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工結合 筑夢磁外科

文/本刊記者 吳佳男

醫工結合，正成為越來越多醫院做強學科的重要“法門”之一。

今年5月27日，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以下簡稱“一附院”）肝膽外科肝移植團隊和外科夢工場團隊共同實施了一項磁輔助快速肝移植術，將肝移植手術的“無肝期”由國際上報道的30分鐘至40分鐘銳減至9分50秒，創造了新的世界紀錄。

這項手術的帶頭人，是一附院肝膽病院副院長呂毅。“獻禮共和國70歲生日，我們永遠是‘追夢人’！”35年筑夢，呂毅和團隊目標恒遠：致力醫工結合，做世界磁外科發展的引領者。

筑夢“醫工”

西安交通大學醫學部的西南角，有三間看起來很普通的房屋。但走進去就會發現，動物飼養護理間、大動物手術間、消毒物品儲藏室、生化檢查室、手術創新工作室，以及C型臂、腹腔鏡等醫學設備一應俱全，儼然一個“高大上”的創新工場。

早在1984年，呂毅教授的“好強”就有所體現。時年，21歲的他剛從西安醫科大學（現西安交通大學醫學部）畢業并留校，便經歷了一場“事故”：緊急參與到一場搶救的他，并未見證那個患者的“起死回生”。“那次事件對我觸動很大。并非有了醫學知識就能把病人搶救過來，扎實實踐和做研究比什么都重要。”

從學生到老師，從普通外科到中西醫結合治療急腹癥，再到肝膽外科鉆研肝臟移植，呂毅時刻告訴自己做有心人，不斷積累診療經驗。

2002年，機緣之下，呂毅得以到日本學習。“在日本參觀時，我發現很多醫療器械公司的工程師會留在手術室，收集醫生的臨床使用意見，反饋給工程師后，工程師再進行器械改進，而這方面，國內做得還不夠。”

正是受此啟發，呂毅建立中國“外科夢工廠場”的火苗被點燃。“其實自1992年起，中國醫學界就已迎來第一次肝臟移植研究大潮，在跟隨世界步伐的同時，中國要有自己的發言權。”

“當年每一天都很難。”馬鋒現為夢工場辦公室主任，他見證了夢工場當年選址、籌建等一系列進程。“呂教授和大家一起，掄錘砸墻，一起改造手術室、辦公室、實驗室，尋找‘慰靈碑’，設立‘說夢石’，一磚一瓦，搭建起這個夢想的科研舞臺。”他口中的“慰靈碑”和“說夢石”，前者為紀念為手術而“奉獻”的小動物，后者則為夢工場精神的象征。

夢工場的正式面世時間是2010年6月，至今整整9年，團隊一邊進行硬件建設，一邊完善科研方案和工作機制。“團隊建立之初就制定了文獻報告制度，定期交流分析最前沿的外科理論和成果。每周二晚7點到9點，雷打不動。”呂毅介紹，團隊一旦發現有價值的研究方向，便會進行頭腦風暴，詳細梳理，深入分析，樹立目標，攻關突破。

35年筑夢，呂毅和團隊目標恒遠：致力醫工結合，做世界磁外科發展的引領者。

學科攻關

為何要進行“醫工結合”？這要從夢工場創立至今，核心攻關角度說起。

以肝臟移植手術為例，該手術進行過程中，最為重要的是新肝進入受體腹腔后，肝臟附屬管道的吻合重建。其中，“無肝期”處置，成為手術成功的關鍵。

呂毅解釋，從患者病變肝臟的門靜脈、肝上下腔靜脈、肝下下腔靜脈切斷，到新肝臟和患者的門靜脈、肝上下腔靜脈、肝下下腔靜脈的吻合完成并開通“血流”的這段時間被稱為“無肝期”。這一期間，實現快速的三大靜脈吻合，是縮短“無肝期”的關鍵。

