫁接了國內市場規則優化與全球價值鏈服務化聯系,重點研究去規則化(deregulation)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服務貿易總協定》(General Agreement on Trade in Ser-vices,GATS)是世界貿易組織管轄的一項多邊貿易協議,是 WTO服務貿易法的基本規范和核心規范。《服務貿易總協定》適用于各成員采取的影響服務貿易的各項政策措施,包括中央政府、地區或地方政府和當局及其授權行使權力的非政府機構所采取的政策措施。其宗旨是在透明度和逐步自由化的條件下,擴大全球服務貿易,并促進各成員的經濟增長和發展中國家成員服務業的發展。中國簽訂 GATS之后,逐步在降低國內服務業的各種行政壁壘。Erik(2012)研究發現,服務貿易和服務業的去規則化是促進服務業TFP提升的重要因素。去規則化是服務部門TFP提升的主要機制。去規則化成為經濟服務化的重要推動力量。本文進一步擴展已有的研究,全球價值鏈服務化不僅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還受到國內各項制度因素的制約,因此,本文還要分析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
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一方面,要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擴大服務業對外開放;另一方面,深化商事制度改革,打破行政性壟斷,防止市場壟斷,加快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放寬服務業準入限制,完善市場監管體制。前者要求進一步推動服務全球化的程度,后者則明確提出要推動去規則化,進一步放寬服務業準入門檻。因此,本文的研究不僅從理論上拓展了全球價值鏈的理論體系,還為解決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的任務指明具體的路徑,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本文余下部分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梳理和回顧相關文獻,并進行總結和歸納。第三部分是本文的理論模型,構建了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理論模型,分析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演化的影響。第四部分介紹實證模型的設定,并交代數據來源和處理方法。第五部分對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和全球價值鏈服務化之間的關系進行定性研究,并對實證結果進行分析。第六部分,進行穩健性檢驗。最后,總結全文并給出未來的研究方向。
上世紀80年代,全球經濟一體化加速發展,世界貿易壁壘持續下降,國際投資限制逐步減少。全球價值鏈無論從深度上還是廣度上都有極大的發展,全球經濟步入高速發展的狀態。由于缺乏公平的分配機制以及有效的監管措施,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內部的非熟練工人未能共享全球化收益。以金融危機為導火索,長期不平等導致不同區域和不同階層的矛盾爆發。危機爆發之后,國際貿易發生坍塌,外商直接投資持續萎靡,主要發達國家的經濟進入低速增長的狀態。為了應對危機,解決就業問題,歐美發達國家紛紛回遷制造業企業,生產全球化逐步被區域化取代,世界經濟一體化發展受阻,全球價值鏈發生重構。Baldwin 和 Venables(2013)研究了全球價值鏈的組織形態,發現全球價值鏈上存在兩種典型的生產方式——線性結構和網狀結構(spiders and snakes):前者是沿襲固定的方向逐步增值,后者呈現出更為復雜的網絡拓撲結構。他們的研究說明,全球價值鏈內部的生產組織根據不同的外部政治和經濟環境進行演化。Baldwin和Lopez-Gonzale(2015)研究了全球供給鏈貿易,他們發現目前全球供給鏈主要以北美、歐洲和亞洲三大區域為中心,衍生出大量的區際中間品貿易。從嚴格意義上說,全球供給鏈實際上已經演化為區域供給鏈。
目前對全球價值鏈重構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區域之間,側重分析不同全球價值鏈重構之后貫序生產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的分布變化情況,但是缺乏對全球價值鏈內部不同行業生產活動分布情況的分析。Francois 等(2016)利用 1992—2011年的跨國數據研究服務在全球生產和貿易中的作用。對于服務品而言,間接出口的重要性更大。服務部門對技術進步和經濟績效起到重要的作用。實證研究發現,服務出口的增加值比例大于 1,這意味著許多服務出口是內嵌于貨物貿易中。高收入國家的服務貿易增加值比重為75%,低收入國家的服務貿易增加值比重為25%。這說明:第一,增加值率的下降反映了垂直生產分割的深化;第二,貨物貿易的增加值間接出口小于總量貿易,而服務貿易則剛好相反。