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中的那本賬

趙雪梅

我知道你們幾個孝順，可是你爹生前省吃儉用攢下的那些錢，我舍不得花啊……

單位停電，我帶妞妞回娘家，卻是鐵將軍把門。

娘哪兒去了？我的心繃了起來，剛要給哥姐打電話，鄰居嬸子走了過來。

“嫚兒，又回來看你娘啊。你娘上坡給人家拾棉花去了，你們兄妹也是的，你娘都那么大歲數了，怎么還讓她去干活掙錢呢？”鄰居嬸子撇著嘴說道。

我的臉上火辣辣的，心里的火開始冒了起來。娘已經七十歲了，前陣子檢查，膝蓋上長骨刺，走路久了便會又腫又疼。我突然明白了，怪不得這陣子讓她去治療，她便找各種理由拖延時間，真是個頑固又財迷的老太太。

我追上嬸子問了地方，帶著妞妞趕了過去。娘老遠看到我們，趕緊迎了過來。

“娘，您怎么又出來干活？就缺這點錢？趕緊跟我回家！”我生氣地拉娘。

“馬上，馬上就回，不過，怎么也得拾完這一垅，干不利索怎么行？”

我了解娘的脾氣，看看一地的棉花，看看娘說：“那我們陪您一起拾棉花吧，讓妞妞也體驗一下生活。”

“你還是帶妞妞先回家吧，棉花地高洼不平，棉花桃又扎人，別傷著她。” 娘堅決不答應。可是我的脾氣隨她一樣倔強，拉著妞妞就下了地。娘無奈也跟著進了棉花地，兩手麻利地忙活起來，嘴里叮囑我：“你慢慢來就行，拾多拾少無所謂，咱家不缺那點錢。”

不到一個小時，妞妞便吵著太熱、太扎要回家。娘讓我帶妞妞先走，我讓娘帶妞妞先回，妞妞等不及哇哇哭了起來。娘抱著妞妞突然生氣了，大聲喊我：“你趕緊走，回城里去吧，不回來也沒這些事。”

我看娘是真生氣了，只好接過家里鑰匙，帶著妞妞離開，我叮囑娘早點回去，娘這才露出笑臉開心地答應著。

一直到傍晚，娘才回來。我從廚房走出來，只見娘從她的三輪車往外提溜水果蔬菜，還有幾只大螃蟹，看到我高興地說：“嫚兒，今天下午因為你的幫忙，一共拾了80多斤棉花，賺了70多元錢呢！咱們買大螃蟹吃。”

“娘，螃蟹這么貴，您買它干什么？今天辛苦掙的錢都不夠買螃蟹，您說您算的什么糊涂賬啊？”

“那天聽你姐說，你饞螃蟹，嫌貴沒舍得買，以后饞啥就跟娘說，不就是吃個螃蟹嘛，娘去拾幾天棉花就掙出來了。”娘的語氣充滿自豪。我的鼻子一酸，趕緊接過娘手中的東西，轉身往屋里走，娘跟在我的身后邊走邊念叨著：“趕緊把螃蟹洗一下蒸上，新鮮的好吃。我前兩天還給你買了些新小米，你帶回去給妞妞熬粥喝……”

每次娘都這樣，我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娘看我半天沒回話，連忙改口：“就這幾天，等你哥有空了，我就不干了，去城里，你們帶我去看腿，好吧？”

“娘，咱能不能不去拾棉花了，您缺錢花有我們兄妹呢！”我望著娘紅腫的雙腿央求道。

“我不缺錢，你爹給我留下的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都忙，我上坡人多還熱鬧，放心吧，我不多干，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嫚兒，我知道你們幾個孝順，可是你爹生前省吃儉用攢下的那些錢，我舍不得花啊……”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能強忍淚水，聽娘翻著她心中的那本賬。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