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毅 譚 婷
(1 西南大學教育學部,重慶 400715) (2 西南大學統籌城鄉教育發展研究中心,重慶 400715)(3 中國基礎教育質量監測協同創新中心西南大學分中心,重慶 400715)
閱讀素養是學生學習能力和終身發展的重要基礎,已經獲得越來越多國家的重視(宋乃慶, 肖林, 程浩, 2017)。閱讀興趣是影響學生閱讀素養的重要因素(張文靜, 辛濤, 2012)。閱讀興趣的概念源于興趣。興趣是一種帶情緒色彩的認知傾向,是促使個體探知事物及真理的重要動機,能讓個體在活動中產生積極的情感體驗(李洪玉, 何一粟,1999)。閱讀興趣就是指促使個體積極參與閱讀活動的動機。Hidi(2001)認為興趣是一個多維結構,應包括情景興趣與個人興趣。情景興趣指受到特定環境刺激即時激發的興趣,對個體的知識與價值具有一定影響;個人興趣的產生則較為緩慢,具有持久性,與個體長期的知識與價值的增長具有密切聯系。根據Hidi 的興趣發展模型,興趣的發展需經歷情景興趣的激發、情景興趣的保持、個人興趣的產生、個人興趣的保持四個階段(Hidi & Renninger, 2006)。四階段之間的區別主要表現在學習者的情感、知識、價值、參與四個方面(Wininger, Adkins, Inman, & Roberts, 2014)。
家庭教育是影響學生身心發展的關鍵因素,其對培養學生閱讀興趣的作用不容忽視(Yeo, Ong,& Ng, 2014)。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指出,家庭資本包括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高榆珈, 2017)。家庭經濟資本是指所有收入,以及財產的制度化形式(齊學紅, 2007)。家庭文化資本是指家庭文化資源的占有,包括客觀文化資本、具體文化資本、體制文化資本三種形態(Richardson, 1986)。客觀文化資本是以文化商品的形式體現的文化資本,包括圖書、書籍、詞典、工具等家庭擁有物;具體文化資本體現為內化于人精神和身體中的性情傾向,如內化的語言、技能、情趣、行為、知識系統等;體制文化資本是通過某種制度確認而得到的資本,例如學校、政府機關等權威機構授予的具有社會價值的職業證書、學術證書、獎勵證書等。
已有大量研究表明,家庭環境中的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是影響學生閱讀的重要因素。在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的影響方面,南一荻(2016)的研究指出家庭收入是學生閱讀能力發展的物質保障,且與學生的課外閱讀態度、閱讀頻率成正相關。宋然(2017)的調查研究結果發現,月收入越高的家庭,在指導學生運用閱讀策略和閱讀效果上越好。
在家庭文化資本方面,研究表明父母職業、受教育程度、家庭圖書資源等均對學生閱讀能力的發展產生重要影響。Scarborough 和Dobrich(1994)研究發現,父母職業、受教育程度均對孩子的閱讀能力產生正向影響。McQuillan 和Au(2001)發現,家庭藏書量與學生的閱讀頻率及閱讀成績呈正相關。在家庭文化資本與閱讀興趣的關系方面,研究表明父母對閱讀的態度、閱讀活動的投入度、閱讀活動方式等因素對學生的閱讀興趣產生影響。Baker 和Scher(2002)的研究發現,父母對閱讀活動的積極情緒正向影響孩子的閱讀興趣與閱讀動機。Yeo 等(2014)指出,控制孩子的年齡及父母受教育水平后,家庭閱讀活動中父母的投入度對孩子的閱讀興趣影響最高。還有一些文獻研究了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與閱讀的關系。在這些研究中,家庭社會經濟地位主要從父母職業、受教育程度等方面進行衡量(任春榮,2010),與家庭體制文化資本的內涵相似。劉玉娟(2012)的研究發現,家庭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小學生其閱讀動機顯著高于家庭經濟地位一般或較低的小學生。倪雨菡,張敏強,胡志橋,和高宏偉(2016)的研究也指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能正向預測初中生的閱讀成績。顧紅磊、劉君和夏天生(2017)的研究結果類似,即家庭社會經濟地位顯著影響小學生的閱讀自主性。
