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隱私 隱私權 隱私保護
作者簡介:施國強,上海海洋大學愛恩學院,研究方向:電子商務。
中圖分類號:D920.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8.221
2017年7月,國務院頒布《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規劃》指出我國人工智能的發展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在AI技術迅猛發展之時,“隱私”問題成為了當下的熱點和焦點之一。上到各國政要、IT領域的科學家,下到街頭巷尾的普通百姓,仿佛一談到人工智能、大數據等一系列時代發展大勢,“隱私”就成了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然而遺憾的是,對于隱私及隱私保護等問題,人類社會尚未達成共識。2018年5月,歐盟出臺《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簡稱GDPR),被稱為史上最嚴的隱私保護法案。而2019年初,李開復在談到GDPR時則表示“隱私保護走向極端,價值創造也會停下來”,并指出“用戶需要在便利和隱私之間做權衡,每個人都能在此之中畫一條線,放棄一部分隱私來獲得好處” 。在這樣充滿爭議和不確定性的大背景之下,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對隱私問題進行全面的反思。
一、“隱私”沒有明確的法律定義
當下,人們幾乎天天議論著隱私保護立法,但對于需要保護的對象,即“隱私”本身,我國法律卻至今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有學者曾經研究過,1991年我國在《未成年人保護法》中首次提到“隱私”,之后在多部法律法規中雖多有提及,卻均語焉不詳。進入互聯網時代后,“隱私”問題成為熱點,2012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其中第一條明確指出:“國家保護能夠識別公民個人身份和涉及公民個人隱私的電子信息”。但該文件并未對“隱私”一詞做出解釋。在2013年7月工信部版布的《電信和互聯網用戶個人信息保護規定》中,通篇沒有提到“隱私”;2017年頒布的國家標準《信息安全技術個人信息安全規范 GB/T 35273-2017》中雖然多次提到了“隱私政策”,卻依然沒有對“隱私”本身進行定義,而是使用了“個人信息”和“個人敏感信息”這兩個術語 ;2019年起實施的《電子商務法》中,第二十五條和第八十七條都用到了“隱私”一詞,但它將“隱私”與“個人信息”并列起來的表述方式令人困惑 。“隱私”的法律概念是否存在,它到底是一個從屬于“個人信息”的子概念,還是不同的獨立概念,我國現行的法律法規中顯然存有缺陷和矛盾。
二、人工智能時代“隱私事件”不具備存在的可能
雖然法律定義不明確,但在日常交流中,大多數人理解的隱私并不存在歧義。現代漢語大詞典把隱私定義為“不愿告訴人的或不愿公開的個人的事”。百度百科對隱私的定義也是:“一種與公共利益、群體利益無關,當事人不愿他人知道或他人不便知道的個人信息”。也就是說,一般人口中的隱私是指一些信息(事情),當事人不愿意將這些信息告訴別人,因為這些信息一旦被公之于眾,會對自己造成不利。那么,在大數據時代是不是存在這種將自己的某些事情“爛在肚子里”的可能呢?令人悲傷的是,答案是否定的。
2012年,美國的塔吉特公司對顧客的消費數據進行采集分析,通過對海量女性顧客購買商品品類和數量的數據挖掘,構建了“懷孕預測指數”。該案例一方面展示了大數據營銷的強大,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人們日常生活中一舉一動都會“泄露”自己不愿為他人所知的信息。近年來不斷涌現出的新技術,讓個人保守自己的人體生物信息也不再可能。人工智能僅用普通的照片或影像,就可以分析出人的身體尺寸甚至是心血管指標。事實擺在眼前:在人工智能時代,無論是社會關系、心理傾向,還是生理數據,任何人都的任何私密信息都無法被隱瞞。
三、人工智能時代,“隱私權”不再完整
也許有人會說,即便在人工智能時代無法隱藏任何私密信息,但個人依然應當具備保守私密信息的權利,即“隱私權”。的確,隱私權作為人格權的一部分,自19世紀末就在歐美的法律體系中被確立下來。2017年,我國版本實施的《民法總則》,也明確了隱私權是自然人的基本權利之一 。但本文認為,在人工智能時代,我們必須也應該放棄部分隱私權,理由主要有以下兩點:
首先,隱私權受到保護的基本前提是不能影響到公眾或他人利益的。恩格斯曾經指出,隱私一旦與最重要的公共利益發生聯系,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私事,不再受隱私權的保護 。在人工智能時代,個人信息被合法采集、分析的目的在于全面地掌握人類活動的群體特征,最終所產生的成果不僅將造福于每個社會成員,其中一些甚至關乎國家利益和全人類的命運。隨著人工智能所產生的信息成果不斷應用于社會民生的方方面面,全社會最終將不能允許任何個人保守自己的私密信息。因為保守私密信息的范圍和程度很難取得全民的共識,一旦掌握不好,必然導致技術進步的停滯甚至倒退,有損于全人類的共同福祉。
