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林芳：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張倩楠

“我這個人做事比較較勁，學習更較勁。”CR929-600飛機副總設計師嚴林芳這樣評價自己。在她眼里，技術討論沒有級別的高與低，只有路徑方案的可行與否。遇上原則性技術問題，嚴林芳既據理力爭，甚至敢拍桌子，又擺事實、講證據，絕不輕易讓步。就是這份“敢較真”的勁頭讓她與領導同事和合作伙伴間建立了信任和尊重，也讓她不斷成長、不斷進步。

“興趣是最大的動力”

1994年，大學畢業的嚴林芳被分配到了上海飛機設計研究所。那時候，所里幾乎沒有飛機研制任務。為了有事可干，更為了打牢技術功底，在那個計算機尚未普及的年代，無線電專業出身的嚴林芳開始學起了大部分人還不了解的軟件編程。一“技”在手的她很快融入民品團隊，畫智能溫室大棚的噴頭布置圖，設計控制柜的電氣線路，設計檔案室智能溫濕控制系統……“那時候，基本上什么都干，大家磨練了意志，又增長了本事。現如今回頭看，人生中每一次學習都有用處，都在進步。”談起設計民品的經歷，嚴林芳感觸頗深。

2002年，隨著ARJ21型號正式立項，嚴林芳成為了無線電導航專業的一名設計員，“多問、多學、多練”是她的座右銘，一直以來她也是這樣實踐的。嚴林芳在加入數字模型設計小組時，因為和老師傅一起工作打下的扎實基礎，工作得心應手。

在成為導航專業主管后，嚴林芳需要學習的知識更多了，白天都被滿滿的工作占據了，只能把晚上的時間擠出來看資料，飛行管理、甚高頻導航、GPS……。晚上8點半，成為了她多年來雷打不動的下班時間。“飛機設計這一行，不苦是不太現實的，不累也是不太現實的。”嚴林芳說，接觸了飛機設計之后，她就喜歡上了這一行。和其他行業相比，飛機這一行專業知識特別多，航電專業知識更是日新月異地發展，她發現自己的興趣真的就在這里。嚴林芳打趣道：“有時候覺得累是因為知識的海洋太大了，要花很多時間學習，但帶著興趣干這一行，就沒有那么累了。”和上學時把解數學題作為一種樂趣一樣，從事飛機設計工作這么多年能堅持學習，興趣是最大的動力。

“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每每說起ARJ21飛機，嚴林芳總是飽含深情：“ARJ21飛機給了我太多的回憶。”對她來說，ARJ21飛機的成功，是在一次又一次排故中走過來的。每個系統的故障排除、每個系統的試驗過程，時任航電部部長的嚴林芳都一定會在場，幾乎傾注了個人所有時間，ARJ21飛機對她來說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ARJ21飛機首飛前一晚，航電系統發生了一次故障，巨大的節點壓力瞬間就落在嚴林芳肩上，她二話不說，帶領團隊立即展開排故。凌晨1點，故障基本排除了，那時候她的心情有些忐忑，不知能否徹底排除故障，保障首飛圓滿成功。在爭分奪秒的排故后，迎著朝陽，終于迎來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故障徹底排除了！那一刻，嚴林芳的心情和窗外的陽光一樣無比明媚，她從來沒有覺得陽光如此燦爛。

首飛開始后，嚴林芳作為技術負責人在監控大廳監控飛行，她一直緊張而自信地盯著監控屏幕上各種參數，一刻也不敢松懈，時刻準備處理可能發生的故障。“一次紅色告警也沒有出現，ARJ21飛機圓滿完成了首飛任務！”回憶起首飛的那一天，嚴林芳特別開心。飛機安全降落的那一刻，回想起過去的日子，看著一個型號從無到有、越來越好，嚴林芳的心情無比激動。“印象最深的是，那時候女兒經常問我：‘老媽你什么時候能閑一點？我總說快了快了，等首飛結束應該就好了。可首飛真的結束后，我發現自己更忙了。”嚴林芳笑著說，“看來我的預估不太準確。”