回顧相關文獻可見,已有關于家庭經濟資本和家庭文化資本與學生閱讀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學生的閱讀成績、閱讀自主性、閱讀能力等,較少探討二者對學生閱讀興趣的影響。但綜合相關研究結果可以嘗試做出推斷,家庭經濟資本與文化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發展應具有一定促進作用。
首先,家庭經濟資本會正向促進學生閱讀興趣的發展。經濟資本可以為學生提供基本的物質條件,如安靜的閱讀環境、書籍和用品,這將為學生開展閱讀活動、發展閱讀興趣奠定基礎。因此,本研究推斷家庭經濟資本越高會顯著增強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
其次,家庭文化資本會正向促進學生閱讀興趣的發展。布迪厄曾指出文化資本的代際繼承是最具社會決定性的教育投入,在排除經濟資本和階級出身因素后,出生于文化修養更高家庭中的學生,同比將具有更高的教育成就(周霖, 孫曉雪,2017)。從家庭客觀文化資本來看,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家長更能為子女提供更多的家庭藏書、閱讀工具等,為學生獲得閱讀書籍提供前提。從具體文化資本來看,家庭文化資本可以通過父母的教育方式、教育參與等影響學生的發展(陳瑛華,毛亞慶, 2016)。文化資本優厚的父母往往更加熟悉學生閱讀的內容,能夠參與學生的閱讀活動,為學生閱讀提供指導。父母擁有的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就能給予孩子更多的物質與情感投入(Sohr-Preston et al., 2013);同時,擁有較高社會經濟地位或學歷的父母也更傾向于采用鼓勵的方式讓孩子進行閱讀(Baker, Scher, & Mackler, 1997),從而創設出一個具有良好閱讀氛圍的家庭文化環境。有趣的閱讀文化環境更能促進孩子閱讀能力及閱讀興趣的發展(張文芳, 2016)。從體制文化資本來看,具有地位優勢的父母對學生的教育期望也將保持在較高水平(王甫勤, 時怡雯, 2014)。這類父母為實現較高教育期望也更重視鼓勵學生的閱讀行為,更易于學生閱讀興趣的養成。
此外,還有研究指出家庭經濟并不直接影響學生的發展,而是通過一系列中介變量起作用(溫紅博, 梁凱麗, 劉先偉, 2016)。如經濟資本通過父母的教育期望、教育支持的中介作用間接促進學生的學業成績(楊寶琰, 萬明鋼, 2015)。家庭經濟通過作用于學生的教育獲得而影響學生的學業成就(李忠路, 邱澤奇, 2016)。另外,文化資本是家庭背景產生效應的重要中介機制(肖日葵,2016)。家庭文化資本是家庭社會經濟背景影響學生學業成就的完全中介變量,即高階層地位的學生并不是直接憑家庭經濟背景而獲得學業優勢,而是通過家庭培養所得的更多文化資本來取得好成績(鄭雅君, 2015)。因此,本研究推斷文化資本也可能是家庭經濟資本影響學生閱讀興趣的重要中介變量,即家庭經濟資本將會通過作用于文化資本來間接影響學生的閱讀興趣。
鑒于此,本研究擬通過實證調查的方式探討家庭經濟資本、家庭文化資本、學生閱讀興趣三者的相關關系,并進一步做出假設家庭文化資本不僅可以直接影響學生的閱讀興趣,而且其在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如圖1 所示)。具體研究假設如下,假設1:家庭經濟資本對中小學生的閱讀興趣具有正向預測作用;假設2:家庭文化資本對中小學生的閱讀興趣具有正向預測作用;假設3:家庭經濟資本對家庭文化資本具有正向預測作用。
本研究以全國東中西八個省市(福建省、廣西省、河北省、河南省、四川省、重慶市、云南省和貴州省)的小學生、初中生及其家長為研究對象,采用隨機整群抽樣法,調查學生及其家長共計1954 名。其中,男生984 人(50.3%),女生970 人(49.7%);四年級839 人(42.9%),五年級763 人(39.0%),初中一年級198 人(10.1%),初中二年級154 人(8.0%);東部學校605 人(31.0%),中部學校414 人(21.2%),西部學校935 人(47.8%);城市學生817 人(41.8%),鄉鎮學生690 人(35.3%),農村學生447(22.9%)。問卷包含學生及家長兩部分,學生問卷主要詢問學生的閱讀興趣,家長問卷主要用來詢問其家庭資本情況。家長問卷55.9%由學生的母親(繼母或女性監護人)填寫,24.7%由父親(繼父或男性監護人)填寫,另有19.4%由其他監護人填寫。
