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義華 周愛光
摘 ? ? ?要:以關系契約理論為視角,從法律屬性的研究為出發點,分析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形式與效力關系,并探討對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啟示。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應遵守作為上位法的美國勞工法和反壟斷法的規定,并享受反壟斷法的勞工豁免,集體合同的效力高于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也高于聯盟與俱樂部的內部規章。現階段我國職業體育實行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時機未到,但可賦予我國單項體育協會勞資自治權,明確勞資自治規章的效力,實現行業自治與國家治理相結合的統合“共治”,同時將職業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內容與條款作為勞資自治規章的一部分,加強對個人工作合同的管理。隨著職業體育制度化改革的加速,以及法律、政策、制度設計和社會環境等方面的完善,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制度未來可期。
關 ?鍵 ?詞:體育法學;關系契約;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法律效力
中圖分類號:G80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6-7116(2019)04-0049-09
Abstract: Based relationship contract theory as the perspective, starting with legal attribute study, the authors analyzed the effect form and effect relationship of US professional sports 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s, and probed into their inspirations to Chinese professional sports labor relationship. Professional sports 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s, should abide by the stipulations of the US labor law and antitrust law as superior laws, and enjoy labor exemption from the antitrust law; the effect of 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s is higher than that of athlete individual labor contracts, also higher than that of internal regulations of the leagues and clubs. At the present stage, The opportunity for Chinese professional sports to implement the 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 system has not come yet, but China can give labor autonomy to single event sports associations in China, specify the effect of labor autonomy regulations, realize the united “co-governance” in which industrial autonomy is combined with state governance, in the mean time, take the contents and provisions of professional athlete individual labor contracts as part of labor autonomy regulations, strengthen the management of individual labor contracts. With the acceleration of professional sports institutionalization reform, and the perfection of aspects such as laws, policies, system design and social environment, the professional sports 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 system can be expected in the future.
Key words: sports law;relationship contract;US professional sport;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legal effect
