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涓
從2012年開始,服務業成為我國經濟中的第一大產業。從2015年開始,服務業比重超過50%,服務業就業的比重超過60%。按照通用的劃分方法,我們已經進入了服務經濟時代。
從國際經驗看,一個經濟體進入服務經濟時代以后,經濟增長形態基本上是一個喇叭口,一邊是服務業的比重往上走,一邊是經濟速度往下走。而且這個趨向會一直變化到服務業比重相對穩定,與之相對應,速度的下行趨勢也會停止。
如此規律的表現,是由服務業的性質決定的。和制造業多年來更新技術不斷提高勞動生產率相比,服務業的特點是人對人、同時同地、個性化地提供服務,很難使用高效率的設備,所以勞動生產率提高緩慢,甚至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停滯的。例如教育服務、醫療服務、表演服務、家政服務、餐飲服務、保安服務、政府服務等,人力資本是主要的供給要素,不使用提高效率的機器設備,缺乏規模經濟,因而其勞動生產率長期保持不變。
因此,當服務業在一個經濟體所占的比重不斷提高時,社會總資源的配置效率就會下降,導致增速下降。
不過,網絡與數字技術時代,或許能帶來新的變化。
網絡與數字技術支撐的服務業,呈現出規模經濟極為顯著的特點,這源于許多網絡服務的初始成本很高而邊際成本很低,特別是可復制的文化類、信息類服務更是如此,早已打破了服務業低效率的規律。
比如現場演出,一個樂隊面對成百上千名聽眾,100多年來沒有變化。但現在網絡上的一首樂曲,可以達到千萬級甚至上億級別的聽眾,而且不論一個聽眾還是上億聽眾,制作成本相同,增加聽眾的邊際成本極低。又如教育服務,開展現代學校教育100多年來,生師比即平均每位老師教授的學生數不但沒有上升,許多國家還在下降,大學的生師比大約在12:1至14:1之間。現在依托互聯網慕課,一名老師可以教授的學生非常多,清華大學約有280門慕課,有800多萬學生,一個老師可以教3萬多名學生,最多的一個慕課可以有96萬學生。再如零售服務,一家大型書店最多可擺放10萬本書,因此很少擺放那些很小眾和過期已久成為“冷門”的書刊,但網絡書店則完全不受此限制。這類服務業的效率甚至比制造業還要高很多,這是一個根本性變化。
網絡和數字技術除了給服務業帶來變化之外,對制造業也帶來了質的提升。網絡與數字技術都是高效率的聯通技術,可以讓服務和制造很好地融合。現在制造業中搭載的服務含量、數字含量、增值含量,是以前完全不可比擬的,比如物聯網、人工智能、機器人等等,都是制造和服務高度融合、快速成長、附加值非常高的產業。今后最有發展前景的若干產業中,制造與服務深度融合的產業將占大多數。
依托網絡與數字技術的服務業,與傳統服務業出現了本質性的差異,服務業乃至整個經濟低效率的問題有望改變。我們應大力推動技術發展和商業模式創新,并對我國長期發展保持理性的樂觀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