本研究工具包括家庭資本問卷和閱讀興趣問卷。家庭資本包括家庭經濟資本與家庭文化資本兩部分。其中,在已有研究中家庭經濟資本多以經濟收入進行衡量,因此本研究以學生所在家庭的年收入為測量指標。家庭文化資本問卷則以布迪厄的家庭文化資本理論為指導,結合PISA2018家庭背景調查問卷進行編制。最終問卷共10 道題。客觀文化資本(3 項)包括家庭中的書籍數量、兒童讀物的數量以及電腦的數量;具體文化資本(3 項)包括父母和我的孩子一起讀故事、父母幫助孩子練習他/她的閱讀以及父母和孩子共同談論他/她所閱讀的東西;體制文化資本(4 項)包括父母的學歷和職業。
閱讀興趣問卷根據Hidi 和Renninger(2006)提出個人興趣四因素模型進行問卷編制,最終問卷共18 道題。包括情感(4 項)、知識(4 項)、價值(5 項)、參與(5 項)4 個維度。其中情感是指個體對興趣對象產生積極的感受,具體表現為個體認為閱讀有趣、喜歡閱讀;知識是個體擁有與興趣對象相關的知識與技能,如個體擁有閱讀技巧、文本類型等方面的知識、較強的閱讀能力;價值是個體對興趣對象的價值認同,具體表現在閱讀上是個體認為閱讀很重要、很有用;參與是指個體積極參與學校以外的與興趣對象相關的活動,在閱讀興趣上的具體表現是看課外書籍、和家人朋友分享閱讀等。家庭文化資本問卷和閱讀興趣問卷所有題項均采用李克特五點量表計分,兩個量表的信度較高,各維度的克倫巴赫α 系數均大于0.8。
在研究中,運用SPSS21.0 對數據進行初步處理,采用Mplus8 建立家庭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對中小學生閱讀興趣影響的結構方程模型。相對于傳統的統計方法,結構方程模型能同時處理多個因變量,容許更大彈性的測量模型,更具有準確性。
利用SPSS 21.0 對問卷題目進行數據處理,其中測量家庭文化資本的1 0 個題目均值介于2.630 到3.750 之間,標準差介于0.848 到1.419 之間,說明學生的家庭文化資本總體處于中上水平。測量學生閱讀興趣的18 個題目均值介于3.590 到4.430 之間,標準差介于0.825 到1.095 之間,說明被試的閱讀興趣總體處于較高水平。家庭文化資本的數據大多呈負偏態,偏態系數范圍是-0.811 到0.708,峰態量系數范圍是-0.852 到0.175;閱讀興趣數據為負偏態,偏態系數范圍是-1.593 到-0.257;峰態量系數范圍是-0.569 和2.551,可知樣本數據分布不是正態分布。
測量模型的評估利用驗證性因子分析法,由于樣本數據不是正態分布,且類型為五級順序非連續性數據,因此采用穩健極大似然估計(robust maximum likelihood estimator, MLR)的參數估計方法。驗證性因子分析如表1 所示,測量模型因子載荷的標準化路徑系數都大于0.7,各維度的克倫巴赫α 系數均大于0.8,表明數據信度較高。測量模型擬合指數為[χ2=835.804;χ2/df=5.224;RMSEA=0.046;CFI=0.953;TLI=0.944;SRMR=0.039],參照榮泰生的建議指標值,可知該測量模型的擬合度較高。
聚合效度是指運用不同測量方法測定同一特征時測量結果的相似程度,即不同測量方式應在相同特征的測定中聚合在一起。常用潛在變量的平均方差抽取量(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 AVE)來檢驗聚合效度,AVE 大于或等于0.5表示指標變量可以有效反映其潛在變量,該潛在變量具有良好的效度。由表1 可知,測量模型中七個潛在變量的AVE 值都大于0.5,說明測量模型的聚合效度較好。

表 1 測量模型的結果
區分效度是指在一個測量模型中有多個不同的潛在變量時,若任何兩個潛在變量間都有所區別,即表示測量模型具有良好的區別。區分效度根據各變量的AVE 的平方根與其他變量的相關系數的大小關系來判斷。AVE 的平方根大于各變量的相關系數,則說明各變量之間有較高的區分效度(王重鳴, 2001)。由表2 可知,測量家庭文化資本和閱讀興趣的七個潛在變量有較高的區分效度。