勞資關系以勞資雙方訂立的契約為基礎,并以勞資合同的法律形式呈現。勞資合同是協調勞資雙方利益關系、解決勞資利益沖突的主要手段。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Collective Bargain Agreement,CBA),也稱勞資集體協議或集體議價合同,由職業體育聯盟(以下簡稱聯盟)與職業運動員工會(以下簡稱工會)通過集體談判程序簽訂,是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雙方利益分配最主要的依據,是厘定勞資各方權利義務關系的基礎。國內外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勞資集體合同具體制度的設計與分析,對基本法理的研究較少。本研究將著眼點放在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這一基本法理問題上,以契約社會化背景下的關系契約理論為視角,以分析法律屬性為研究起點,以美國四大職業體育聯盟與其球員工會的勞資集體合同文本為例證,闡釋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形式和效力關系等深層次法理問題,以期對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發展有所裨益。
1 ?關系契約理論與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
1.1 ?關系契約理論的內涵
傳統契約理論以自然法思想為理論源頭,將契約自由作為契約法的核心原則,注重契約主體的平等和自由[1]。但是,這種在個人主義思潮影響下產生的契約理論無法對勞資關系中實際存在的身份隸屬、自由限制等社會因素作出具有說服力的闡釋,更難以解釋西方許多國家實施的勞資集體合同制度。傳統契約理論崇尚契約自由與契約主體之間的“合意”,但可能出現“經濟上的強者利用契約為欺壓弱者的工具,或以契約自由為掩護而產生影響社會公序良俗的情事”的現象[2],從而扭曲契約的價值與功能。
隨著勞資關系的發展,契約對具有未來合作價值的社會關系形成了較強的路徑依賴[3],契約法理論的演變也逐漸體現出對社會關系的開放性和包容性。美國法學家麥克尼爾[4]率先在契約法中引入“關系”的概念,開創關系契約理論,他指出契約是有關規劃將來交換過程的當事人之間的各種關系,契約不僅僅指傳統的協議或者合意,還包含了命令、身份、社會功能、習慣等多種社會因素與社會關系。契約的交換不局限于個別性的市場交易,還包含社會學意義的交換,指向未來的長期合作,體現了契約當事人的內在性社會關系。關系契約理論的另一個倡導者Jean Brauher[5]突破傳統契約理論中的“合意”的概念,認為契約是指“法律上有執行力的協議以及附隨的法律義務”,肯定契約主體“合意”之外的附隨法律義務的價值,將其納入到契約法范疇中,擴大契約概念的外延。日本學者內田貴[6]極為推崇關系契約理論,他針對“契約死亡”的觀點,提出關系契約理論使得契約法獲得“再生”,認為關系契約是指當事人之間以信賴為基礎的契約關系,每個契約背后均存在種種社會約束,契約的本質應從合意轉換為關系。近年來,我國也有一些學者開始關注并探討關系契約理論,葉小蘭[1]將關系契約理論運用到對勞動關系的研究中,闡釋勞動關系的關系契約屬性,指出勞動關系的有機團結與實質公平應是勞動關系的價值追求。
不同學者對關系契約理論內涵的闡述雖然有所區別,但對于契約的分類、內容、理論價值與意義等達成了一定的共識,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套較為系統的理論。在關系契約視角下,契約一般分為個別性契約(discrete contract)與關系性契約(relational contract)[7],個別性契約是指契約主體之間除了單純的物品交換外不存在任何關系的契約,是傳統契約法的契約原型[8],強調契約交易的單一性和靜態性;關系性契約是有關規劃將來交互過程中的當事人之間的各種關系而產生的契約,注重契約的社會性與復雜性,是一種全新的契約范式。關系性契約與個別性契約在理念和制度上都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對第三人在契約法上的意義的認識及合同條款確定性的要求有明顯的區別[1]。傳統契約理論將契約主體視為單一性的“經濟的人”,關系契約理論將契約主體視為“社會中的人”[9],將契約主體納入社會與現實中進行考察,照顧到了契約關系的特殊性與多樣性。關系契約理論并不否認傳統契約中“合意”的概念,但認為契約的核心是“關系”,強調契約主體的關聯性和對社會關系的依賴。傳統契約理論的價值追求在于交易效率,而關系契約理論在于契約的團結、合作與公平[10]。
1.2 ?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關系性契約屬性
關系性契約具有長期合作性與動態性、契約主體(當事人)關系的復雜性以及社會關系的高度嵌入性特征。
第一,符合長期合作性與動態性的特征。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指向勞資雙方未來的長期合作,強調勞資關系的繼續性,主要功能在于厘定職業體育中勞資各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實現勞資關系的穩定性和利益平衡。因此,長期、穩固的合作是職業體育勞資各方的共同利益追求。同時,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內容與條款隨著客觀事實和契約主體關系的變化而靈活調整,具有動態性特征。美國四大聯盟歷史上都經歷多輪集體談判,根據職業體育發展的不同時代需求,達成多個勞資集體合同,這種動態性特征促使職業體育勞資合同制度不斷的成熟與完善。