對此，過往近十年間，在國際上，醫學界也大多采用靜脈轉流泵、手工縫線吻合等技術實現。而即便是國際上縫合技能較高的外科醫生，完成上述血管吻合也需要30分鐘左右。

對行業外人士，甚至是從事行業的不少人來說，思考和研究這一過程都是枯燥的，但呂毅對此“甘之如飴”。“偶然機會下，我從飛機的空中加油流程中得到了啟發。油箱和飛機之間，軟管的銜接正如人體血管的銜接，也可以考慮進行‘磁環對吸’。”呂毅介紹。

經過多番探討和實驗，呂毅和團隊確定了“磁輔助快速肝臟移植創新技術”思路，模式是通過磁環快速開放后，迅速進行血管縫合，最后再將磁環拆掉。而最終成果，則在實驗層面，將“無肝期”從20分鐘、十幾分鐘，縮短到10分鐘以內。

這一手段的實驗，給了團隊無限的信心，相關技術，陸續被應用于更多場景和手術。

例如肝膽外科手術中常見的膽腸吻合。多年來，臨床上，國際和國內均缺少膽腸吻合設備，腹腔鏡下吻合操作困難，只能靠外科醫生在顯微鏡下一針一線地縫合。在此過程中，要避免每個膽管的膽汁漏入腹腔，操作麻煩，難度很高。近年來的多次實驗過后，呂毅和團隊發明了腹腔鏡“膽腸磁吻合槍”。這一技術，可使得手術在鏡下操作，創新地通過磁力，壓榨吻合部位，使中間的組織壞死并脫落，令周圍組織慢慢生長到一起，吻合部位沒有針眼，很光滑。“膽腸吻合，在國際報道中是10%的膽漏率，目前我們做的70多例中沒有一個漏的。”

“每項技術思路確定后，與之對應設備的研發，都凝聚了團隊的心血。”馬鋒介紹，近年來，先后有多批國內外同行前來參觀與交流，夢工場陳列室內，初始和當下應用的腹腔鏡膽腸磁吻合器、磁壓榨膽腸吻合器等工具，記錄了夢工場的艱辛發展歷程。

呂毅是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外科夢工場的靈魂人物（右二）。

未來可期

數據顯示，呂毅團隊的“磁壓榨”技術世界首創，已在動物肝移植手術應用中實現了過程縮短至3到5分鐘，也在一附院臨床分解中廣泛應用于血管重建、肝移植手術后膽管狹窄再通、小兒外科、膽胰腫瘤切除等領域。同時，創造了4項國際首例開創性手術，5種國內首例改良式手術，擁有發明專利36項，實用新型技術24項，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教育部技術發明獎一等獎等獎項。而團隊自主研發的“真肝模擬人腹腔鏡”手術訓練系統，甚至能讓低年資外科醫師快速掌握腹腔鏡手術的關鍵技術。

磁外科系列裝置、免輻射遠程膽道造影機、熒光手術導航系統、半導體激光切肝刀……這些技術和成果，為團隊做大做強樹立了信心。

“其實9分50秒并不是終極時間。”在呂毅看來，5月底，引發業界轟動的那次手術，其實可以實現更好的效果。因為如果采用“鈦合金包裹磁環技術”，團隊甚至可以將無肝期縮短到3至5分鐘，即可實現器官同步移植。

夢工場，一直擁有新的夢想。

近年來，立意“醫工結合”，呂毅團隊確定了立足聲、光、電、磁和新材料五個領域，打“組合拳”，與高校、科研院所和高新技術企業聯合攻關新型診療手段的思路。

換而言之，夢工場將在未來致力于超聲定位導航、光學分子程序、電能量組織固化、磁性智能吻合器械、功能生物材料應用等國際外科前沿焦點，不斷布局謀篇。

“團隊協作，相互配合，善借外力，全方位、立體化提高醫院外科疾病診斷和治療水平，以最小的創傷和代價換取最大的治療效益。”呂毅現為陜西省科學技術協會推薦的中國工程院院士候選人。在他看來，謀定長遠，打造更高水平的外科聯合診療艦隊，輔助醫院內涵建設，是團隊更為長遠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