在一般統計學中,卡方(χ2)值和卡方自由比(χ2/df)是評估結構模型擬合度的重要指數,但此檢驗方法易受數據分布和樣本容量的影響。因此還應考察以下常用擬合指數:一類是Root Mean Square error of Approximation(RMSEA)、Standardized Root Mean Residual(SRMR),用于評估絕對擬合度,另一類是Comparative Fit Index(CFI)、Tacker-Lewis index(TLI),用于評估增量擬合度。根據溫忠麟提出的指數界值標準,RMSEA 低于0.1 表示好的擬合,低于0.05 表示非常好的擬合,低于0.01 表示非常出色的擬合;CFI、TLI 的值達到0.9 表明模型的擬合度較好(溫忠麟, 劉紅云, 侯杰泰, 2012)。參照該標準可知,本研究中結構模型擬合度較高[χ2=2124.005;χ2/d f=5.7 7 2;R M S E A=0.0 4 9;T L I=0.9 2 1;CFI=0.928]。

表 2 測量模型的區分效度
本研究發現當前中小學生的閱讀興趣發展水平呈現顯著的性別、年級、區域和位置差異。第一,女生閱讀興趣水平顯著高于男生。表3 中的獨立樣本t 檢驗結果表明,女生在閱讀興趣總體水平(t=-3.826, p<0.001)以及其次級維度,情感(t=-5.864, p<0.001)、價值(t=-4.374, p<0.001)、參與(t=-3.559, p<0.001)得分顯著高于男生,在知識維度上男女生無顯著差異。
第二,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隨年級升高而逐漸降低。表3 中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表明,不同年級的學生在閱讀興趣總體水平(F=3 7.5 1 1,p<0.001),及其次級維度,情感(F=26.008,p<0.001)、知識(F=35.267, p<0.001)、價值(F=26.313, p<0.001)、參與(F=28.963, p<0.001)有顯著差異。事后比較結果表明,小學四、五年級學生的閱讀興趣顯著高于初中一、二年級學生的閱讀興趣。小學四年級與五年級學生的閱讀興趣沒有顯著差異,同樣的,初中一年級和二年級學生對閱讀的興趣無顯著差異。
第三,東部地區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顯著高于中西部地區學生。由表3 可知,在東、中、西不同區域的學生在閱讀興趣總體水平(F=29.772,p <0.0 01),及其次級維度,情感(F=7.2 7 4,p<0.01)、知識(F=78.644, p<0.001)、價值(F=4.393, p<0.05)、參與(F=16.631, p<0.001)上表現出顯著差異。東部地區學生的閱讀興趣顯著高于中西部地區的學生,中、西部學生之間無顯著差異。
第四,城市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最高,鄉鎮學生次之,農村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最低。具體分析結果由表3 可知,所在學校處于不同位置的學生在閱讀興趣總體水平(F=144.973, p<0.001),及其次級維度情感(F=104.911, p<0.001)、知識(F=162.092, p<0.001)、價值(F=38.539,p<0.001)、參與(F=98.619, p<0.001)方面差異顯著,且城市學生閱讀興趣得分最高,鄉鎮學生次之,農村學生得分最低。
本研究中各變量的相關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家庭文化資本與閱讀興趣的相關性最高(r=0.533, p<0.001),家庭經濟資本與閱讀興趣有顯著正相關關系,但相關系數較小(r=0.0 6 2,p<0.01),此外,家庭文化資本與家庭經濟資本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r=0. 301, p<0.001)。