Ariu 等(2010)指出,當技術發生變化時,無論這種變化是用信息技術使用量還是以工作中任務變遷來衡量,都會促進服務企業數目增加。技術進步改變企業生產和組織方式,使得許多不可貿易的服務可貿易化。技術進步降低地理門檻以及運輸成本。技術的變化放大了分工的作用。他們的研究表明,信息技術的發展顯著地促進了全球價值鏈上服務貿易的增加,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會明顯的提升。Low(2013)的研究得出了和 Francois等(2016)相類似的結論:服務貿易占總體貿易的份額為 23%,占附加值貿易的份額為 45%,即服務貿易在附加值貿易中的份額遠高于總量貿易。這說明,全球價值鏈呈現出明顯的服務化傾向。Prete 和 Rungi(2017)進一步分析了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機制。在貫序生產的背景下,產權理論認為:垂直一體化的決定主要取決于在 GVC上供應鏈位置以及相對需求彈性。供應鏈的生產順序存在兩種配置模式:外包和一體化。外包提供商有激勵提高產品質量,一體化提供商更加希望通過談判獲取利潤分成。如果上游的中間品不進行分離,下游階段的生產就不會開始。因此,合約摩擦會伴隨整條供應鏈。通過關系型投資,上游供應鏈企業可以影響下游企業的投入,如果需求彈性不足,下游企業會選擇一體化。通過技術合作的生產分割會促進范圍經濟的出現。這說明,全球化尤其是服務業開放程度的提高會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企業的增加。
以上的分析表明,全球化這一外部因素可能是促進全球價值鏈上服務環節比重增加的重要原因,但是沒有涉及到一國內部的制度因素。制度在長期會影響比較優勢,低制度質量安排會導致貿易商和投資者的不確定性。制度在中期和短期影響服務貿易的下游效應。降低服務貿易壁壘有助于提高制造業生產率,制度在這一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高制度質量的國家可以從服務貿易中獲益,提高下游制造業的生產率(Beverelli 等,2017)。Jensen(2008)分析美國高技術服務貿易的規模、范圍和潛力,研究結論顯示:(1)可貿易的服務行業雇傭工人的受教育程度更高,工資水平也更高(工資升水現象);(2)服務業中可貿易部門的就業比重高于制造業;(3)服務貿易呈現出地理集中和國家內部貿易占比更高的現象;(4)可貿易的服務部門存在技術工人比例高和高工資的現象,這意味著美國的比較優勢在可貿易的服務部門;(5)服務業不會像制造業一樣出現大規模的產業轉移;(6)當貿易成本降低之后,高生產率的非出口企業會進行出口。最后,Jensen指出關稅未必是服務貿易最重要的影響因素,本地規則對服務品出口以及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可能更加重要。Patrick(2013)也支持 Jensen(2008)的觀點,他認為新興經濟體的國內市場巨大,政策空間較為廣泛。通過對限制性壁壘的優化,可以增加服務活動,進而實現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的提升。在實證方面,Park(2011)利用雙邊年度貿易數據發現:RTA的貿易創造效應在發達國家之間更為強烈,采用三年的滯后期,驗證了區域一體化的貿易累積效應。因此,去規則化是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推動力量。Zahler 等(2014)利用智利的企業數據發現:第一,服務企業出口的比例少于制造業,并且規模升水也小于制造業,但是服務出口對技能工人的要求更高。第二,服務企業和制造業企業一樣,擁有很強的創新能力。第三,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出口企業的創新能力明顯高于非出口企業,并且服務企業之間的差距更明顯。這意味著服務企業異質性更加明顯,通過出口的“自我選擇效應”對生產率的提升作用更大。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逐步關注規則對于服務貿易的重要性。Erik和Shepherd(2013)利用 1990—1999年全球服務貿易數據發現,全球服務貿易的增速為6.6%;而 2001年之后,服務貿易的增速為 10.7%。服務貿易的規則分為整體規則和部門規則,部門的規則改變對于服務貿易的增加具有重要的作用。但是,這些研究并未將服務貿易置于全球價值鏈演化中,難以揭示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特征。鑒于此,本文將分析逆全球化和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作用。
本文在 EK模型的基礎上構建理論模型,刻畫出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重構的影響①Eaton和Kortum(2002)構建雙邊貿易模型,將地理和技術因素納入李嘉圖框架中,拓展了國際貿易的理論基礎。該模型簡稱為EK模型,已經成為國際貿易的基石。。全球價值鏈重構是一個紛繁復雜的情況,本文主要研究全球價值鏈重構中的服務化現象,即價值鏈貿易中的服務部分的比重逐步提升。EK模型分析了經濟地理、要素稟賦對參與全球價值鏈貿易的影響,但是在模型中并沒有分析國內市場規則對價值鏈貿易的影響。本文嘗試將國內市場規則融入到 EK模型中,構建雙邊國家層面的理論模型。