第二,符合契約主體關系的復雜性特征。作為勞資合同的一種,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具有濃厚的身份色彩,這必然導致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中當事人關系的復雜性。相比于通過個別性契約平衡一般合同主體的權利義務關系,平衡職業體育勞資關系是更為系統性和專業性的工作,需要兼顧包括職業體育聯盟、俱樂部、運動員及運動員工會在內的4類主體的利益,因此必然要通過能體現契約主體復雜性和獨特性的關系性契約進行自治。
第三,符合社會關系的高度嵌入性特征。職業體育產業具有社會性、商業性和系統性的特征[11],這決定職業體育勞資合同不可能成為脫離職業體育聯賽商業價值和社會影響的純粹的個別性契約。在職業體育中,工會、運動員、聯盟和俱樂部共處于一個利益共同體中,經濟實力和談判能力等因素決定了勞資各方利益主體在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中的地位和角色,這些私人契約之外的社會實踐因素嵌入到職業體育勞資關系中,使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成為一種“嵌入式合同”,同時也促進職業體育聯盟與運動員工會根據自身發展需要協商確定靈活多樣的行業自治制度[12]。
1.3 ?關系契約理論對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獨特性的闡釋
關系契約理論追求多元的價值:一方面強調契約的團結與公平;另一方面還關注“人類意志主權、允諾神圣、自治、信賴與貿易的需要”。其中,“人類意志主權”是指締約自由是合同法的基石,體現允諾人的個人責任;“允諾神圣”意味著允諾應當得到遵守,體現法律對道德價值的支持①;“自治”是指在法律授權的范圍內規范自己的事物,體現了免于過度控制的自由;“信賴”體現了對允諾人的公平;“貿易需要”是指合同可以利用當事人的相互優勢,體現了經濟效率的社會價值[10]。關系契約理論對多元價值的包容性使其不但能夠闡釋職業體育勞資合同作為關系性契約的一般共性,還能充分詮釋其相對于一般勞資集體合同的獨特性。
第一,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更具靈活性與差異性。與其他行業勞資集體合同相比,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更具靈活性,彈性較大,兼顧不同個體的差異性。在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中,談判主題協商的空間較大。以美國四大聯盟的工資制度為例,四大聯盟均實施勞資共享聯盟收益的收入分享制度[13],球員的薪資水平總體較高。同時,球員的薪資水平因運動技能和市場價值等不同而差異巨大,為兼顧不同球員薪資待遇的差異性,使得個人可以從差異化的工作能力中受益[12]。除新秀球員的薪資外,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一般不就球員的具體薪資水平做出統一的規定,而僅對薪資設置上限與下限,而對于薪資的具體數額和計算標準,由球員與球隊約定,這也為自由協商留有余地。在包容多元價值的關系契約理論視閾下,設定球隊與球員最高工資上限和最低工資下限,體現契約的公平價值;為球員與球隊保留較大的協商空間,體現締約自由、遵守允諾等價值;工資差異性則體現自治和經濟效率等價值。
第二,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有更多的限制與禁止條款。不同于一般的勞資集體合同,聯盟為了保證聯賽的競技水平、提高觀賞度,必須致力于各球隊之間的競爭平衡,需要對球員和球隊權利進行限制,這在四大聯盟的勞資集體合同中多有體現,例如,不同于一般勞資關系中雇員與雇主的自由擇業,職業球員剛加入聯盟時,作為“新秀”,并不能自由選擇簽約球隊,而是需要經過聯盟的選秀程序;工資帽(球隊總工資上限)、個人最高年薪限制、球隊和球員最低工資保障條款等限制了球隊與球員協商工資的自由;球員合同必須采用集體合同規定的標準合同,并且需要經過聯盟總裁的批準,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簽約的自由;球員標準合同中多有禁止球員從事職業運動相關或之外的可能存在重大傷害風險活動的條款,限制職業運動員從事某種行為的自由。在傳統契約視角下,這些限制和禁止條款面臨契約自由與“合意”理念的拷問。而關系契約理論提供限制契約自由的正當理由,在特定關系情境下,限制規范是通過限制某個具體契約關系中一方當事人的自由實現正常狀態下的互惠性,實現一種公正[10]。職業體育中的這些限制和禁止規范正是通過限制部分權利(工資限制、程序限制、行為限制),以實現職業體育更為良性的自治發展秩序。
關系契約理論對解決職業體育勞資關系中的現實問題也具有理論指導意義,以困擾美國職業體育的球員“罷工”和聯盟“停擺”糾紛為例,“罷工”和“停擺”實際是勞資雙方在集體談判期間為獲得最大利益而常采用的武器[14],是勞資利益由對立到沖突的轉化。關系契約理論承認勞資利益的差異與對立,認為勞資利益的對立與一致都是客觀存在的,可以通過勞資關系的預控機制、協調機制以及保障機制的完善化解勞資利益的對立,維護勞資利益的一致性[1],例如,四大聯盟勞資集體合同中的“禁止罷工與停擺”條款(no strike/lockout)即勞資雙方通過集體協商確立的一種預控機制,明確約定在集體合同有效期內不得發生“罷工”和“停擺”現象,否則是一種違約行為,應承擔違約責任。
2 ?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規范效力
2.1 ?關系契約理論對合同效力理論的發展
