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敏,蔡文鵬,陳艾彬,屠志浩,劉廣宇,鄧光輝*
本研究價值:
本研究主要探討狀態焦慮軍人解釋偏向的特點,以及在不同自我相關條件下是否存在差異。本研究豐富了軍事心理學關于認知偏向的內容,并為以后通過解釋偏向的矯正訓練來緩解軍人的焦慮狀態提供參考價值。
焦慮表現出來的是對未來的一種過度的擔憂[1],CATTELL等[2]采用因素分析法,將焦慮分為狀態焦慮和特質焦慮,其中狀態焦慮是個體隨著時間和情境的變化而出現的短暫的情緒狀態,與人的呼吸、心跳、血壓等生理指標息息相關。如今焦慮障礙已經成為普通人群最常見的心理問題之一,且發病率仍然呈上升趨勢[3]。有研究表明焦慮是青年軍人最常見的心理問題之一,高原軍人的焦慮發生率可高達46.62%[4]。國際上早已將心理健康水平作為戰斗力的重要評價標準之一,軍人過度的焦慮在平時會嚴重影響官兵身心健康和部隊安全穩定,戰時則會損害軍人軍事作業效能和部隊戰斗力[5]。CLARK等[6]在1995年構建了社交焦慮的認知模型,并認為對信息的加工偏差是引發和維持社交焦慮的主要原因。有研究認為高焦慮者的認知偏向主要集中表現在負性的注意偏向和負性的解釋偏向兩個方面[7]。解釋偏向是指個體對于某一類解釋有著特殊的偏好,常表現為對情緒或信息有一定程度上的曲解[8]。王曉丹等[9]將高焦慮者的解釋偏向歸結為4種傾向:認為模糊信息一定程度上會帶有危險因素;從負性事件體驗到更多的消極情感;對積極事件打折扣;過度擔心負性事件發生率和將要付出的代價。
目前國內對認知偏向的研究多集中在注意偏向領域,解釋偏向相對較少。已有解釋偏向的研究對象也聚焦于臨床精神障礙的患者,對于有焦慮或抑郁情緒但未達到臨床診斷標準的個體研究很少[10]。軍人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在入伍時經過層層篩選,達到臨床診斷標準的精神疾病人群很少。但部隊官兵的日常生活面臨比普通人更多的壓力與挑戰,如面臨惡劣氣候、目擊死亡、睡眠剝奪、抗震救災等各種艱、難、險、重的急性應激事件[5],極易出現焦慮、抑郁等情緒問題。因而對于未達到臨床診斷標準的軍人群體的心理健康問題不容小覷。因此本研究對有焦慮情緒的軍人群體的解釋偏向進行探討,以期未來可以通過對解釋偏向的矯正來改善焦慮狀況[11],達到提高軍人心理素質,提升戰斗力的要求。
1.1 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抽樣法,于2018年8—9月選取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隊118名軍人,其中義務兵49名,士官60名,軍官9名,納入標準為滿18周歲,無精神疾病,右利手,對其施測《狀態-特質焦慮問卷》(State-Trait Anxiety Inventory,STAI[12]),取狀態焦慮問卷(SAI)得分大于該樣本均值的1個標準差(>46分)為高狀態焦慮組,小于均值的1個標準差(<28分)為低狀態焦慮組。最終高狀態焦慮組24名,均為男性;年齡18~31歲,平均年齡(23.1±3.6)歲;入伍年限1~10年,平均(4.6±2.9)年;SAI得分為(51.8±4.5)分。低狀態焦慮組21名,均為男性;年齡18~29歲,平均年齡(22.9±3.6)歲;入伍年限1~12年,平均(4.7±3.8)年;SAI得分 為(25.0±2.3) 分。兩組年齡(t=-0.186,P=0.853)、入伍年限(t=0.100,P=0.921)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本研究經海軍軍醫大學倫理會審查,研究對象均知情同意。
1.2 研究工具
1.2.1 STAI 本研究采用中文版量表,前20題為狀態焦慮量表,后20題為特質焦慮量表。量表采用1~4級評分,1為“完全沒有”,2為“有些”,3為“中等程度”,4為“非常明顯”。SAI的相關系數為0.88,特質焦慮問卷(TAI)的相關系數為0.90。SAI與TAI得分之間的相關系數,初測為0.84,復測為0.77,一致性較好。
1.2.2 軍事模糊情境句編制 采用開放問卷和個別訪談的方式搜集基層官兵日常生活情境,結合文獻[13-17]中的模糊情境,請3名基層部隊心理工作者改編成適用于部隊的情境。共收集條目226項,涵蓋學習、訓練、工作、生活及人際關系等方面。