本文嘗試分析逆全球化(國際因素)、市場的去規則化(國內因素)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在模型中假定世界經濟中一共有N個國家,每個國家的下標為n;中國有m個省級地區,用下標m表示。生產函數采用單要素形式,每個地區有lm個勞動力,并且勞動要素不存在跨國流動。考慮到服務品的特殊性,本文參考Breinlich和Criscuolo(2011)的設定,服務產品滿足連續性假設,并且將其標準化到[0,1]區間內;按照 CES生產函數性質,替代彈性為σ。每個地區的技術水平為tm。由于國內存在非市場化規則,導致區域間存在貿易成本:≥ 1(k表示貿易伙伴);考慮到國家內部存在大量的三角貿易,因此有(z表示第三方貿易伙伴)。參考 EK模型的研究結論,每個省份的國內貿易為:
其中,vk表示區域m的工資水平,Em是區域消費總支出,產品的價格指數為:
其中,γ為參數。國內市場雙邊貿易平衡條件為:
參與國內價值鏈上的服務貿易活動,必然會受到勞動市場的影響。通過服務業勞動市場的出清條件,可以得到:
公式(4)充分考慮到國內價值鏈的多邊生產網格特性,通過對其他 k個地區的貿易加總求出區域勞動市場的影響,因而可以求出均衡時各個省份的工資水平vm。設定中國工人真實的工資水平為:
Ln表示n個國家勞動力的加總值。同時設定服務貿易的雙邊份額為:
本文將國內規則(國內跨省自由流動)和國際貿易成本(跨國自由流動)進行標準化,即dmk=1。此時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加總層面的貿易為:
同時,將公式(2)的價格指數修正為:
在全球價值鏈上的技術參數為:
隨后,我們將引入國內的各項規則和國際貿易成本,則真實的工資水平為:
公式(10)表明,國家之間真實工資水平的差異主要由于技術水平、國內規則和國際貿易成本三個因素決定的。接下來,本文將分析技術水平參數。在 Krugman(1980)的研究中,生產函數采用勞動單要素假定,此時國家的規模主要源于人口的差異。EK模型進一步表明,人口規模是技術進步的潛在因素之一。隨后,Chaney(2008)認為,研發效率是技術進步的重要因素。本文在他們的研究基礎上,進一步將技術進步擴展為:
其中,mζ表示研發強度,lm是勞動力數量。加總層面的技術可以表達為:
再將公式(12)代入公式(10)中,可以得到真實工資的表達式:
根據 Francois和 Reinert(1996)的研究,隨著人均收入的增長,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服務活動比重會逐步提升。并且,當一國邁入中等收入水平之后,這一趨勢會進一步強化。這說明,真實的工資和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中的服務貿易會呈正相關關系。因此有如下關系:
公式(14)表示隨著真實工資的上升,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上服務性活動會逐步增加。并且,f(·)滿足一階求導為正,二階為負。再將公式(13)代入公式(14)中,可以得到:
公式(15)說明,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受到研發強度、市場規模、國內市場摩擦和國際貿易收益的影響。
前文的理論模型表明,一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程度受到研發強度、市場規模、國內市場摩擦和國際貿易收益的影響。下面,本文在理論模型的基礎上,借鑒Breinlich 等(2014)以及Prete和Rungi(2017)的實證模型,從全球自由化和國內市場規則兩個視角分析逆全球化和國內市場去規則化對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在結合樣本實際特征的基礎上,本文設計如下的計量模型:
其中,下標 i表示伙伴國 i,t代表時間(t=1992,…,2014)。SGVC 表示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上出口到 i國的服務貿易附加值含量,用來衡量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程度。Anti-Global表示逆全球化程度,D-Regulation表示國內市場去規則化程度。是一系列的控制變量。由于樣本的時間較長,為了避免時間共同趨勢引致的偽回歸問題以及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雙向固定效應進行回歸,μi表示國家固定效應,δt代表時間固定效應,εit是隨機誤差項。
為了避免變量由于數量級差異造成的估計結果的偏誤,所有的變量均采用對數形式。考慮到全球價值鏈在演化過程中具有連續性的典型特征,我們引入價值鏈服務化程度的滯后一期作為被解釋變量,即:
理論模型表明除了自由化程度和國內市場規則之外,研發強度和市場規模也是影響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因素。因此,本文進一步引入研發強度和市場規模因素,計量方程進一步擴展為:
