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主要發達國家 對“受益所有人”概念的稅收實踐案例分析

王佳

摘 要：“受益所有人”概念在發達國家稅收司法判定中時常出現，主要發達國家如美國、英國對其認定也存在差異。本文通過對美國和英國“受益所有人”概念的司法案例分析，淺談美國和英國對“受益所有人”認定的相關要求。

關鍵詞 受益所有人 稅收事件案例 美國和英國

一、英國對“受益所有人”概念的稅收實踐案例分析

印多食品公司（PT Indofood Sukses Makmur TBK，簡稱印多食品）是一家從事食品生產和分銷的印度尼西亞集團公司。該公司為了在海外籌措資金，在毛里求斯成立了一家名為印多金融公司（Indofood International Finance Ltd，簡稱印多金融）的全資子公司。印多食品公司以該公司為發行主體，于2002年6月18日在境外發行借款票據，母公司印多食品作為該筆借款的擔保人。同時，印多金融公司與其母公司印多食品公司簽訂借款合同，印多金融公司將籌借的2.8億美元以幾乎同樣的貸款條件轉借給母公司印多食品。JP摩根大通銀行倫敦分行（JP Morgan Chase Bank NA，London Branch，簡稱摩根）作為該筆融資的承銷商和托管商，負責定期向印多金融公司收取利息及本金，并支付給借款人。

該借款票據規定了提前贖回條件。如果印尼與毛里求斯之間的稅收協定發生變化，導致印多食品公司承擔超過10%的預提所得稅，且印多食品公司和印多金融公司無法采取合理的措施（reasonable measures available）避免預提稅率提高，則該票據可以按面值提前贖回。2004年6月24日，印尼政府發表公告表示將于2005年1月1日起正式終止印尼與毛里求斯之間的稅收協定。2004年8月24日，印多金融公司通知摩根請求提前贖回該債券。2004年11月22日，摩根拒絕了印多金融公司提前贖回債券的請求。

問題的焦點在于，印多金融公司和印多食品公司是否能夠采取合理的措施避免預提所得稅率的提高。摩根強調，如果印多食品公司能夠在荷蘭設立一家特殊目的實體公司Newco公司，債券發行主體毛里求斯的印多金融公司和Newco公司簽訂協議，Newco公司再與母公司印多食品簽訂相關協議。通過債權債務的重新調整，則可繼續享受荷蘭與印尼之間的稅收協定待遇，保持預提所得稅率為10%不變（公司架構變為圖1所示）。由于案情較為復雜，本文只探討在圖一所示的荷蘭公司Newco能否作為“受益所有人”享受印荷稅收協定規定的低稅率。

該案件在英國審理，一審法院支持摩根的觀點。對于判斷是否屬于“受益所有人”，一審法院的觀點認為：Newco作為一個按照荷蘭公司法成立的公司，只要Newco公司不是代持人（nominee）、代理人（agent）和“僅僅作為受托人或管理人的導管公司（conduit company as mere fiduciaries）”，就有自由處置收到利息的權利。即使存在Newco公司與印多金融公司（債券發行方）合同約定，前者也必須將利息收入全部交給印多金融公司；但法院認為該筆交易是另外一項獨立存在的債務，不影響對“受益所有人”的判斷。

英國二審法院推翻了一審法院的裁定，不僅否定了Newco作為“受益所有人”的資格，同時也否定了毛里求斯公司印多金融公司的“受益所有人”資格。該法院認為，要準確理解“受益所有人”，必須結合OECD稅收協定范本及注釋、OECD關于導管公司的定義以及主流權威學者的觀點，從防止稅基侵蝕和雙重征稅的角度去理解。二審法院的側重點在于判斷Newco和印多金融就其所收到的利息收益所享有怎樣的權利，從實質重于形式的角度，分析Newco和印多金融缺乏處置該收益完整的權利（full privilege）和直接受益（directly benefit from the income）兩個條件。

一審法院在判斷“受益所有人”資格時，態度較為保守，強調的僅僅是法律意義上的所有權。僅僅考慮Newco公司作為一個獨立的公司，在荷蘭法律框架下擁有自主經營的權利，有對該利息作出任何處理的權利。單純從法律意義上理解，Newco公司與印多金融公司的強制支付關系只不過是另外一個獨立的合同關系。而二審則是出于實質重于形式的考慮，從現金流和債權債務關系的本質去分析，從利息的支配權和所有權角度考慮。Newco公司、印多金融公司有合同和法律規定的強制將收到利息轉移給海外債權人的義務。從這個意義上說，其僅僅作為一個導管公司，從稅收協定的精神和目的來看，不能夠被認定為“受益所有人”。