在傳統契約理論下,合同的相對性是契約的基本原則之一。合同的相對性原則意指合同僅對特定締約主體(當事人)產生效力,除當事人另有約定外,任何其他人不得享有合同上的權利,也不承擔合同上的義務及責任。一般認為,合同的相對性包含了合同主體的相對性,合同內容即權利義務的相對性,以及合同責任承擔的相對性[15]。合同的相對性原則決定合同具有債權效力,即合同對當事人具有設定債務的效力,體現了勞資集體合同中勞資雙方的權利義務[16]。
關系契約理論并不否定“合意”和合同相對性原則的作用,也肯定合同的債權效力,但同時認為這些傳統契約理論的核心論點已不能全面、深刻地揭示已經發生、正在發生和未來發生的契約現象[1],對于合同效力的闡釋,需要全新的更為廣闊的社會視野。隨著市場經濟和契約制度的不斷發展,合同的利益逐漸涉及到第三人乃至社會利益,合同約束的法律主體、內容和責任的承擔都出現了擴張,為了平衡合同的訂立主體與社會之間的利益關系,許多國家的相關立法都對合同相對性和債權效力有所突破。關系契約理論認為合同規范是契約實踐中嵌入社會關系“活法”,突破合同的相對性原則,認可合同效力的擴張,詮釋合同規范效力的正當性。
根據合同的相對性原則,集體合同僅對聯盟與工會這兩個締約當事人產生債權效力,對個體俱樂部(或運動員)的約束力主要基于其是否對聯盟(或工會)作出委托授權,很難解釋集體合同對于未加入工會的運動員的約束力。而關系契約理論對這一問題的闡釋則較為清晰,關系契約理論下合同的規范效力可以直接確認集體合同對職業體育所有勞資主體的普遍約束力。
2.2 ?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規范效力的內涵
規范效力,也稱物權效力或準法規效力,即在行業內部具有普遍意義上的強制約束力,主要表現為其“確定性”效力,具有不可貶低性[17]。勞資集體合同不同于一般的契約,除了約束訂立集體合同的工會和雇主(包括雇主組織),對于個體勞動關系的當事人也具有強制約束力。勞資集體合同中具有普遍約束力的這部分內容也可以稱為合同的規范性部分,是集體合同的核心條款,集體合同的許多標準性條款和勞資關系運行規則條款都包含了規范性的內容[18]。前者如工資、工作時間、勞動補償、退休和保險等內容;后者包括個體勞動合同的固定內容與標準,如個體勞動合同的訂立、續訂、履行、變更和中止以及雇主單位內部勞動規則的制定與實施等。
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在行業內具有普遍意義上的強制約束力,規范效力是其最主要的效力形式,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19]:第一,從合同主體的角度分析,職業體育聯盟與工會是法定的談判主體,雙方通過法定集體談判程序簽訂的集體合同直接確定了各職業體育俱樂部與職業運動員的權利義務條款,對所有職業運動員與俱樂部自動生效。在職業體育勞資合同法律關系中,聯盟和工會不僅向對方承擔義務,也向對方所代表的成員承擔義務,這里工會所代表的成員,不僅包括加入工會的運動員,也包括沒有加入工會的運動員,體現勞資集體合同對勞資利益主體的規范效力。第二,從合同條款的內容和結構分析,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包含了工資、選秀、球員流動、球員福利保障、勞資糾紛解決途徑以及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格式化條款等勞資關系的內容。勞資集體合同中許多條款的結構與法律條款的邏輯結構類似,也可以從假定、行為模式和后果三個構成要素進行分析[20],邏輯嚴密,具有較強的規范性特征。第三,從合同的效力維度分析,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維度是合同效力所輻射的范圍,意指勞資集體合同對什么人、在什么時間和地方具有法律約束力[21],即集體合同對人的效力、時間效力和空間效力。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對作為集體合同當事人的聯盟與工會以及作為集體合同關系人的俱樂部和運動員等均有約束力;勞資集體合同具有當期效力,原則上不溯及既往;勞資集體合同的空間效力及于各職業體育內部的勞資關系,這與法的效力范圍的基本法理十分相似。
更進一步分析,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實際上也是一種內部勞資自治法。關系契約理論為“社會政策、公法規定、道德規范等社會命題進入合同關系預留了切口”[10],勞資集體合同預見或者吸收一系列的規則和準則,在行業內部,勞資集體合同“與其說是個雙邊契約,不如說它是一個法規或者法典”[22]。但是,這里的法規并非國家法意義上的“法規”,而是法律多元視角下的行業內部的自治法。在關系契約理論視角下,契約規范的內容包括內在規范和外在規范兩個層次:外在規范一般包括但不限于作為實在法的契約法,例如國家制定的勞資法律法規;內在規范是指在契約實踐中產生的規范,是社會實踐中的“活法”。勞資集體合同屬于內在規范,在行業內部具有強制約束力。對于職業體育來說,進行勞資集體談判、簽訂勞資集體合同是聯盟與工會應當履行的法定義務,最終達成的勞資集體合同的法律效力有作為國家法律的“硬法”的支撐。同時,勞資集體合同的具體內容和實施細則由各聯盟與工會通過集體談判自由約定,體現“軟法”的靈活性,彰顯職業體育行業內部勞資自治的價值。因此,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具有行業自治法的效力,是調整職業體育內部勞資關系“根本法”,具有勞資立法和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無法取代的功能。相對于國家法意義上的法律,勞資集體合同是效力強度較弱的“軟”法,但體育行業具有悠久的自治傳統,職業體育聯盟與運動員工會享有較高的勞資自治權,與其他行業的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相比,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具有一定的“剛性”特征,是內部法律效力強度較高的行業自治法。