首飛后，嚴林芳更忙了。在ARJ21即將轉場閻良的一次試飛中，飛機出現了故障。為了對故障進行準確定位，嚴林芳決定登上飛機進行空中排故。說來也奇怪，平時坐飛機耳鳴得厲害的她坐上了自己設計的飛機，也許是專注于捕捉故障發生的瞬間，壓根沒覺得不舒服。剛開始坐在客艙里，嚴林芳還有些緊張，故障復現后，她和團隊成員一起進了駕駛艙，仔細觀察相關系統，充分搜集掌握第一手數據和信息，初步確定了排故方向。然后，團隊成員先用靜電放電器在試驗室定位，再用故障樹的方法反復分析，最終準確定位故障，順利解決了問題。

“痛并快樂著。”嚴林芳這樣形容航電系統排故的過程，“痛苦是真的痛苦，無線電看不見摸不著，排故過程非常艱難，但問題解決了，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能帶著隱患往前走”

隨著ARJ21飛機完成適航取證工作，嚴林芳的工作重心也逐漸從ARJ21型號轉到CR929型號。2018年，嚴林芳被任命為CR929-600飛機副總設計師。從一名普通的設計員到飛機副總設計師，她一步一個腳印往前邁進。

談起身份的轉變，嚴林芳感嘆：“每次角色發生變化，我覺得自己承擔的使命更大了，需要學習的東西更多了，壓力也更大了。”和嚴林芳共事多年的CR929系統集成團隊PMO主任宋歌這樣評價：“嚴總這些年思維一直在提升，最早是一線設計員的思維，專心致志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現在作為技術管理者，站位越來越高，眼界越來越寬，如何讓管理真正服務研發、規范設計流程，是嚴總現在重點思考的問題。”

和嚴林芳共事過的人，最佩服的是她對技術的嚴謹和認真。“作為一名技術人員，關注細節是基本素養，她自己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要求我們的。”航電系統設計員劉家琨認為，“在航電系統的研制上，嚴總一直非常認真。”多年的技術積累和工作經驗讓嚴林芳在系統研制中懂得如何嚴格進行過程控制，從前置的研制任務開始，她要求團隊成員不能疏忽每一個小問題，目標要明確，過程要清晰可控。對于如何讓團隊成員更好地成長，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技術上不清楚的要提出來，有困難大家可以想辦法幫著一起解決。飛機設計不會有撞大運的機會，不允許稀里糊涂，更不能帶著隱患往前走。久而久之，團隊成員都養成了良好的習慣，不再只關注結果，而是更加注重對過程的把控。

CR929飛機是中國商飛的第三個型號，嚴林芳要求團隊成員一定要強化風險評估意識，把在ARJ21型號和C919型號上發生的問題提前規避，向過去學習。“飛機設計就和蓋房子一樣，前期工作中必須把地基打牢。經濟性、維修性、技術性、未來發展趨勢、適航取證風險、客戶、生產、試飛、運營……方方面面的細節都需要我們在設計初期考慮周全。”聊起現階段的工作，嚴林芳感觸頗深：“對我而言，ARJ21型號研制過程中積累的經驗教訓能夠有機會帶到下一個型號，彌補原來經驗不足的遺憾，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目前，CR929系統集成團隊正在大規模開展建模仿真工作，項目團隊創新性地選擇了很多國內剛開始用的工具和軟件，對嚴林芳來說，這是全新的挑戰。她以聯合辦公的形式帶領團隊成員一起學習，吃透技術、吃透需求，同時她也鼓勵和帶領年輕人在有限的時間內反復嘗試，只為探索出一條適合中國商飛的建模仿真之路。

型號工作和學習給嚴林芳帶來了很多樂趣，多年的磨練和沉淀讓她處理問題時直指要害、雷厲風行。對于未來的型號研制工作，她始終堅信：有信心，再努力，只要朝著正確的方向，一定會到達勝利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