與 Breinlich 等(2014)不同的是,為了進一步避免遺漏重要解釋變量引起內生性誤差,我們還引入了2個控制變量:互聯網普及程度和知識產權程度。現有的研究表明這兩個因素是影響服務貿易的重要指標。因此,本文最終的計量模型設定為:
本文采用的是雙邊服務貿易附加值數據,因此借鑒毛艷華和李敬子(2015)的處理方法,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都采用中國和伙伴國數據的比值。
1.被解釋變量: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
本文采用最近興起的附加值貿易理論來測度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現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制造業行業或企業的附加值貿易額進行測度,本文主要基于附加值貿易理論對服務貿易的附加值含量進行測算,并利用服務貿易的附加值貿易額作為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服務化程度的替代指標。其背后的邏輯是:中國在國際服務貿易中附加值含量越高,說明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上服務環節的比重在逐步提升,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程度也就相應越高。本文對服務貿易附加值的核算理論擴展了KWW模型,將其從雙邊框架擴展到了多邊。
由于投入產出表每五年繪制一次,為了計算其他年份的服務貿易附加值,本文參考了平新喬(2005)、陳啟斐和劉志彪(2013)的處理方法:1992—1996年采用1997年的投入產出表數據,1998—2001年采用2002年投入產出表數據,2003—2006采用2007年投入產出表數據,2008—2011年采用2012年投入表數據,2013—2014年采用2012年投入產出表數據。經過處理之后可以計算出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 54個國家的全球價值服務貿易的附加值。本文用中國服務貿易的附加值含量來衡量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
圖1給出了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服務附加值貿易額(取對數后的均值),從圖中可以看出,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上服務附加值貿易額一直處于上升狀態,尤其是在2002年加入WTO之后,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由于爆發金融危機,全球貿易發生“大坍塌”(Ahn 等,2011),導致2009年中國的服務附加值貿易額有所下降,不過在2010年就迅速恢復并超過危機前的水平。這反映出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在不斷提升。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研究的主題是逆全球化和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在計量中,本文采用的策略是用全球經濟一體化程度和國內市場規則對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進行回歸。如果全球經濟一體化程度對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為正,意味著逆全球化會抑制價值鏈的服務化;反之則為促進作用。本文采用加拿大弗雷澤研究所(Fraser Institute)公布的經濟自由度指數。該指數根據私營企業能否在各國自由、高效地從事商業活動對全世界 141個國家進行評級。本文用其中的貿易自由化程度指數(freedom to trade internationally)作為全球化的度量指標。考慮到本文研究的主題是逆全球化,因此本文對全球化指數FTI取倒數,構造逆全球化指數。具體指標如下:
① 感謝審稿老師關于逆全球化指數的有益建議。
規則指數(regulation)作為市場規則的衡量變量,其越高意味著國內市場規則越多,該指數也來源于經濟自由化指數。規則指數還涵蓋了就業市場規則(cregulation)、信貸市場規則(lregulation)和商業市場規則(bregulation)三個細分指標。考慮到本文研究主題是去規則化,同樣對規則指數取倒數,具體公式為:
3.其他解釋變量
市場規模(scale):文章的理論分析表明市場規模是影響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指標。本文的樣本從1992年到2014年,因此用以1992年為基期的人均GDP來衡量市場規模。