3 ?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關系
在關系契約理論視角下,勞資集體合同是多方利益主體形成的密切的利益共同體,形成了不同的效力關系及效力位階[23]。從法律多元視角看,調整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廣義的“法”除作為外在規范的美國勞工法、反壟斷法等“硬”法以外,還包括內部的勞資集體合同、聯盟與俱樂部的內部規章及職業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等內在規范,勞資集體合同與其他“法”的效力關系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3.1 ?勞資集體合同與美國勞工法和反壟斷法的效力關系
與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關系最密切的上位法是美國勞工法和反壟斷法。美國是普通法系國家,法律淵源主要包括判例法和制定法。美國的聯邦勞工法經歷從判例法到制定法(立法)的發展過程[24],1935年的《瓦格納法》、1947年的《塔脫夫-哈特萊法》和1959年的《蘭德魯姆-格里芬法》是美國最重要的3個勞工法案,構筑出較為成熟穩定的勞工立法體系[25],成為現行美國聯邦勞工法最主要的制定法淵源,美國法院作出的勞資關系判例是勞工法的判例法淵源。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國家勞資關系委員會(NRLB)作為主管勞資關系的行政機構,其作出的行政裁決具有類似判例法的效力[26],也被認為是勞工法的淵源。美國勞工法屬于外在規范,是一種具有國家強制力的“硬法”,聯盟與工會進行集體談判,簽訂集體合同,應以勞資立法、司法判例及行政裁決為法律依據,不能與這些上位法規范相違背。作為嵌入了身份與社會因素的勞資契約中的內在規范,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具有靈活性和實踐性,是美國勞工法的有效補充。
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應遵守美國反壟斷法的規定,同時也享受著一定“豁免”,美國聯邦反壟斷立法主要包括兩部法律:《謝爾曼法案》(Sherman Act,1890年)和《克萊頓法案》(Clayton Act,1914年)。《克萊頓法》列舉各種非法壟斷形式,宣布工會不屬壟斷組織,禁止使用司法禁令壓制罷工等。1932的《諾里斯-拉加蒂法》與1935年的《瓦格納法》等勞工法承認工會組織及其活動的合法性,明確工人有權利組織工會和參加罷工等活動,而不需要接受反壟斷的審查,這就構成美國的成文法勞動豁免(Statutory Labor Exemption)[27],為美國職業體育的反壟斷豁免制度提供法律依據,運動員工會的罷工和游行示威行為獲得法定的反壟斷豁免。除此以外,“Machey v. NFL”案最早確立職業體育中的“非成文法勞動豁免”(Non-statutory Labor Exemption)[28],成為勞資集體合同中運動員流動限制條款享受反壟斷豁免的“先例”。通過隨后一些判例的不斷發展,“非成文法勞動豁免”逐漸涉及到了勞資集體合同的更多內容與條款。
3.2 ?勞資集體合同與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效力關系
在美國職業體育中,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是職業運動員個人與單個職業體育俱樂部簽訂的雇傭協議,屬于法律上的格式合同。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雖然體現為個體勞資法律關系,但合同中嵌入雇傭身份和社會關系因素,也屬于關系性契約,而非個別性契約。從效力位階上看,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高于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
第一,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在法律性質上從屬于勞資集體合同。從法律性質上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締結是聯盟與工會之間的雙方法律行為,具有規范效力,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是確定、不可貶損的,具有普遍意義上的強制約束力。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簽訂是運動員與俱樂部之間的雙方法律行為,其效力則需根據合同的文本結構確立。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文本結構包括格式化條款和附加條款:格式化條款是勞資集體合同預先確定的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所需采用的固定格式的條款;附加條款則是允許運動員與俱樂部通過自由協商確定的條款。格式條款作為集體合同的組成部分,具有與勞資集體合同同等的規范效力,運動員與俱樂部不得任意私下協商變更。附加條款遵循契約自由和合同的相對性原則,僅具有債權效力,受制于勞資集體合同的規范效力,不得與勞資集體合同的規定相違背。格式條款屬于集體合同,附加條款受制于集體合同,因此,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法律性質從屬于集體合同。