繼而請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隊231名官兵對以上情境進行情緒效價評分,去掉亂填、漏答超過10題的問卷,回收有效問卷212份。問卷采用Likert 11點計分(從-5~+5,負號代表消極情境,正號代表積極情境。-5代表非常明顯的消極情境,0表示介于積極和消極中間,+1表示有一點積極,+2表示有些積極,+3表示中等程度積極,+4表示比較積極,+5代表非常明顯的積極情境)。按均值在-2~+2之間作為模糊情境,共獲得軍事模糊情境語句116條。
從上述模糊情境中隨機選取40條能覆蓋軍人生活訓練多方面的語句,其中20條為自我相關情境(例如:班里有三個老兵,我一個新兵),20條為他人相關情境(例如:戰友在隊列會操時冒泡了)。
參照國內外既往類似研究[14,18-19],采用模糊情境試驗(ambiguous scenarios test,AST)范式,邀請7名軍事心理學專家(均為副高或以上職稱,多年從事軍事心理學研究)和23名心理學研究生(均為軍人,多數具有基層生活經歷)進行頭腦風暴,為每條模糊情境尋找積極解釋和消極解釋,并進行愉悅度五級評分(正負號分別代表積極解釋和消極解釋)。最終,積極解釋平均分為(3.4±0.6)分,消極解釋平均分為(-3.3±0.7)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30.85,P<0.01),表明二者的區分度較好,可以納入下一步的試驗研究中。
1.3 試驗程序 行為學任務采用個別測驗形式,在基層衛生隊心理放松室進行。1名主試向被試講解試驗目的和方法,被試知情同意后,完成行為學試驗。任務范式由E-prime軟件編寫,具體流程見圖1,屏幕中間先呈現“+”號500 ms喚起被試注意,隨后呈現模糊情境句3 s,繼而隨機順序呈現積極解釋或消極解釋,被試隨后對該解釋進行5級評分,1為非常不可能,2為不太可能,3為不確定,4為可能,5為很可能。其中,自我相關條目和非自我相關條目各20條,在試驗過程中隨機呈現。被試評分分值的高低用作評估其對不同效價解釋的認同情況。評分過程無時間限制,第一種解釋評分結束自動進入第二種解釋。正式試驗開始前會有三道練習題供被試熟悉試驗程序。

圖1 AST范式Figure 1 The AST experimental paradigm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1.0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計量資料以(s)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成組t檢驗;以不同解釋的評分為因變量,組別(高狀態焦慮組/低狀態焦慮組)為組間變量,相關類型(自我相關/非自我相關)和情緒效價(積極解釋/消極解釋)為組內變量,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高、低狀態焦慮組在不同自我相關條件下的解釋評價高、低狀態焦慮組在不同自我相關條件下的解釋得分見表1。采用2(組別:高狀態焦慮組和低狀態焦慮組)×2(相關類型:自我相關和他人相關)×2(情緒效價:積極解釋和消極解釋)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主效應:相關類型主效應顯著〔F(1,43)=10.310,P<0.01〕;情緒效價主效應顯著〔F(1,43)=98.190,P<0.001〕。交互作用:組別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F(1,43)=14.290,P<0.01〕(見圖 2)。組別與相關類型〔F(1,43)=0.034,P>0.10〕、相關類型與情緒效價〔F(1,43)=0.065,P>0.10〕的二重交互作用,以及組別、相關類型和情緒效價的三重交互作用〔F(1,43)=0.534,P>0.10〕均不顯著。
2.2 高、低狀態焦慮組解釋偏向分析 由于組別和情緒效價的交互作用顯著,進一步對狀態焦慮分組與積極消極情緒效價交互作用作簡單效應分析,結果顯示,焦慮分組在積極解釋上的簡單效應顯著〔F(1,43)=8.410,P<0.01〕,在消極解釋上的簡單效應顯著〔F(1,43)=13.380,P<0.01〕。高狀態焦慮組在積極解釋上的得分低于低狀態焦慮組,而在消極解釋上的得分高于低狀態焦慮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2)。