研發強度(rd):理論模型同時表明研發強度也是影響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指標。本文對研發強度指標的選取采用與 Liu和 Rosell(2013)、宣燁和陳啟斐(2017)相同的方法,用非居民的專利數來衡量一國的研發強度。
4.控制變量
互聯網普及程度(inter):現有的研究表明,使用互聯網會促進全球服務貿易(Kneller 和 Timmis,2016)。本文采用每百萬人安全互聯網服務器數來衡量,服務器的數量決定了互聯網使用的效率和質量。
知識產權保護力度(lspr):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生產和服務活動會面臨敲竹杠問題,同時服務貿易具有高契約特征。因此,知識產權保護對于價值鏈的服務化至關重要(唐保慶等,2012)。本文用法律結構及產權保護來衡量一國法律體系和知識產權保護程度。該數據包含審判獨立性、公正的法院、產權保護、軍事干預法制和政治進程、獨立的司法體系、依法執行的合同數和對財產轉讓的規模這6個方面。
雙邊服務貿易數據來源于國際收支平衡統計數據庫(International Trade and Balance of Payment)。54個國家跨國投入產出表數據源于 WIOD數據、GTAP7以及OECD的產業數據庫。服務業產出數據源于世界銀行 WDI數據庫。經濟一體化指數、國內市場規則指數和產權保護指數源于加拿大弗雷澤研究所(Fraser Institute of Canada)每年公布一次的全球經濟自由化指數的細分指數。國家的 GDP和就業人數源于WDI數據庫。互聯網普及程度來源于Netcraft(http://www.netcraft.com/)和世界銀行的人口估算。
首先,本文采用廣義最小二乘法進行實證分析。方程 1和方程 2分別分析逆全球化和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方程 3同時將兩種因素納入分析框架中。方程4和方程5分別是隨機效應和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Hausman檢驗表明應當采取固定效應回歸方程。方程 5表明逆全球化和降低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程度,符合理論預期,但是國內市場去規則化也會抑制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與理論模型產生矛盾。筆者認為,盡管前面本文得到了初步的估計結果,并且也通過了相應的檢驗,但是 OLS方法并未考慮無法觀察到的異質性因素,而這些未被觀察的異質性因素或許能夠解釋全球價值服務化的原因。同時,在計量模型中,也可能存在逆向因果關系。在這樣的情況下,OLS方法的估計結果就不再是有效的。因此,需要引入另一種方法來解決內生性問題。本文引入了兩步GMM的估計方法(Arellano 和 Bond,1991)。系統GMM同時考慮到水平方程和差分方程,因此估計結果更加可靠。實證結果見方程 6。方程 6是系統 GMM 的檢驗結果,AR(2)檢驗和 Sargan檢驗都通過了檢驗。說明可以采用兩步系統GMM方法進行實證分析。觀察方程6,可以發現國內市場去規則對全球價值鏈重構的影響變為正值,即市場規則的優化(去規則化)有助于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這也符合理論分析的結論。通過方程6,本文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表1 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實證分析

續表1
第一,逆全球化會阻礙全球價值鏈服務化。數據顯示:逆全球化程度每提高 1%,全球價值鏈服務貿易減少 0.177%,顯著地抑制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全球化和區域化的演化改變了中間品貿易的復雜性,服務環節內嵌于生產活動中。在總量貿易中,服務貿易的占比為 25.6%;但是在附加值貿易中,這一比例上升為 50%(Francois 等,2016)。Breinlich 等(2014)研究發現隨著自由化程度的提高,企業會逐步從貨物提供商轉向服務提供商。這意味著,隨著貿易開放程度的提高,服務貿易會逐步取代貨物貿易成為國際貿易的主導形式。本文的研究擴展了現有的結論,即隨著全球化程度的提高,不僅服務貿易的總量會提高,全球價值鏈上的服務增加值也會進一步提升。近年來,逆全球化會顯著地阻礙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逆全球化割裂了制造業和服務業的關聯,阻礙GVC上的服務增值能力。