本研究采用結構方程模型對家庭文化資本在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之間的中介作用進行分析得出(見圖2),家庭經濟資本顯著正向地影響家庭文化資本(β=0.250, p<0.001),家庭文化資本又進一步顯著地影響閱讀興趣(β=0.642,p<0.001),出乎預料的是家庭經濟資本對閱讀興趣呈現顯著負向的影響(β=-0.102, p<0.001)。這說明,在控制了家庭文化資本這一變量后,家庭經濟資本對閱讀興趣的正向影響完全由家庭文化資本這一變量來傳遞,換句話說,家庭文化資本在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影響中起到了重要的中介作用。

表 3 中小學閱讀興趣的性別、年級、所在區域及位置的特點分析

表 4 中小學生閱讀興趣-家庭經濟資本-家庭文化資本的相關關系分析
本研究以Hidi 提出的個人興趣四因素模型為依據,從情感、知識、價值、參與四個維度建立了閱讀興趣的結構模型方程。通過內部一致性信度、聚合效度和區分效度檢驗發現,中小學生閱讀興趣模型的信效度良好可以將其作為測量我國中小學生閱讀興趣的工具。
本研究發現學生的閱讀興趣發展水平具有顯著的性別、年級、地區和城鄉差異,這一結果與已有關于學生閱讀水平的調查研究相一致(鄭國民, 任明滿, 趙利曼, 錢荃, 2018)。第一,男女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表現為女生的閱讀興趣水平整體高于男生。有研究指出,女生和男生在腦結構與功能上的生理差異可能導致了兩者在閱讀表現上的不同,女生的大腦結構中語言中樞分布較男生更加平均,這使得女生在語言處理上更具優勢(劉暢, 2011)。因此,女生會更傾向于參與運用語言文字來獲取信息的閱讀活動。第二,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隨年級升高呈逐漸降低趨勢,這有可能與學生的課業負擔有關(吳思為, 伍新春, 賴丹鳳, 2010)。隨著年級遞增,學生的學習任務加重,課外自主閱讀的時間難以保證,學生也很難根據自己的愛好選擇課外閱讀內容,這樣就阻礙了學生對閱讀的積極情感體驗,不利于閱讀興趣的培養。第三,東部地區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高于中西部地區的學生,城市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高于鄉鎮和農村的學生。有研究通過對城鄉小學生的課外閱讀興趣進行比較后發現,城市學生在閱讀興趣、時間和閱讀數量均高于鄉鎮和農村學生(楊婷, 2012)。國外學者也發現不同地區的學生在閱讀成績上的表現是大不相同的,這種差異可能來自地區間經濟文化發展水平的不平衡所導致的家庭和學生個體發展水平的差距(Parcel & Dufur, 2009)。地區和城鄉間的發展水平不同使得學生家庭在收入水平和文化背景分布上不均衡,從而造成了學生在家庭閱讀環境和物質條件上的差距。這種差距正是造成地區間、城鄉間學生閱讀情況差異的重要原因(薛天, 2013)。我國中西部和鄉村地區的經濟文化發展水平相對落后,導致了這些地區學生的家庭藏書、電子閱讀設備、家庭閱讀氣氛、閱讀活動參與等普遍缺乏,無疑制約了其閱讀興趣的發展。
本研究發現,中小學生的家庭經濟資本、家庭文化資本和閱讀興趣均顯著正相關,學生的家庭資本越豐富,其閱讀興趣發展水平就更高。首先,家庭經濟資本與閱讀興趣顯著正相關。家庭經濟收入影響家庭中的教育支出,高收入家庭有條件為學生提供豐富的家庭藏書,創造良好的閱讀環境,從而提高學生課外閱讀的參與度(趙曉茹, 2011)。同時,經濟財產越多的家庭,父母可以擺脫生存問題的束縛,擁有更多時間參與子女教育和陪伴子女閱讀。
其次,家庭文化資本與學生閱讀興趣呈顯著正相關。雖然學界尚未直接研究家庭文化資本與中小學生閱讀興趣的關系,但有大量研究發現家庭文化資本與學生閱讀成績、閱讀能力、閱讀習慣等有很大的相關性。家庭中的客觀文化資本從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父母對待閱讀的態度,家庭藏書量越多,表明父母對閱讀的態度越積極,其閱讀興趣也相應越高(Myrberg & Rosén, 2009)。在這種家庭文化氛圍中,學生可能會潛移默化的模仿和學習父母的閱讀行為,從中獲得較高的閱讀參與,為學生閱讀興趣的提高創造有利條件。家庭中的具體文化資本,比如親子閱讀等活動,有助于學生形成良好的閱讀習慣,形成積極的閱讀態度(羅良, 吳藝方, 韋唯, 2014)。父母受教育水平即家庭體制文化資本可以通過父母的教育行為,進而影響學生的閱讀表現(Myrberg & Rosén,2009)。受過良好教育的父母更有能力引導學生進行有效的閱讀活動,從而幫助學生塑造良好的閱讀習慣。
