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數字貨幣近期頻頻出現在官方表態中。
8月21日,央行微信公眾號發布兩篇有關數字貨幣的文章,一是發表于2018年1月的范一飛副行長談央行數字貨幣幾點考慮,二是央行支付結算司副司長穆長春2019年8月10日在中國金融四十人伊春論壇上關于數字貨幣的演講。
這是法定數字貨幣本月至少第四次在官方表態中“露臉”。8月2日,央行在2019年下半年工作電視會議上表示,將加快推進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發步伐;8月10日,穆長春在中國金融四十人伊春論壇上稱,“央行數字貨幣可以說是呼之欲出了”;8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意見,提到支持在深圳開展數字貨幣研究等創新應用。
數字貨幣有啥不同?
在日前舉行的第三屆中國金融四十人伊春論壇上,央行支付結算司副司長穆長春表示,央行下屬的數字貨幣研究所早于2018年就開始了數字貨幣系統的開發,央行數字貨幣已是“呼之欲出”,隨后引發了互聯網和金融界廣泛熱議。
央行研究發行數字貨幣并非一時之舉。據悉,從2014年至今,央行數字貨幣的研究已經進行了5年。2017年,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正式成立。目前,該所已經申請了74項涉及數字貨幣技術的專利。
近年來,伴隨互聯網科技尤其是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全球涌現出不少所謂的“虛擬貨幣”,如近年來爭議較大的比特幣、萊特貨幣等。那么,此番央行提出的數字貨幣與這些商業“虛擬貨幣”有何不同?
從貨幣屬性看,比特幣等“虛擬貨幣”本質上并非貨幣。“虛擬貨幣”不像國家發行的法定貨幣有國家信用支撐,其投機性受到監管趨緊和技術問題等因素影響,價格常常大起大落,并在很大程度上干擾本國乃至全球貨幣金融體系的正常秩序。
從貨幣流通原理看,為保證金融體系的有序運行和宏觀調控,只有國家才能對貨幣行使發行的最高權力。因此,央行數字貨幣是基于國家信用、由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與比特幣等“虛擬貨幣”有著本質區別。
真能替代流通現金嗎?
中國電子支付已十分發達,央行為何還要推出法定數字貨幣?“對老百姓而言,基本的支付功能在電子支付和央行數字貨幣之間的界限相對模糊,但央行未來投放的央行數字貨幣在一些功能實現上與電子支付有很大的區別。”穆長春表示,以往電子支付工具的資金轉移必須通過傳統銀行賬戶才能完成,而央行數字貨幣可脫離傳統銀行賬戶實現價值轉移,使交易環節對賬戶依賴程度大為降低。通俗地講,央行數字貨幣既可以像現金一樣易于流通,有利于人民幣的流通和國際化,同時也可以實現可控匿名。
據了解,現有流通中的現金容易匿名偽造,銀行卡和互聯網支付等電子支付工具又不能完全滿足公眾對匿名支付的需求。因此,央行數字貨幣的設計主要針對流通中現金的替代性,既保持現鈔的屬性和主要特征,也滿足人們對便攜性和匿名性的需求。
央行研究局兼貨幣金銀局局長王信表示,央行數字貨幣在中國主要是對現金進行一定程度的替代,將有助于優化央行貨幣支付功能,提高央行貨幣地位和貨幣政策有效性。
由此看來,央行推出數字貨幣,既不是當下流行的電子錢包或網上支付,也不是完全“推倒重來”取代現有的人民幣體系,而是對流通現金具有一定替代性的全新加密電子貨幣體系。
中國銀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邵伏軍表示,央行法定數字貨幣會產生很大的積極影響,能提升對貨幣運行監控的效率、豐富貨幣政策手段。
據悉,央行數字貨幣主要用于小額零售高頻的業務場景。央行原行長周小川曾指出,研究數字貨幣,本質上是要追求零售支付系統的方便性、快捷性和低成本。
研發處于“賽馬”狀態
近年來,商業虛擬貨幣飽受爭議,人們越來越多地認識到,未來數字貨幣發展趨勢還是基于國家信用、由各國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
據了解,目前全球還沒有一家央行正式推出法定數字貨幣。包括英格蘭銀行、加拿大央行以及瑞典央行在內的多國央行正在進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表示,計劃根據特別提款權機制推出一個全球數字貨幣——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貨幣(IMFCoin)。
目前,中國在數字貨幣方面還處于加快研發階段。比如,央行8月2日召開2019年下半年工作電視會議要求“加快推進我國法定數字貨幣研發步伐”。而近日發布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意見》中明確表示“支持在深圳開展數字貨幣研究與移動支付等創新應用”。
據了解,未來央行將不會直接向公眾發行數字貨幣,而是采用雙層運營體系,即央行先把數字貨幣兌換給銀行或其他運營機構,再由這些機構兌換給公眾。央行法定數字貨幣前期或先在部分場景試點,待較為成熟后再進一步推廣,出于穩妥考慮,會做好試點退出機制設計。
穆長春透露,目前央行數字貨幣的開發處于“賽馬”狀態,幾家指定運營機構采取不同的技術路線進行研發。“不一定是區塊鏈,任何技術都可以。無論區塊鏈還是集中賬戶體系、電子支付或所謂的移動貨幣,你采取任何一種技術路線,央行都可以適應。”
哪個城市可能“首吃螃蟹”?