表1 高、低狀態焦慮組在不同自我相關條件下的解釋得分(x± s,分)Table 1 Scores on different self-relevant situations of the two groups

圖2 高狀態焦慮組與低狀態焦慮組在兩種解釋上的交互效應Figure 2 Interaction of the two groups in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表2 高狀態焦慮組和低狀態焦慮組在不同情緒效價上的得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scores on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表2 高狀態焦慮組和低狀態焦慮組在不同情緒效價上的得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scores on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組別 例數 積極解釋 消極解釋高狀態焦慮組 24 3.8±0.1 2.9±0.1低狀態焦慮組 21 4.3±0.1 2.2±0.1 F值 8.41 13.38 P值 0.006 0.001
本研究表明,高狀態焦慮組在消極解釋上得分高于低狀態焦慮組,本研究結果與現有研究一致。國內外研究發現高社交焦慮者不僅會以消極方式解釋模糊社交情境,還會以更加消極或者災難化的方式對消極情境做出曲解,并將原因歸結為高焦慮者存在無能和不受歡迎的負面認知圖式[14,20-21]。而高焦慮軍人在積極解釋上得分更低,國內外相關研究結論并不一致,例如國外有研究者認為高社交焦慮者會對積極事件或正性刺激也存在消極解釋的偏好[22-23],姚泥沙等[24]研究發現高社交焦慮的個體對正性面孔也存在解釋偏差,高焦慮者既無法理解積極面孔的正性含義,還可能對積極面孔做出負性解釋。李濤等[25]研究也表明社交焦慮個體對積極、消極和模糊情境的解讀均存在消極的解釋偏向。但也有研究者在使用正性面孔作為刺激材料時,并未發現焦慮者對正性面孔存在解釋偏差[26-27]。目前國內外對于焦慮個體對正性刺激的解釋偏向的研究結果并不穩定,這可能是由于試驗的刺激材料不同所致,被試對于文字的信息加工和對情緒面孔的反應可能存在差異,以后可以做進一步探討比較。也可能與被試解釋加工的先后過程有關,方小平等[10]認為解釋加工過程包括了產生解釋和解釋評價兩個環節。在研究材料上以往研究多是看被試在模糊情境下的解釋,未來可以研究在面對積極事件或正性刺激時,焦慮個體的即時反應和延時反應是否存在差異。
關于高焦慮人群對模糊情景的解釋是否存在跨自我/他人相關的一致性。朱金衛等[14]研究發現焦慮誘發對歧義性信息的解釋偏向有跨自我/他人相關的普遍性。張晉等[13]關于抑郁情緒個體的研究也得出類似結論,抑郁情緒個體在對模糊信息的加工過程中存在顯著的負性解釋偏向,而且這種解釋偏向同時存在于自我和他人相關情境中。本研究也發現無論自我相關,還是他人相關,高狀態焦慮軍人的積極解釋得分更低,消極解釋得分更高。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即使存在不同文化背景、年齡、生活環境,但在社會化進程中總要與人相處,注意他人的評價,有自己處理人際關系的統一模式,所以在不同的自我相關條件下會有統一的解釋偏好。而軍人又是集體意識很強的群體,統一的生活訓練環境,導致軍人很難將自我與戰友、單位等他人相關條件分離開,更容易出現解釋偏向的跨自我/他人相關的一致性。
以往對解釋偏向的研究大多聚焦于社交焦慮障礙、抑郁癥等心理障礙人群,本研究把研究對象拓展到正常焦慮人群,其結果為研究者后續嘗試通過解釋偏向矯正訓練[28-30],增加積極解釋偏向,減少消極解釋偏向,從而為緩解軍人焦慮,提高部隊戰斗力提供依據。
作者貢獻:鄧光輝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論文的修訂,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張曉敏、陳艾彬進行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張曉敏、蔡文鵬、陳艾彬、屠志浩、劉廣宇進行數據收集;張曉敏進行數據整理,撰寫論文;張曉敏、蔡文鵬進行統計學處理,結果的分析與解釋。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