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偉
在信息的傳播過程中,由于傳播者與受眾之間信息的不對等,或者傳播者對信息掌握的不全面,甚至在傳播過程中出于某種需要對信息進行裁剪,造成了輿論的“反轉”現象?!霸』鹬毓狻獊碜园⒏缓箛也┪镳^的寶藏”(以下簡稱“阿富汗國家寶藏”)本來講的是“絲綢之路”上的“外國故事”,但是在各類信息的傳播過程中,由于傳播者的國際化視閾和受眾的世界性認知,卻將其講成了“一帶一路”上帶有“世界情懷”的“中國故事”。“阿富汗國家寶藏”信息傳播中,以展覽信息進行內引,講述“絲綢之路”文化特征和心靈共鳴;以寶藏故事進行外聯,講述“一帶一路”歷史基因和時代風范,由此帶來的傳播效果,一定程度上讓我們對輿論的“反轉”現象有了另類的新認識。有時候,“反轉”未必是壞事,反而更多地接近事情真相的本身,給人更多的觀察事物的角度和方法,獲得信息傳播的升華與傳播效果的遞增。
阿富汗是有著5000 多年悠久歷史的文明古國,中國、阿富汗兩國交往的歷史豐厚、情感綿長。1978年,在阿富汗北部發現了數座古代游牧民族的墓葬和遺址,出土了古代黃金制品21618 件,被視為當今絲綢之路上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體現出當年絲綢之路上多元文明的融匯。
寶藏出土之后,送到阿富汗首都喀布爾,被展示在始建于1919年的阿富汗國家博物館。人們稱之為“阿富汗國家寶藏”。1996年,塔利班武裝進入喀布爾后,激進分子大肆破壞阿富汗文物。阿富汗國家博物館和中央銀行員工勇敢而智慧地守護著這批人類的珍貴遺產。但是這批文物一直無法正常地展出與保存。從2006年12月到2016年11月十年間,這批文物開始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鞍⒏缓箛覍毑亍敝饾u成為一個世界性的話題。
2017年3月17日,經歷連綿戰火、顛沛流離的“阿富汗國家寶藏”來到中國,開始在故宮博物院這座昔日的皇庭開始展出。時任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和阿富汗國家博物館館長穆罕默德?法希姆?拉希米出席了開幕儀式。單霽翔院長著重介紹了“阿富汗國家寶藏”的前世今生和保存之艱,拉希米館長引導大家參觀了展覽。經過廣播電視等主流媒體的報道,“阿富汗國家寶藏”與故宮博物院跨越時空的握手,成為一種文化行動和文化景觀。
當“阿富汗國家寶藏”所代表的古代阿富汗多元文明圖景與新時代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征程上的中國人民相遇,碰撞出“英雄相惜”般的情感共鳴。觀眾紛紛就這些寶藏的來龍去脈進行點評。
在這一時間段落,有關“阿富汗國家寶藏”的信息傳播還處于“內引”階段,把寶藏作為唯一的主題,也就是把寶藏的展覽信息、寶藏背后的歷史故事、寶藏的歷史文化價值等向中國觀眾進行介紹和說明。是一種“波瀾不驚”、就展覽說展覽的事實傳播階段。
然而,2016年6月,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的一則“巡展通告”把“阿富汗國家寶藏”的宣傳推上新的界面。通告說:按照原計劃,6月17日故宮博物院的展覽結束后,“阿富汗國家寶藏”將去美國芝加哥大學展出,但是芝加哥大學意外取消了展覽安排。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積極與全國文博單位聯系,在中國境內組織巡展。
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的通告,把一個原本看起來簡單的外國文物展覽上升到了文物的世界性高度?!鞍⒏缓箛覍毑亍钡男畔鞑ラ_始從“內引”的層級彌漫到“外聯”的廣度。
“阿富汗國家寶藏”在故宮博物院的展出結束后,陸續在敦煌研究院、成都博物院、鄭州博物館、清華大學等地展覽。藉由以廣播電視為主打、新媒體及時跟進的新聞報道和信息傳播,“阿富汗國家寶藏”開始成為中國觀眾心中的“網紅”級文化現象。更多的觀眾開始深層次地從“阿富汗國家寶藏”的展覽中看到了中國的歷史、看到了人類的命運、看到了時代的趨勢。“阿富汗國家寶藏”也由此從單一信息傳播源迅速擴展到多樣性的信息融合、多元化的認知效果,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文化影響和社會影響,成為持續的文化熱點和傳播熱點。
在成都博物館展出期間,并沒有將文物的經歷作為講述的重點,但觀眾依然強烈地表達了對阿富汗整個國家走出戰亂的期許。在鄭州博物館展出時,“網紅”記者——鄭州人民廣播電臺副臺長張紅雨帶領編輯記者、主持人來到鄭州博物館,通過鄭州新聞廣播對展覽的開幕進行直播,廣大聽眾通過收聽廣播和瀏覽鄭州新聞廣播微信的方式關注開幕盛況。作為鄭州博物館首次接展的國際展,“阿富汗國家寶藏”在豐富市民文化生活,為鄭州建設國家中心城市提供文化支撐的同時,讓大家深切感受到歷史的鏡鑒與和平的重要。