第二,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訂立、合同的條款及合同的履行應以勞資集體合同為依據。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條款不得與勞資集體合同的規定沖突,若出現沖突,優先適用勞資集體合同。例如,美國四大職業體育聯盟與球員工會簽訂的集體合同均規定球隊最低薪資總額及球員個人最低薪資標準(“底薪”),運動員與俱樂部個人工作合同約定的工資低于集體合同的規定,則約定無效,應適用勞資集體合同的規定。除設置勞資標準的底線以外,基于職業體育聯賽的獨特性,勞資集體合同還會限制俱樂部支付給職業球員的最高薪資總額,同時也對球員個人最高薪資(“頂薪”)作出規定。以NBA為例,為保持聯盟體系的競爭平衡,避免出現一支或少數幾支球隊(俱樂部)壟斷競賽資源,職業籃球聯盟(NBA)與球員工會(NBPA)簽訂的勞資集體合同(NBA&NBPA集體合同)(2017)規定“工資帽”“奢侈稅”,限制球隊支付球員的薪資總額。另外,還根據球員上年度的薪資水平及球員的工作年限(“球齡”)確定球員個人的“頂薪”。球員的工作合同一般都需要提交聯盟備案,一旦勞資標準低于或高于勞資集體合同的規定,聯盟總裁有權予以否決。
3.3 ?勞資集體合同與聯盟及俱樂部內部規章的效力關系
聯盟和俱樂部的內部規章,也稱雇傭規則,或稱工作規則,是聯盟和俱樂部制定的在其內部實施的對職業運動員雇傭管理的規則,包括聯盟和俱樂部的章程、規范、細則,以及影響職業運動員雇傭的條款和文件等,屬于職業體育內部的行業自治規則,在聯盟和俱樂部的管理中發揮重要作用。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高于內部規章,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從法律性質上看,內部規章由聯盟或俱樂部行使自主權制定,屬于單方的法律行為,具有規范效力,制定和修改的程序簡單,成本較低,有內部壟斷性特征。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則是勞資雙方通過法定的集體談判等一系列復雜程序達成的規則,是雙方法律行為,具有規范效力,制定與修改的成本較高,有國家法律強制力保證實施,其效力高于聯盟和俱樂部的內部規章。內部規章不應違背勞資集體合同,如果出現內容上的沖突,應以勞資集體合同為準,也可訴諸法院對相關的沖突糾紛進行判決[29]。
第二,從法律文本上看,美國四大聯盟與球員工會的集體合同一般都有聯盟和俱樂部內部規章和規則應遵守勞資集體合同的規定。例如,根據職業橄欖球聯盟(NFL)與其球員工會(NFLPA)簽訂的勞資集體合同(2015)第2條的規定,集體合同的效力高于任何沖突和解協議、NFL球員合同、NFL章程與規則以及任何影響球員雇傭的規則條款,球員、球隊、球員工會和NFL聯盟都應受集體合同的約束。職業冰球聯盟(NHL)與其球員工會(NHLPA)簽訂的勞資集體合同(2012)第30條規定,當聯盟章程和規則與集體合同相沖突時,以集體合同的規定為準。NBA&NBPA集體合同(2017)第26條也規定,每個球隊可以自主制定規則,球員應遵守球隊的規則,但是,這些規則應是書面的、合理的,并且不違反集體合同或球員標準合同的規定。另外,球隊制定的任何規則應提交給球員工會,工會對球隊規則有異議時可以啟動申訴程序。
4 ?對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啟示
我國與美國在政治、經濟、社會、法律和文化背景等方面都有較大的差異,對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借鑒應結合我國的經濟和法律制度以及我國職業體育發展的實際狀況進行判斷。從現階段來看,從國家法律的層面,目前我國個體勞資法律制度已經初步形成,但關于集體勞資法律制度的規范還存在很多不足。現行《工會法》《勞動法》《勞動合同法》對集體談判和集體合同的規定只是原則性的,缺乏明確、具體的強制性義務和責任的規定。《集體合同規定》 《工資集體協商試行辦法》雖然是針對集體協商與集體合同的專門性規定,但法律效力位階較低,而且內容過于寬泛,缺乏可操作性,可見,我國職業體育實行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法律條件尚不充分。從行業自治層面,職業體育內部沒有建立職業體育聯盟和運動員工會組織,尚不具備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基本組織前提,因此,目前我國職業體育實行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時機還不成熟。但是,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規范效力體現了私法自治和社會自治理論的意義,對現階段中國職業體育的勞資自治有積極借鑒意義。
4.1 ?單項職業體育協會勞資自治權的切實發揮