第二,國內市場的去規則化是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推動力量。當國內市場規則每優化1%(降低1%),會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提高0.419%。Beverelli 等(2017)研究表明,降低服務貿易限制有助于提升制造業生產率,制度在這一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高制度質量的國家可以從服務貿易中獲得更高的收益,提升制造業生產率。考慮到供應鏈存在多種模式,傳統上對微笑曲線的分析忽略了服務這一方面(Patrick,2013)。Shepherd(2013)發現部門規則的改變會促進服務貿易增加。一方面,全球價值鏈的模塊化促進了服務的分拆和再聯合,這與任務貿易存在本質的不同(任務貿易沒有打破生產系統)。商品和生產性服務是不可拆分的,單個市場的政策會引起整條供應鏈的漣漪效應。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國內市場巨大,政策空間較為廣泛。通過放松國家和部門的規則,可以發揮出漣漪效應,提高制造業的服務化程度,從而促進在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持續軟化。另一方面,服務是GVC上的粘合劑,確保供應鏈流程的順利完成,服務的中間品屬性具有放大效應。服務部門的去規則化不僅可以促使獨立服務貿易不斷的外部化,還能保證管理與合約的執行力。國內企業通過模塊化與生產分割,延伸供應鏈促進本地生產和消費。在這一過程中,全球價值鏈不斷發生分解與重構,服務環節的比重不斷提升,價值鏈日趨軟化。
第三,知識產權保護會顯著帶動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知識產權保護程度提高1%,帶動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提高 0.79%。現有的研究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會顯著地促進服務貿易(唐保慶,2011)。本文的研究將這一觀點向前推進,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提高有助于促進價值鏈的服務化。
第四,研發、相對規模的提高和互聯網普及程度會抑制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新經濟地理學研究表明,隨著市場規模的擴展,本土市場效應會發揮作用,企業會集聚到市場規模較大的地區。因此,規模經濟優勢會促使國家成為凈出口國。本文的研究表明,本土市場效應對制造業的影響更大,對服務環節的作用不顯著。
在對加總層面的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和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分析之后,本小節嘗試深入分析不同的全球化壁壘和細分的規則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在雙邊貿易中,通常存在關稅壁壘和非關稅壁壘;而國內市場規則可以細分為信貸市場規則、就業市場規則和商業市場規則。本文將細分考察不同的壁壘和不同的國內市場規則優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

表2 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細分研究
本部分的數據也是源于加拿大弗雷澤研究中心公布的經濟自由化指數。其中貿易自由化指數中包括了關稅壁壘和非關稅壁壘數據。市場化程度指標中涵蓋了就業市場規則、信貸市場規則和就業市場規則。方程7包含關稅壁壘和去規則化的回歸方程,方程 8將關稅壁壘換成非關稅壁壘,方程 9同時包含關稅壁壘、非關稅壁壘以及市場規則。方程 10到 12則是分別考慮信貸市場規則、就業市場規則和商業市場規則,方程13同時納入三種規則。
通過實證可以發現:關稅壁壘的降低會促進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關稅壁壘每提高10%,促進價值鏈服務化的程度降低 0.105%。非關稅壁壘的影響則發生反轉,提升非關稅壁壘會促進價值鏈服務化;非關稅壁壘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偏回歸系數為0.535。一方面,初始參與度較小的國家,參與度指數增值更快。貿易成本減少對 GVC的影響取決于 GVC 的一體化程度(Antras 和 Gortari,2017)。改革開放之后,中國憑借自身要素稟賦優勢,主動切入價值鏈分工之中,已經深度融入全球價值鏈體系。關稅減免會有放大效應(magnification effect)和累積效應(cumulative effect),進而影響價格以及需求,導致需求結構不斷趨向服務品(Mo?sé和 Sorescu,2015)。因此,關稅的降低會促進中國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另一方面,考慮到服務業的行業異質性差異明顯,部分細分服務行業的國際競爭力明顯較低,尚處于全球化的初期階段(王恕立和胡宗彪,2012)。有必要通過一系列的非關稅活動來培育國內服務企業,提高服務細分行業的國際競爭能力,才能促進價值鏈活動的軟化。
