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晨晨
[摘要]《我的璀璨生涯》是澳大利亞杰出女作家邁爾斯.富蘭克林的第一部經典著作,也是一部現代女性的成長史。該小說描寫了聰明堅定、勇于追求目標的獨立女性西拉比在沖破多重阻撓后毅然選擇走上成為文學家道路的故事。作為半自傳體小說,西拉比追求自己事業的過程也正是作者進行的一場追尋生活意義的旅程。本文從原型批評理論中有關旅程的敘述原型角度出發,分析了女主人公發現自我、追尋夢想的過程。
[關鍵詞]《我的璀璨生涯》;原型批評;旅程
[中圖分類號]1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19)07-0192-03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9.07.081
[本刊網址]http://www.hbxb.net
引言
原型批評理論作為探索文學類型共性和演變規律的一種文學理論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西方盛行一時。原型批評理論以心理學和人類學兩大學科為基礎,早期理論思想來自瑞士心理學家榮格(CarlG.Jung)的“集體無意識”思想和蘇格蘭人類學家詹姆士·弗雷澤(JamesFrazer)的“交感巫術”原則。隨后,加拿大文學批評家和文化理論家諾斯洛普·弗萊(NorthropFrye)在原有理論基礎上經過對西方神話本質的深度研究,最終創建了以神話一原型為核心的原型批評理論。在弗萊的理論中,原型成了文學意象,一個原型就是“一個象征,通常是一種意象,它常常在文學中出現,并可被辨認出作為一個人的整個文學經驗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任何一個作品都有其原型,而最基本的文學原型就是神話,其中《圣經》可以被看作是一切文學的源頭。此外,美國著名比較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JosephCampbell)在他的著作《千面英雄》中討論了關于旅程的神話結構和原型英雄,進一步豐富了神話一原型批評理論,也深深影響著當代諸多文學家和藝術工作者。坎布爾認為“神話英雄的旅程可能湊巧是在地球上。不論英雄是荒謬或是崇高,是希臘人獲野蠻人,是異邦人或是猶太人,他的歷險旅程在根本規劃上是一樣的。而且,這一形象可以是男人或者女人。”而且,幾乎所有的旅程都符合這樣一個基本結構框架,即“召喚,啟程,歷險和歸返”。基于這一神話敘事結構,小說中女主人公前往外祖母家的經歷就成了她探索人生的一次“旅程”,并在返回后實現了“對個人或個性的一種理想的自我完成”。
一、內心的召喚——不滿與懷疑
西拉比的美好童年是在她的出生地一卡達加度過的。一家人住在如畫般的“那棟舒服的、帶有回廊而外形不規整的木板房”里,她可以自由地“去長滿灌木叢的、水流碧澈的小溪里玩水游泳”,也會“毫不畏懼地坐在吊送礦工和廢土的桶里”。她在牧馬人中間隨意騎行,教訓無端生事的醉漢,喜歡和陌生男人交談。在母親眼里,她是一個十足的“假小子”。可以看出,那時貼近自然的生活環境使西拉比養成了勇敢奔放的性格,從小她就是一個不喜歡被生活的條框束縛的人。隨后,因為父親決定經營農場賺錢,一家人搬到了波索姆谷。
西拉比感覺新的安身之地“根本就是死水一潭”。在父親的投機活動失敗后,一家人開始了“世上最可惡的工作”一飼養小牛犢.擠牛奶。面對枯燥辛苦的日間勞作,西拉比感到無比煩躁與不滿;白天干活晚上熬夜寫故事導致西拉比睡眠不足、精神不佳,母親卻覺得她這是偷懶的表現。母親對她的誤解與責罵,讓她的“淚水太過激昂”!這樣日復一日的生活使她覺得“我是丑陋的!我的整個生活變得苦澀”。但與此同時,西拉比意識到自己和周圍的女孩不同,她讀過書,也知道一些在文學戲劇等方面的名人。而且,面對這個“狹隘乏味的世界”,西拉比呼喊道“我不滿、不安,我沒有辦法忍受生活,我渴望激情。我渴求藝術層面的東西。音樂也是我情感的一部分。”這是真正的自己在未來對她發出的呼喚。在幾年的持續干旱生活中,西拉比不得不干農活、做家務,生活對于她來說就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圓圈,循環往復著枯燥與平庸。但即使是這樣的環境也無法平息她內心涌動的想法,她質疑上帝,不滿于現狀,認為自己與眾不同,這為她之后的自我探索與覺醒種下了希望的火苗,讓她得以勇敢地邁出探尋的第一步。
二、試煉的歷險——困惑與斗爭
因為自身想要逃離“這樣艱難的生活”,也因為母親想讓西拉比在外祖母家學習禮儀從而變得有教養,她滿心歡喜地開啟了自己的旅程“我對未來充滿了愉快的期待,以至于忘掉了過去的不快。”此后,西拉比在旅途中經歷的困惑與斗爭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她在感情方面的,另一方面則是關于現實生活的。西拉比被安排住在一間充滿少女情懷的房間里,漂亮舒適的生活用品應有盡有,但最吸引她的是擺放著所有澳大利亞詩人詩集和小說的小書架,第一天晚上,她便“迷失在詩人戈登的世界里。”“對于藝術頗有一番見地的”艾弗雷德(外祖母的養子)很欣賞西拉比的即興表演并贊美她的才能,這使得西拉比堅定了從事藝術事業的信念。另一個對她有很大影響的人是她的追求者哈洛德·比澈。哈洛德家境殷實,風度翩翩,熱情好客“有著智慧的沉默”。西拉比和他一起參加舞會、讀書,在河里劃船玩耍。當海倫姨媽問到西拉比是否會和哈洛德結婚的時候,西拉比清楚地說出自己對于愛情的態度:“但是在平凡的現實生活里,愛情是很低級的激情,常常很容易就被藝術和沖動點燃。只要它有這樣的特質,就算對象卑鄙無恥,趣味低級或是蠢鈍如豬,也沒什么關系。”