由于信息外聯作用的延展,諸多潛伏在“阿富汗國家寶藏”表象背后的信息隨著展覽而逐漸披露,并為大眾所周知。觀眾在參觀展覽后,以超越寶藏內涵的語境表達了感受:“等他們的國家局勢穩定和平之后,我們要將這些文物雙手奉還,完璧歸趙?!薄皻v經戰火的洗禮,國家寶藏才愈發熠熠生輝。安全的中國為朋友做能做的事,點贊中國!”“透過文物本身,我們不僅看到了絲綢之路的歷史,更體會到當下一帶一路的精神,愿世界和平、文明長存?!?/p>
幾乎是一邊倒的熱情澎湃的觀眾評論和熱議,讓“阿富汗國家寶藏”的信息傳播產生了層面上的“矩陣效應”,實現了效果上的“提質增效”。中央電視臺新聞客戶端也以《阿富汗送文物來中國避難,中國人的反應暖了全世界》為題,對“阿富汗國家寶藏”進行了全面報道。借助新媒體的途徑和渠道,央視平臺的權威和影響,“阿富汗國家寶藏”的信息再次從中國走向世界。在更廣泛、更高遠的平臺上,得到了世界性的認同,“阿富汗國家寶藏”的中國禮遇,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生動例證。
由外到內,再由內到外,在這種國際傳播的迭代升級中,“阿富汗國家寶藏”開始濡染上厚重的中國元素,成為了大家贊譽的“中國故事”。這種共知與共識,成為了“阿富汗國家寶藏”信息傳播中內引與外聯的“結晶體”。
借助“阿富汗國家寶藏”事件的推動,讓中國意識到建立國際文物避難所機制的可能性和必要性。2016年12月,中國開始著手推動中國國家博物館設立中國首個“國際文物避難所”。之后,國家文物局領導在洛陽表示,要勇于承擔國際義務,鼓勵中國國家級博物館和各地文物保護機構,積極參與“國際文物避難所”網絡建設。
由一次文物展覽到一項保護機制的設立,“阿富汗國家寶藏”展現著新時期中國故事的精彩,顯示著新時代中國文化的自信。
一般說來,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與講好中國故事是相輔相成的,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需要“中國故事”和講好“中國故事”,而中國故事則需要用國際化的敘事視野和世界性的觀察視點。通過“阿富汗國家寶藏”的信息傳播流程遞進和信息融合程度的提升,我們可以看到,國際傳播中既要注重故事層,也就是找什么樣的故事來講述;也要注重話語層,也就是敘事的方式方法。
在“阿富汗國家寶藏”信息傳播的起始階段,大家看重的是寶藏本身,重視的是“外國故事”,也就是寶藏的“自帶流量”。不過,意外的是當芝加哥大學取消原定展覽計劃后,中國出于國家責任和文化情懷,以深沉的民族大義和時代擔當,接力“阿富汗國家寶藏”在安全環境下的展覽和保護后,“外國故事”忽然發生了“逆轉”,開始演變成為具有“中國情懷”的“外國故事”,準確地說就是在“外國故事”內核基礎上開始講述“中國故事”。
相關研究表明,國際傳播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自說自話。在“阿富汗國家寶藏”的北京故宮博物院展出階段,無論是信息的發布方還是受眾方都是以寶藏本身的信息為中心,展開敘事、進行傳播。第二個階段是回應關切,就是在各地展覽期間,大家開始意識到寶藏背后隱隱約約、千絲萬縷的關系和聯系,以歷史的反思和時代的視點對寶藏和阿富汗人民給予了殷切的期許。第三個階段是原創話題、議題設置階段,《人民日報》表達關注,國家文物局提出設立“國際文物避難所”,承擔國際責任。這種國家硬實力與軟實力聯合作用,帶來被世界所講述、所使用、使認同的效果。
在媒體融合的時代背景下,現代信息技術正在推進信息傳播的方法手段、功能結構和形態模式的界限變換及能量交換。表現特征為多種媒體信息在同一平臺上的相互展現和能量互補,不同類型媒體之間的信息能量添加交換,信息傳播者與信息接受者之間的信息能量交互等。就“阿富汗國家寶藏”而言,其信息融合傳播是一個動態進程,而不是一個固態目標。在這樣一個優化傳統媒體的功能,展現信息能量的遞進式程序中,培植和滿足個性信息需求,進而升華為公知的信息融合,從一定程度上展現出信息傳播技術的發展和傳媒市場化的進程,正在將信息傳播推進到一個革命性變化的新起點。
當前,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經濟一體化、融合發展全球化的重要推動者,中國經濟總量已經多年高居世界第二位,正在成為全球關注的熱點、世界矚目的焦點。世界對中國好評如潮與“羨慕嫉妒恨”并存,在回應各種關切的同時,必須以積極主動的姿態進入話語創新、設置議題的新時代。在這樣的“新時代”,我們需要從人類的高度去立意,從全球視角去構建,從中國故事去切入,從現實需要去融合。“阿富汗國家寶藏”在這方面“無心插柳柳成蔭”,創造了具有人類普遍意義上的話語語境,引發了國內、國際的話題創新和議題共鳴,把個別性、特殊性的中國故事講成了具有普遍意義上的“世界話語”,探索實現了國際語境中講好中國故事的成功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