在細分國內市場規則之后,研究發現商業市場的去規則化可以顯著地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但是就業市場和信貸市場對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不顯著。筆者認為出現這樣的結論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傳統的本地優勢(集聚經濟、市場接近程度和勞動市場彈性)以及創新和制度是投資的過濾器(Crescenzi 等,2012)。Crescenzi 等(2012)還發現,跨國公司的增加值占世界總體的比重為25%,提供高附加值的就業崗位,他們知道如何生產(know-how),并具有更強的創新能力。FDI伴隨東道國的技術轉移,去中心化顯著增加了生產工序的復雜程度,使得東道國中跨國公司的重要性不斷提高。本文的研究擴展了他們研究的結論,不僅去中心化可以促進生產功能復雜度的提升和商業市場的去規則化,還能促進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通過商業市場的優化,R & D行為更加地理分散化,總部經濟的強化會促進服務的分割,跨國公司的投資決定不僅關注生產環節,更加注重服務環節的研發和營銷,最終導致價值鏈的服務化。另一方面,參與全球價值鏈的企業雇傭更多的工人,支出更高的工資,有更高的人力資本存量。高人力資本會進入跨國公司,跨國公司中的女性比例更高。依賴低工資和低技能的國家已經無法適應GVC競爭的需要。GVC對低收入國家的勞動力市場起支配作用(Shepherd 和 Stone,2013)。中國主要憑借低勞動力價格的優勢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這種優勢比較適合制造業活動。服務業是典型的高人力資本驅動的行業,低工資無法成為服務化發展的內生動力。因此,目前中國就業市場的去規則化無法支撐價值鏈活動的軟化。
服務業細分行業眾多,不同行業的性質存在極大的差異,因而導致全球價值鏈上的服務活動也存在多種形式。針對這種現象,本文進一步細分研究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不同細分價值鏈服務活動的影響。實證結果見表3。

表3 細分不同的服務類型

續表3
方程 14~方程 18分別是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消費性服務業、交通倉儲運輸業、金融業、商業和公共服務業的回歸結果。逆全球化會抑制價值鏈上的消費性服務、金融服務和公共服務活動的增加,對交通倉儲運輸服務和生產服務的影響不顯著。本文認為出現這樣的原因是,無論交通倉儲運輸服務還是生產性服務都是內嵌于制造業活動中,隨著全球一體化程度的提高,價值鏈整體的服務化會導致生產和制造活動的相對減少,間接地影響了交通倉儲運輸服務和生產性服務。
從去規則化的影響看,國內市場的去規則化會促進消費性服務、交通倉儲運輸服務、金融服務和生產性服務的增加;但是對公共服務活動的影響為負。本文對此的理解是,公共服務活動部分就是市場規則的衍生性活動,隨著市場不斷地去規則化,公共服務行業會逐步精簡。因此,去規則化無法促進全球價值鏈上的公共服務活動的增加。
加入 WTO之后,協定關稅穩步下降,使得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外部壓力相對較小。有利的發展環境一直持續到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對世界經濟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需求側日益萎靡,全球貿易嚴重下滑。Ahn 等(2011)將之稱為“全球貿易坍塌”。金融危機之后,生產和組織方式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全球經濟一體化受阻。本文以 2008年為臨界點,分析危機前后的價值鏈服務化是否存在差異性。其實證結果如下。

表4 金融危機前后的對比分析
方程 19是金融危機之前的回歸結果,方程 20是金融危機之后的結果。二者對比可以發現:一方面,金融危機前后,逆全球化都顯著地導致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降低。金融危機之前的偏回歸系數為-3.667,金融危機之后為-0.0872。這充分說明,逆全球化是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降低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在金融危機前后發生變化。在金融危機之前,去規則化可以顯著地提高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金融危機之后,去規則化會抑制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筆者認為這主要是因為金融危機之后,全球貿易壁壘上升,“以鄰為壑”的貿易政策割裂全球的生產體系。此時,去規則化容易丟失本土市場,降低服務的比重,減少全球價值鏈上的服務活動。
第五部分進行了初步的回歸,得出了相應的結論。為了確保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我們將進行穩健性檢驗。
美國作為世界經濟的火車頭,是目前全球價值鏈的主導。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上進出口活動,核心的貿易對象就是美國。這種雙邊關系是否會對回歸結果產生偏誤?因此,本文將美國從樣本中剔除,采用相同的回歸方程進行分析,結果見表5。