在西拉比看來,母親因為生活和婚姻“斷送了她的青春、自由和力量,她已經犧牲了女人最大的財富”;正直真誠且“從不為展示她是多么善良而和任何人爭執”的海倫姨媽被自己的丈夫所拋棄,“她被喜愛信賴的人以殘酷的方式羞辱折磨著”。身邊女性的處境讓西拉比對愛情和婚姻持有一種畏懼而又鄙視的態度,“甚至衍生了對男人的輕視”。當哈洛德用一顆很重實的戒指來表達自己對西拉比的愛意時,西拉比固執地認為“還不能戴的,戴了就等于定終身了”。在她和哈洛德吵架之后,哈洛德表現出的寬容與耐心使西拉比又一次改變了之前的想法:“我覺得男人并不是像我以前想的那樣的,那樣懈可擊和不可戰勝的——他們畢竟還是有自己的感情和愛的”。可以看出,隨著對哈洛德的進一步了解,西拉比的內心經歷了波動。她被哈羅德的氣質所吸引,每每對他產生好感,但對于這份愛情她又始終有著懷疑和困惑,以至于在哈羅德即將離開的時候,她雖然同意訂婚卻依舊猶豫不決:“現在的他很需要我,我不能在這時候拋棄他。但是,但是,但是其實我并不想結婚。”對于西拉比來說,她渴望得到哈洛德的愛,因為他“胸懷寬廣,能容得下別人,還能讓我覺得溫暖;還因為他憨厚老實,很可靠,還因為他心地善良,身材高大——”。但與此同時,她又懼怕這份具有“威脅性”的愛——一份威脅到她的自由與追求的愛。而她所渴望的正是“一種互惠的、非占有性的情愛體驗,一種能讓她保持自由人身和完整人格的體驗”。
在哈洛德走后不久,西拉比被迫去給穆斯瓦特先生的孩子做家教“來抵掉借款利息”。那里“污穢的、骯臟的嫉妒的無知愚昧”讓她覺得極度壓抑;穆斯瓦特太太的“齷齪與零亂”讓她感到驚訝;每天重復的“擺擺桌子,整理整理床鋪,給女孩子們梳核...喂小孩還有熨衣服”等一系列家務活慢慢折磨著她。更加令她無法忍受的是“屋子里唯一的書,是一本從來都沒有被人看過的《圣經》”,全家人“連一點點音樂都不知道是什么”。西拉比努力地讓自己適應著單調的生活,對弟弟妹妹的愛讓她幾近崩潰的心漸漸冷靜下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他們(穆斯瓦特先生一家)自身比我優越得多。在道德方面,穆斯瓦特先生真摯……是一個通情達理而又與人為善的人。穆斯瓦特太太對他很忠實”……她慢慢地感受到穆斯瓦特先生一家人身上擁有的善良熱心的品質,也漸漸地改變著心高氣傲的自己。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對于這樣扭曲著她靈魂的生活而感到無奈與不可忍受:“如果我要被逼迫著長時間過這樣的生活的話,我肯定會發癲的”。因為一個渴望藝術與自由的聲音正在不停地呼喚著她,她無法接受自己被困在這般沉悶單調的環境里,與藝術絕緣。
三、勝利的歸返——認識與覺醒
再次回到波索姆谷后,西拉比繼續“沿著枯燥無味而又狹窄的生活軌道,重蹈覆轍”,但她盡力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與職責。此時的她,已經成功度過了旅途中困難的歷練,實現了勝利的歸返。妹妹抱怨艱苦生活的時候,西拉比會安慰她說“唯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沒有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曾對于艱苦生活心懷不滿的西拉比現在更多的是懷著一份耐心與信心。西拉比漸漸理解了母親的嘮叨指責,也為她的操勞和衰老而心酸。在哈洛德再一次懇求她答應婚約時,西拉比做出了最后的抉擇——“不能,我絕對不能讓步的。他可以給我一切東西,但不能駕馭我。”西比拉明白“隨著她和比徹姆愛情的結束,她生活中的一切夢想也將化作煙塵”,但她也向哈洛德表明“我喜歡寫故事,我肯定會變成作者的”。因為她深知,即使哈洛德足夠愛她,可以支持她作為作家寫故事,但婚姻本身和家庭瑣事也會剝奪她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此外,她不愿被婚姻或者男性禁錮自己完全自由的思想及靈魂,而為了自己的璀璨事業和自由人生,她選擇了犧牲愛情離開愛人,甚至最后孤獨終老。
至此,西拉比完成了她的人生之旅。在經歷了旅途中的種種誘惑和挑戰之后,她終于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懷疑與困惑,意識到自己不想也不能被生活環境和感情婚姻所束縛。她所追求的不是一個可靠的伴侶,不是一份美妙的愛情,而是那份屬于自己的璀璨事業——寫作,甚至成為文學家。拋開以往“那些悲觀的叫喊和吐苦水”,現在她的生活里“笑鳥很愉快地大聲笑著”。
結語
邁爾斯·富蘭克林用樸素而生動的語言為女主人公安排了一次追尋人生意義的旅程。在探索結束后,一個曾經自卑自憐的女孩變成了一個勇于追求理想事業的女性。她是降臨在地球上的英雄,完成了屬于自己的歷險神話。像西拉比一樣,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是進行追尋的英雄,都可能在感受到某種召喚后決心踏上追尋之路,在克服了路途中的重重困難后完成勝利的歸返。西拉比人生旅途的結束卻標志著更多讀者踏上追尋道路的開始,追逐夢想,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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