再次,本研究發現家庭經濟資本和家庭文化資本呈正相關,即學生的家庭經濟資本越高,家庭的文化資本也相應較高。在布迪厄的資本理論中,經濟資本與文化資本可以在某些條件下相互轉化。經濟資本可以通過教育投資轉化為文化資本,而文化資本的增加也會促進經濟資本的積累(馮婧琨, 2009)。高收入家庭可以購置更多的圖書、詞典等外化的閱讀材料,還可以通過購置電腦網絡等設備提供豐富的電子閱讀資源,從而提升其文化資本積累。相應的,高學歷和高階層的職業往往能夠給個體帶來較高的經濟收入。由此可見,家庭經濟資本與文化資本之間密切相連。
本研究表明,家庭文化資本在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影響中的中介作用顯著。控制了家庭文化資本這一變量后,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影響為負,說明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積極影響完全是通過家庭文化資本來傳遞。已有關于家庭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研究較少,但本研究結果與少量有關家庭文化資本影響學生學業成就的研究發現類似,這些研究指出家庭經濟財產可以通過轉化為文化資本,從而間接對學生的學業成就產生影響,即父母的職業聲望和受教育水平越高,其文化資源越豐富,越有利于學生學業成績的提高(楊洋, 2016)。可見,經濟資本是促進學生學業發展包括閱讀興趣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且文化資本是經濟資本發揮效應的重要橋梁。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本研究中控制家庭文化資本變量后,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直接影響是負向的,這與部分研究結果并不一致。根據家庭投資模型,相比于富裕家庭,低收入家庭為學生提供的物質和社會資源有限,會限制學生學業和能力的發展(Yang & Wan, 2015)。出現這一結果的部分原因可能在于,本研究中的經濟資本主要從家庭的經濟收入進行測量,沒有充分考察家庭收入在學生教育中的實際投入,忽視了家庭經濟收入到家庭教育投資的轉化過程。同時,有研究指出,當前家庭中的教育資源投入存在突出的功利主義傾向,父母對學生的教育經濟支持主要集中在應試課程的補習,忽視學生身心的全面發展(葉忠, 2013),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學生在閱讀學習中的積極情感體驗。可見經濟收入作為獨立變量并不能很好的助力于學生閱讀興趣的培養,只有將經濟收入轉化為有效且合理的教育投資,服務于學生的閱讀活動,才能促進學生閱讀興趣的發展。
綜合本研究結果可見,相較于家庭經濟資本,家庭文化資本才是培養學生閱讀興趣的關鍵因素。一是家庭文化資本是家庭經濟資本發揮促進學生閱讀興趣增長作用的重要橋梁。因此,有條件的父母應轉變教育投資理念,更加理性的利用家庭的經濟優勢,將其轉化為合理有效的文化資本投入。二是家庭文化資本是促進學生閱讀興趣增長的關鍵,通過增加家庭文化資本積累,可以促進學生閱讀興趣的提高。相對于較難在短期內提高的體制文化資本,父母可以從教育參與、文化習慣等具體文化資本入手。父母應利用自身知識儲備盡可能多的指導學生的日常閱讀活動,通過自己積極的閱讀態度和榜樣示范作用來幫助學生培養良好的閱讀習慣和閱讀興趣。對于經濟收入和文化背景先天不足的家庭,政府應采取政策傾斜或補償措施,提高農村和西部地區、鄉村地區弱勢群體子女的教育投資水平,打破教育投資的“馬太效應”,阻斷文化資本貧困的代際傳遞,以實現學生閱讀興趣的提升。學校也應對這類學生給予更多關注,通過家校合作,鼓勵和引導父母參與學生的閱讀教育,促進學生閱讀興趣發展。
本研究得出如下結論:(1)中小學生的閱讀興趣水平整體較高,且在性別、年級、地區和城鄉間存在顯著差異;(2)家庭經濟資本、家庭文化資本均與閱讀興趣正向相關;家庭經濟資本和家庭文化資也顯著正相關;(3)家庭經濟資本對學生閱讀興趣的正向影響完全是通過家庭文化資本來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