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越自貿協定對歐盟的戰略意義

劉明禮

6月30日，歐盟與越南在河內簽署自由貿易協定（EVFTA）和投資保護協定（EVIPA）。協定可謂來之不易，雙方2012年開始談判，2015年底就內容已經基本達成一致，但由于歐盟法律程序問題被拖延。2017年，歐委會將其一分為二，也就是EVFTA和EVIPA，在歐洲理事會授權下，終于與越南簽署了協定，之后還需要分別通過歐洲議會和歐盟成員國立法機構批準。

越南國內生產總值（GDP）規模約為2400億美元，還不到歐盟的1.3%，能夠自由進入歐盟的統一大市場當然是其難得機遇。但對于歐盟而言，這一協定也有著重要意義。其一，有助于歐盟進一步打開東盟市場。越南雖然經濟規模小，但卻具有活力，近年GDP平均增速約為7%，與歐雙邊貿易已經從2009年的110多億歐元，增長到了2018年的500億歐元。自貿協定將讓雙方的關稅在10年內削減99%，各界普遍認為越南將會從這一自貿協定中獲益。越南政府預計，如果自貿協定2020年初能夠生效，當年對歐盟出口有望增加20%。如果協定順利實施并且助力越南經濟，這很可能會給東盟其他國家形成示范效應。東盟作為一個整體，是歐盟除了美國、中國外的第三大貿易伙伴，與東盟達成自貿協定一直是歐盟的期待。2007年，歐盟曾經嘗試與東盟啟動自貿談判，但在2009年擱置，轉向與東盟國家的雙邊談判，期待雙邊談判能夠最終成為歐盟與東盟協議的“基石”。今年初，歐洲議會已經批準了與新加坡的自由貿易和投資保護協定，越南成為與歐盟達成協議的第二個東盟國家，可以說這是歐盟戰略的推進。同時，越南作為擁有9500萬人口的市場，本身也具有相當大的吸引力，在投資保護協定生效后，相信會有更多的歐洲企業對在這里投資感興趣，不僅可以進入本地市場，還可以輻射湄公河區域。

其二，可以助力歐盟在國際規則的競爭中占據先機。歐盟重視這一協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是歐盟與發展中國家達成的“最具雄心”的協定。歐盟作為發達國家集團，在環保、氣候、勞工權利、政府采購、醫藥衛生、知識產權等領域，與發展中國家的標準存在差異。歐盟一直試圖將這些規則向外“推廣”，但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都尚難接受。但越南作為發展中國家，幾乎全盤接受了這些“國際規則”，這對歐盟來說是一個重要勝利。比如，在勞工權利方面，雙方都將接受國際勞工組織的核心原則，包括勞工可以自由加入工會;在政府采購方面，歐盟企業將會享受和本地企業同等的機會;在汽車、制藥等領域，越南承認歐盟的安全標準;在氣候方面，履行《巴黎氣候協定》《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以及《京都議定書》。隨著越南與歐盟簽署協定，未來歐盟在國際舞臺上推廣這些規則可能也“更有信心”。歐委會主席容克稱這一協定展現了雙方“對開放、公平和基于規則的貿易的承諾”。這里所謂的規則，其實是歐盟標準，這方面需要發展中國家做出調整。

其三，有助于歐盟在大國博弈中增添砝碼。美國是歐盟最大的貿易伙伴，但在特朗普上任后，雙方矛盾不斷，美歐關系似乎面臨著二戰結束后最嚴峻的挑戰。歐盟信奉多邊主義，這與特朗普的“美國優先”有著難以彌合的分歧。在經貿問題上，美國的鋼鋁高關稅政策并沒有將歐盟排除在外，歐盟也針鋒相對出臺報復措施。去年7月歐委會主席容克訪美后，雖然雙方表示將進行貿易談判，但實際上進展緩慢，在農產品等領域分歧巨大。今年以來，在波音與空客補貼問題上，雙方又是矛盾不斷。在與美談判艱難的形勢下，如果歐盟能夠在與其他經濟體的談判上取得重要進展，將有助于在與美博弈中占據更多主動權。就在歐盟與越南簽署協定前，6月28日，南方共同市場也宣布與歐盟就自貿協定達成一致，而這都發生在6月底備受關注的二十國集團大阪峰會期間，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向美國釋放信號。7月1日，美國迅速做出反應，宣布將對40億美元的歐盟商品加征關稅，可見雙方博弈之激烈。在與另一大貿易伙伴中國的關系方面，雖然雙方整體合作順利，但歐盟在市場準入、勞工標準、政府采購、政府補貼等方面也多有抱怨。由于雙方期待存在較大差距，自貿談判尚未列入日程。對于歐盟而言，能夠與同樣是社會主義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越南達成“高標準”協定，是不小的成就，甚至可以作為未來與中國談判的參考。

總之，雖然越南經濟規模較小，但與其達成上述協定，是歐盟推行自貿戰略的重要勝利，對歐盟來講具有一定的戰略意義。