記者注意到,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旗下公司深圳金融科技有限公司一直在招兵買馬,8月初又掛出招聘區塊鏈研發工程師和研究員的信息。
公開資料顯示,央行從2014年就成立了專門的研究團隊,對數字貨幣發行和業務運行框架、數字貨幣的關鍵技術、發行流通環境、面臨的法律問題等進行了深入研究。2017年1月,央行在深圳正式成立數字貨幣研究所;2018年9月,該研究所搭建了貿易金融區塊鏈平臺。
近期除央行多次發聲外,“支持在深圳開展數字貨幣研究與移動支付等創新應用”還被寫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意見里。
西南財經大學普惠金融與智能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陳文認為,深圳作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國家對其提出了打造數字經濟創新發展試驗區的要求。一方面央行數字貨幣采取“雙級投放”體系,明確不預設技術路線,充分調動市場力量,通過競爭來實現系統優化,共同開發、共同運行,而深圳擁有騰訊、華為、中興等中國最頂尖的技術類企業,同時擁有中國為數最多的區塊鏈創新企業,在調動市場力量探索數字貨幣技術路線方面具有強大的競爭優勢;同時數字經濟創新發展試驗區的建設也為央行數字貨幣的實際應用提供了廣闊的場景想象空間,有利于在試點應用中不斷完善央行數字貨幣的設計、投放、追蹤和監管思路。綜合比較國內主流一線城市的現有條件,深圳最有可能成為首個試點城市。而深圳也可能通過數字貨幣試點,在打造全國乃至全球金融科技中心方面取得巨大進步。
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趙錫軍表示,應該說深圳在改革開放過程中發展出來很多產業,聚集了像華為等一大批在高新技術、互聯網、通訊等領域的高科技企業,代表新一代研發技術的基礎,同時又是金融中心,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有基礎又有相應的能力來展開金融和技術相結合的研究和探索。
如何監管
對于數字貨幣如何監管,央行副行長范一飛表示,在雙層運營體系安排下,我國的央行數字貨幣應以賬戶松耦合的方式投放,并堅持中心化的管理模式。
為保持央行數字貨幣的屬性,實現貨幣政策和宏觀審慎管理目標,我國的央行數字貨幣雙層運營體系應不同于各種代幣的去中心化發行模式。第一,因為央行數字貨幣仍然是中央銀行對社會公眾的負債,其債權債務關系并未隨著貨幣形態而改變,因而仍必須保證央行在投放過程中的中心地位。第二,需要保證并加強央行的宏觀審慎與貨幣政策調控職能。第三,不改變二元賬戶體系,保持原有貨幣政策傳導方式。第四,為避免運營機構超發貨幣,需要有相應安排實現央行對數字貨幣投放的追蹤和監管。
不過,央行對數字貨幣加載智能合約保持審慎態度。范一飛表示,加載除法定貨幣本身功能外的智能合約,將影響其法償功能,甚至使其褪化為有價票證,降低我國央行數字貨幣的可自由使用程度,也將對人民幣國際化產生不利影響。還會降低貨幣流通速度,影響貨幣政策傳導和央行履行宏觀審慎職能。同時,還可能侵犯公民隱私權,不利于個人權益保護。所以,有利于貨幣職能的智能合約可以考慮,但對超出貨幣職能的智能合約應持審慎態度。
此前5月8日,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中國金融學會會長周小川在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專題講座上指出,加密數字貨幣或者類似的代幣,應考慮百分之百現金備付。
周小川指出,人民銀行推動的DC/EP(數字貨幣/電子支付)的設計思路。第一,既然要支持科技的發展,又要防止出問題,在DC/EP的設計上,不應預先選定某個技術,而是要依靠分布式研發,市場競爭,尊重市場的選擇。既包括以賬戶為基礎的電子支付渠道上的改進、掃碼支付之類的移動支付,也包括區塊鏈和分布式賬本(DLT)類加密數字貨幣系統。第二,有些不同體系的技術可能會并行發展,可以鼓勵多家協同發展和快捷切換,但主要是發揮市場積極性。事先不易確知誰家最好,大國央行也可以有自己系統,但是不著急進入零售支付環節,也不要認為自己就能夠比別人做得更好。第三,央行需要準確測定核算并建立托管規則,實現百分之百備付金來保持穩定,同時校正激勵機制。第四,試點還是要盡可能地限定范圍,退出的事前設計就像寫“生前遺囑”一樣,如果出問題怎么退出呢?要事先設計好。技術發明者、創新者也許不熱衷此設計,央行應要求其做充分的設計。第五,要防止靠燒錢、靠變相補貼(包括直接補貼和交叉補貼)去搶市場份額并扭曲競爭秩序。(來源:新華社、新京報、央廣網、經濟日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