就現階段來說,全國性的單項體育協會可以有效發揮其對于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協調作用。實踐中,我國主要由單項體育協會處理職業體育的相關事宜,但單項體育協會的勞資自治權沒有《體育法》的立法授權,各個單項協會的章程也缺乏對勞資自治的明確規定,沒有形成專門針對職業體育發展的一整套管理系統。以我國職業足球運動為例,《中國足球協會章程》(2017)中很少有職業體育的表述,僅在第四條“職責”中規定足協應“規范管理職業足球俱樂部,充分發揮其在職業聯賽中的主體地位和重要作用”。雖然足協章程規定設立運動員委員會、職業聯賽理事會,但并未針對職業足球的勞資關系作出具體的系統規定。中超聯賽有限責任公司是足協參與投資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負責管理中超賽事,但中超公司對于調節職業足球勞資關系并未起到應有的作用。我國沒有職業運動員工會和職業體育聯盟,因而不存在經勞資雙方協商的集體合同制度規范勞資關系。可見,管理主體不明確、法律與制度設計的缺位是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面臨的嚴峻問題,這導致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不平衡,球員工資、轉會等相關勞資糾紛不斷,而我國又缺乏有效職業體育勞資糾紛解決機制。這勢必嚴重阻礙職業體育的發展。
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的規范效力體現行業內部勞資自治的優勢,這對我國職業體育的勞資自治也有很大的參考價值。現階段,在我國體育社會化、體育社團實體化改革的大背景下,單項體育協會以其獨特的優勢切實發揮對于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規制作用。單項體育協會作為獨立的體育社會組織,是職業體育中的勞方與資方的中立方,可以對職業體育勞資自治起到積極推動作用。在國家法律層面,《體育法》的修改中可對職業體育作出專門的規定,承認并賦予單項體育協會的職業體育勞資自治權,從而為單項體育協會的勞資自治提供法律保障。在行業自治層面,我國單項體育協會的章程也為實現勞資自治提供依據。例如,根據《中國籃球協會章程》(2017)第八條“業務范圍”中第七款規定,中國籃協應“加強行業自律,制定行業規范……”單項體育協會可以借鑒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談判的理念,參考集體合同的規范效力形式,確立行業內部的勞資制度,在章程中明確對于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自治權,并設立并授權專門的勞資管理機構。例如,可在協會中設立專門的勞資關系協調委員會,成員由勞資各方代表和各界專業人士組成,共同協商確定具有行業規范效力的勞資自治規則。
當然,單項體育協會要想切實發揮自治權,實現職業體育勞資自治,必須保障協會實體化改革的徹底性。單項體育協會應完全獨立于政府機構,實現真正的實體化、社會化。同時,中超聯賽有限責任公司和中籃聯體育有限公司等職業聯賽經營實體可借鑒美國職業聯盟的模式進行改革,聯賽公司的股權、治理機構及運營應獨立于體育協會,保障單項體育協會主導的勞資自治的中立性與公正性。
4.2 ?職業體育內部勞資自治規章的完善
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是調整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最基本、最直接的依據,對于平衡與團結職業體育勞資各方的利益關系起到積極的作用。雖然我國沒有勞資集體合同制度,但可以將有借鑒意義的勞資集體合同條款運用到單項協會的內部勞資規章中。在制定內部勞資自治規章時,我國單項體育協會可參考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中的具體條款。例如,選秀條款、工資條款、福利與保障條款、標準球員合同條款、球員交易條款等,秉承公平、公正、公開、效率等基本原則,制定適合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發展的內部自治勞動規章,并明確其對所屬項目協會范圍內的普遍約束力,確認勞資自治規章的規范效力。同時,厘清勞資自治規章與國家法律法規、國家體育總局的規范性文件、職業俱樂部(包括中超聯賽公司、中籃聯公司等企業法人組織)內部勞資規章及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效力關系,確立勞資自治規章在行業內部的權威和公信力。
4.3 ?職業體育行業自治與國家治理相結合的統合“共治”的建立
我國職業體育的內部勞資自治應與新時代的治理理念相契合,通過多元主體協同治理,實現單項協會自治與國家治理內外結合的統合“共治”。一方面,以單項協會的勞資自治為主,將具有規范效力的勞資自治規章作為我國《勞動法》和《勞動合同法》等勞資立法最有效的補充,成為調整職業體育勞資關系最直接的內部法律依據;另一方面,發揮政府作為外部治理主體的作用。美國聯邦勞資立法及國家勞資關系委員會對于平衡與穩定勞資關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發展同樣依賴于勞資相關立法的不斷完善,將立法作為調控勞資關系的外部保障。我國勞動行政部門也應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可在尊重各具體行業勞資自治的同時,發揮切實有效的監督職能。
4.4 ?職業體育勞資雙方契約意識的培養
作為契約的一種,美國職業體育勞資合同(包括勞資集體合同和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遵循契約自由、平等協商、誠實信用等合同法的基本原則,勞資合同的執行以及司法實踐也詮釋契約精神。職業體育勞資關系具有專屬于職業體育行業內部的獨特性,僅靠國家層面勞資立法難以解決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專有性問題,需要通過行業自治規章和勞資合同實現行業自治。我國職業體育不存在集體談判和集體合同,職業運動員與職業體育俱樂部之間的勞資關系由雙方簽訂的個人工作合同予以調整。由于法律觀念的淡薄以及契約精神的缺乏,我國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在簽訂、履行和糾紛解決上都存在諸多問題,如“陰陽合同”及“欠薪”等違約現象屢屢出現,導致勞資糾紛不斷,阻礙我國職業體育的健康發展。因此,我國應注重培養職業體育勞資雙方的契約意識,提高法律素養,在合同的訂立和履行中踐行契約精神,體現關系性契約的理論意義與制度價值。