二、美國對“受益所有人”概念的稅收實踐分析

根據《美國稅收協定技術解釋》（The US Model Technical Explanation），美國對“受益所有人”的解釋要參照美國國內法律規定。對于指定收款人、代理人或者稅收透明體（transparent entity），還有美國法律規定的收益不屬于法律形式上的所有人的情況，都否認其“受益所有人”待遇。這與國際上認為“受益所有人”應具有獨立于各國國內法的國際協定法含義不一致。

但美國政府對于否定導管公司、確定稅收協定“受益所有人”的實踐比較早，比較著名的案例是1971年稅務法院審理的Aiken Industries，Inc.v.Commissioner一案。美國稅務法庭本著實質重于形式的原則，從經濟實質的角度去分析。

Aiken公司作為一個美國居民公司，持有另一家美國公司MPI（Mechanical ProductsInc，簡稱MPI）100%的股權。ECL（Ecuadorian Corp Ltd，簡稱ECL）集團位于百慕大，持有Aiken公司99.997%的股票。ECL同樣擁有位于厄瓜多爾的CCN公司（Compania de Cervezas Nacionales，簡稱CCN）100%的股權。CCN持有位于洪都拉斯Industrias（Industrias Hondurenas S.A. de C.V.，簡稱Industrias）公司100%的股權。

1963年4月1日，MPI向ECL發行債券融資225萬美元，債券將于1983年到期。（資金關系如圖2實線所示）為此，每年MPI會向ECL支付利息，并被美國稅務機關扣繳30%的預提所得稅。為了享受稅收協定優惠，減少向美國政府上交的預提所得稅，該集團公司對集團內各關聯公司的債權債務架構進行了調整。最后ECL和MPI的借貸關系變為ECL向Industrias公司（該公司成立于1964年3月，成立之后就被用作此次資金架構調整）借款225萬美元，利率為4%；同時Industrias公司向MPI以同樣為4%的利率貸款225萬美元（資金關系如圖2虛線所示）。整個架構從美國—巴哈馬兩國的跨境融資變為巴哈馬—洪都拉斯、洪都拉斯—美國的兩個融資安排。從實際結果來看，巴哈馬公司ECL仍是資金的借出方，美國公司MPI仍然是資金的實際使用方。只是后者通過位于洪都拉斯的關聯公司Industrias作為資金的周轉方，從巴哈馬ECL獲得資金，然后轉借給MPI公司。通過這種資金安排，根據美國與洪都拉斯的雙邊稅收協定，對于MPI支付給Industrias的利息，在美國享受稅率為0的預提所得稅待遇。

1964—1965年，Industrias公司全部的收入都來自美國公司的利息收入，分別為116250美元、175000美元。其中MPI每年向Industrias支付的利息為9萬美元（2250000*4%）。根據Industrias的納稅申報表，該公司兩年間分別向ECL支付的利息為112500美元和17萬美元，其中收到美國MPI公司的9萬美元全部轉給了ECL公司。從現金流分析，該公司從美國收到債務投資利息幾乎全部轉移給了ECL公司，（1964年自身留存僅4000美元，1965年為5000美元），對收到的利息實質上沒有使用權和處置權，有法律或實質上轉移利息收入給ECL的義務和責任。

同時，Industrias、ECL、MPI均為關聯公司，三者之間的債權債務重組沒有任何的經濟實質或合理的商業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利用美國和洪都拉斯的稅收協定實現優惠。

通過以上事實，美國稅務法庭認為Industrias公司僅僅是一個導管公司，其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美國與洪都拉斯的稅收協定優惠待遇；對來自美國的利息收入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所有權和控制權，從而否定其“受益所有人”資格。美國稅務法庭認為，稅收協定的條款必須與稅收協定締約國各方的約定和期望一致，不僅要從形式上理解，還要從協定的整個框架背景、目的和宗旨去理解和運用。Industrias公司是否應被認定為利息的“受益所有人”，要從實質重于形式的角度去分析。

三、英、美兩國對“受益所有人”認定標準與OECD的原則立場對比

英國、美國兩國對“受益所有人”概念的司法實踐案例向我們展示了此概念在國際上還存在著較大的理解偏差。首先，英國是參照了國內法的定義（事實上是參照了印尼稅務當局的觀點），但二審法院認為國內法的含義與OECD國際稅收協定的目的和宗旨是一致的，是符合國際稅收協定關于“受益所有人”認定的相關原則的。而美國稅務當局使用的是自己的稅收協定范本，內容上雖也沒有規定“受益所有人”的概念，但美國援引的是自身國內法律的相關規定而不是參照OECD或其他國際稅收協定范本的宗旨和原則去解釋。在Aiken一案中，美國采用實質重于形式的原則，對位于洪都拉斯公司的功能和風險、成立的目的和現金流等方面進行分析，否定了其“受益所有人”資格。若非上述情況，一般都會非常謹慎地對“受益所有人”作出判斷。

（作者單位為廣州交投睿郡置業有限公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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