表5 剔除美國之后的回歸結果
方程21是全樣本回歸結果,方程22是金融危機之前的回歸結果,方程23是金融危機之后的回歸結果。從回歸方程結構上看,逆全球化和去規則化的系數符號和前文保持一致。這說明,前文的回歸結果不受樣本的影響,將全球價值鏈上核心國家——美國剔除之后,不影響回歸結論的穩健性。
本文的第二個穩健性檢驗將采用工具變量法,對核心變量——逆全球化指數進行替換,再進行回歸分析。考慮到中國采取外匯管制的手段,對于企業參與國際貿易的收入采取強制結匯的方式,這可能會導致現有的關于貿易自由化的度量方式產生偏差,本文采用黑市上的外匯價格對官方外匯價格的偏差作為逆全球化程度的工具變量。其邏輯為:黑市上的外匯價格與官方外匯價格偏差越大,說明一國對外匯的管制越嚴格,對經濟干預越嚴重,反全球化的趨勢越明顯。回歸結果見表6。

表6 IV回歸結果
方程 24和表1中方程 6的回歸方程在結構上保持一致,即逆全球化會抑制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市場的去規則化會促進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這進一步說明前文的實證結果是穩健可靠的。
理論模型表明:逆全球化和去規則化主要通過真實工資水平影響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工資作為重要影響渠道,需要在實證中加以分析。因此,本文穩健性檢驗的第三部分引入工資效應考察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①十分感謝審稿老師對這部分穩健性檢驗的建議。。實證結果見表7。

表7 引入工資后的回歸結果
方程 25控制去規則化的同時,引入逆全球化和真實工資的交互項。方程 26在控制逆全球化的同時,引入去規則化與真實工資的交互項。方程27則同時引入逆全球化和真實工資的交互項及去規則化和真實工資的交互項。方程 28~方程 30分別在方程25~方程 27的基礎上引入研發和工資的交互項以及規模經濟和工資的交互項。實證結果顯示,引入工資效應之后,實證結果和前文保持一致,即逆全球化程度上升通過工資的收入效應降低全球價值鏈服務化。因此,本文的實證結果是真實可靠的。
金融危機之后,歐美發達國家紛紛回遷制造業企業,全球經濟一體化發展受阻,全球價值鏈進行重構。現有學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全球價值鏈重構的區域演化,鮮有分析全球價值鏈重構的行業演化效應。國內市場規則的優化在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過程中扮演著什么角色?針對該問題,本文利用 1992—2014年中國和 53個國家的雙邊服務貿易數據以及跨國的投入產出表測度了中國服務貿易增加值,并以此為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度量指標,分析了逆全球化、去規則化對中國參與逆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得到了以下啟示和結論。
第一,逆全球化會抑制全球價值鏈服務化。逆全球化程度每提高 1%,全球價值鏈服務化降低 0.177%。在細分自由化的研究中發現,關稅上升抑制全球價值鏈服務化,非關稅壁壘的上升則呈現反向關系,會促進價值鏈的服務化。這說明,不同形式的貿易壁壘對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存在明顯的異質性作用。
第二,國內市場的去規則化是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推動力量。國內市場規則每優化 1%(降低 1%),會促進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提高 0.419%。細分國內市場規則之后,研究發現商業市場的去規則化可以顯著地促進全球價值鏈的服務化,但是就業市場和信貸市場對價值鏈服務化的影響不顯著。這說明,商業市場的去規則化對價值鏈的服務化更加重要。
第三,分時段研究之后發現,金融危機前后,逆全球化都會抑制全球價值鏈服務化程度的提高。另一方面,去規則化對全球價值鏈的影響從促進轉為抑制。
本文得到的啟示主要有:(1)全球經濟一體化是促進價值鏈服務化的重要推動力量。金融危機之后的逆全球化趨勢會抑制價值鏈服務化。中國作為全球經濟體中的大國,要堅定不移地推動對外開放,形成從制造業開放走向服務業開放的新格局。(2)去規則化是促進價值鏈服務化的有效手段。要努力優化就業市場和商業市場規則,降低服務企業的進入壁壘,為服務企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營造良好的就業機會和商業氛圍。(3)在對外開放中要注重對不同貿易制度的政策運用,努力降低關稅壁壘,靈活使用非關稅壁壘,制定提升服務企業國際競爭力的政策組合。(4)作為典型大國經濟形態,要利用好規模經濟的優勢,采用梯度化的國內市場規則,逐步削減政策的扭曲,為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的服務化提供有力的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