4.5 ?職業體育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規制
在美國職業體育中,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中的格式條款由集體合同規定,運動員與俱樂部不能私自變更格式條款的內容,僅能在勞資集體合同允許的范圍約定附加條款,在確保個人勞資關系穩定性的同時也保障一定程度的靈活性。我國部分職業體育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由行業協會通過示范文本的方式推出,保證一定程度的中立性,但示范文本從法律效力上看不具備強制性。可借鑒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中關于個人合同的規定,將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格式條款作為附件規定在單項協會內部勞資自治規章中,成為勞資規章的組成部分,對運動員與俱樂部具有規范效力,同時承認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中可協商的附加條款的債權效力,體現一定程度的靈活性。我國職業體育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條款過于簡單和寬泛,可操作性不強,缺失一些影響職業體育勞資關系協調發展的重要條款。可參考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和運動員標準合同的規定,不斷細化、豐富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格式條款,使其能更有效發揮對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規范與平衡作用。同時,借鑒美國職業體育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管理的有益經驗,完善我國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批準與歸檔制度,加強個人工作合同的管理工作。
近年來,隨著國家法律法規的不斷完善和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我國足協與籃協等體育單項協會實體化改革加速,職業體育取得飛速發展。2018年,中國籃協和足協紛紛啟動新一輪的職業體育改革,其中球員合同的規范與管理,工資帽和球員個人最高年薪的設置,都是涉及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改革。2018年12月,中國足協發布《關于進一步規范管理職業俱樂部與教練員、球員合同有關工作的通知》以及《中國足球協會職業俱樂部財務監管規程(2019)》,在一定程度上借鑒美國職業體育中的球員合同管理和工資帽制度,以制定自治規章的形式發揮對職業體育的勞資自治權。這是我國單項體育協會借鑒國外先進經驗進行規范化勞資自治的良好信號,有待于具體制度與條款的落實,以及更多制度性改革的啟動。目前,我國職業足球和職業籃球中都有職業體育聯盟雛形的聯賽公司實體,實踐中也不乏設立球員工會的呼聲,這為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制度具備主體條件提供了可能性。勞資集體合同兼顧勞資各方的利益,具有獨特制度協商價值和勞資關系團結的意義,其所體現的公平、效率和話語權等利益平衡價值符合我國新時代“共建共治共享”治理格局下的基本價值追求,對于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關系的發展具有積極作用。
勞資集體合同是美國職業體育勞資法律關系的基石,確立了聯盟、工會、俱樂部和運動員等各方的權利義務關系。關系契約理論的開放性與包容性為闡釋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提供契合度較高的理論視角,圍繞集體合同的關系契約屬性,勞資集體合同的效力形式和效力關系體現出更深層次的理論價值。關系契約理論支持合同效力的擴大化,從而對美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規范效力作出更有說服力的闡釋,并進一步論證其作為內部勞資自治法的獨特性,這也為分析集體合同的效力關系與位階提供了理論支持。現階段,我國職業體育實行勞資集體合同制度的時機還不成熟,但可以發揮單項體育協會的作用,賦予我國體育項目協會勞資自治權,完善我國職業體育勞動自治規章,發揮協會內部勞動自治規章的規范性作用,加強對職業運動員個人工作合同的管理。隨著職業體育制度化改革的加速,以及法律、政策、制度設計和社會環境各方面的完善,我國職業體育勞資集體合同制度值得期待。
注釋:
① 在美國,合同被認為是一個或一組允諾(promise),在該允諾被違反時,法律會給予救濟(remedy),或者承認該允諾的履行是某種義務。參見傅崐著《美國合同法精義》,廈門大學出版社2008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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