其次,從公平的角度而言,任何個人也不應保有不公開自己信息的權利。信息化社會中的每一個自然人都必須既是信息的提供者,也是信息的使用者。等價交換雙向、對等的特性是最基本的契約精神所在。不愿公開信息的人,自然也不能獲得由信息帶來的便利。
四、零“隱私”時代,如何保護個人權益
個人既無法從技術上做到完全隱藏自己的秘密,又不再擁有完全隱藏秘密的權利,那么這是否意味著人格尊嚴以及相關的利益也會隨之蕩然無存,人類在人工智能面前束手無策,悲劇就此誕生呢?其實我們大可不必如此悲觀。
通過前文的分析,我們應該明白:“隱私保護”所“保護”的客體不是“隱私事件”,而是“隱私權”,而保護隱私權的目的又具備兩個層次:低層次的目的基于現實利益層面:即保護個人生活的安全,物質利益和精神利益不受到非法侵害;而高層次的目的則上升到人性自由的層面,即保護每個人心靈的最后凈土不受到任何他人的打擾。為了實現這兩個層面的目的,主要應從以下兩個方面考慮:
(一)去個人化的信息處理
個人信息具有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的特點。任何商業組織在收集、儲存、傳輸和分析個人信息時,無論出于何種目的,都應該進行“去個人化信息處理”。去個人化又稱匿名化,其方法是通過隱藏用戶的身份和敏感數據達到隱私保護的目的。任何利用個人信息進行的智能分析,所關心都應該只是當事人的群體共性,而不是他的獨特個性;換言之,所分析的對象只能是一個總體中無關身份的隨機樣本。信息收集方必須做到在收集信息的同時通過各種技術手段,去除個人信息的可識別因素,切斷與特定自然人之間的辨識可能。去個人化之后的信息無論不再具備私密性,可以有效減少信息處理不當的風險,最大程度避免當事人的精神與物質利益受到侵害。
(二)信息的利用對當事人自由的干預要盡量少
在商業應用領域,人工智能對信息的處理所得出的應用成果,必須在“事先征得同意”和“僅供參考”這兩個基本前提下方能實施。“事先征得同意”是指事先獲得當事人對使用信息成果的同意。如前文所述,在人工智能時代,對信息成果的應用是每位社會公民的權利,但是否使用這項權利,應該由當事人自行決定。“僅供參考”是指信息成果只能起到輔助的作用,而不能代替當事人做出決定,也不能排除任何其他選項。例如:在消費者上網選購商品時,人工智能可以根據當事人的習慣行為數據進行適當推薦,但不能排除消費者進行其他選擇的可能,更不能代替消費者進行選擇。
在信息利用的高級層面——國家層面上,政府則應當抱有包容的心態,給予民眾充分的自由,追求良治、善治,而非一味監控管制。小說《一九八四》 中描寫人性被強權徹底扼殺的未來令所有人恐懼,而“老大哥”強權的根源則就是對民眾信息的濫用,這一點必須引起世人的警惕。
五、結語
人工智能時代已經到來,社會形態和人民生活都已經且必將繼續受到深刻的改變。在新的形勢下,我們必須對“隱私”問題進行重新思考和清醒認識。擯棄與時代發展相悖的權利觀念,以面向社會未來發展的眼光審視當下。告別隱私并不意味著放棄,而恰恰相反,是為了更好地獲取和保護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注釋:
李開復.隱私保護走向極端 價值創造也會停下[EB/OL].[2019-07-14].http://www.sohu.com/a/290499533_99983489.
《信息安全技術個人信息安全規范》將“個人信息”定義為:“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將“個人敏感信息”定義為“一旦泄露、非法提供或濫用可能危害人身和財產安全,極易導致個人名譽、身心健 康受到損害或歧視性待遇等的個人信息”。
《電子商務法》第二十五條:“有關主管部門依照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要求電子商務經營者提供有關電子商務數據信息的,電子商務經營者應當提供。有關主管部門應當采取必要措施保護電子商務經營者提供的數據信息的安全,并對其中的個人信息、隱私和商業秘密嚴格保密,不得泄露、出售或者非法向他人提供” 。
《民法總則》第一百一十條:“自然人享有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等權利。 法人、非法人組織享有名稱權、名譽權、榮譽權等權利” 。
蘇曉露.人工智能時代隱私權保護的法理學分析[D].河北師范大學,2019.
《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是英國左翼作家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于1949年出版的長篇政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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